汉江上,停泊着元军大大小小近百艘船只,把襄阳城围得水泄不通。
襄阳城粮草尽绝,守城的宋兵低落的士气像一场瘟疫,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襄阳驻军首领吕文德不会没察觉这种变化,可他年岁高了,几十年的沙场让他近乎油尽灯枯,身体状况一日千落。
如今眼下,得力手下李知和十二名宋军骨干被擒,他已经深感支持不下去了。
他勉力支撑起身体,唤来近卫,“你们把我的那个不肖女带来,押去江边,让他们把李知交还回来。”
近卫惊疑相看,吕文德拍床大怒,“还不快去,就当我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他重重地跌落在床上。富贵荣华,权势地位,他无一不位乎人极。为何偏偏是他最宠爱的女儿,背叛了他。
宽阔的汉江边,吕月楼被反剪双手,面对元军临江而立。
宋兵喊话,“请转告你们的元帅,我们愿意以吕月楼交换都尉李知的性命。”
很快,元兵的回应从江面上顺着江风飘来,“我们元帅说了,要救回李知的性命,只有襄阳城投降才可。”
宋兵怒不可遏,“你们休想,要是你们不放人,勿怪我们下手无情。”
江对面,阿术从临水的高台向外望去,吕月楼的身影在江面上影影绰绰。
襄阳成为了瓮中之鳖,吕月楼对他的用处已不大,比不过握着李知等人的命能威胁对手。
而且,吕月楼是吕文德的女儿,吕文德都不怜惜,怎么还希望他会在意?
他不是对吕月楼没有感情,这感情比将军对部下的感情浓烈一些。可相对于他的功业轻重,不过九牛之一毛。
吕月楼神色呆滞,万念俱灰地面对江面,她能够挺到现在,支持她的是能再见阿术一面。可江风猎猎,船舶星罗棋布,却不见阿术的踪迹。
她如鬼笑一般,扬头对元兵的船兵说,“告诉你们元帅,希望下辈子再见他,他会后悔这样对我。”
吕月楼甩头,朝汉江投去。鹦鹉绿色的罗裳,卷入滔滔江水中不见了。
阿术远望那抹鹦鹉绿消失,耳听令兵的转述,面上宛如巨石沉静不变。
和吕月楼多次的相逢,一年多的朝夕相对,都随着那一抹鹦鹉绿随波而逝。
他离开江边,步行回到樊城驻地。对厢,百禾正对着吕月楼遗留的佩剑,不知所措。
他走上去,怀抱住脸白耳红的百禾,轻哄说,“扔了它好了。”
百禾抬起眼,眸露忧心犹迷蒙似水。
这眼勾起了阿术的记忆,他眼中一暗,欺身上来,毫无预警地咬住了她小巧的唇。
他的**来得莫名其妙,比以往更为霸道,更加侵略,带着暗黑的情愫,像要撕毁一件美好的东西。
连百禾也恐慌起来,不自觉地推拒。阿术追逐着少女的香唇,不依不饶步步紧逼,直到把她压在了塌上。
他无休止地索取,透过身体的欲念释放出了另一个的他,没有丝毫的怜惜节制,只想要去占有得多。
在最后一刻,他闭上眼睛,完全忘记了吕月楼。
吕月楼跳江而亡,抽干了吕文德最后一口生气。他在懊恼和悔恨中绝望死去。
吕文德死后,襄阳城失去了最后一道支柱,坚守了五年的襄阳举城投降。
举目见月,不见长安。南宋都城失去了堡垒,覆灭只是早晚。
元人终于占领了襄阳,阿术释放了襄樊的百姓和降兵。大汗的金旨下达,派出了宗王昔剌木,接掌襄樊两城的事务。并召阿术回东京开封封赏。
昔剌木为了得到大汗嘉奖,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不肯投降的宋兵战俘,押送去东京受刑。
元军出发那天,车队经过城门。十几个遍体鳞伤的宋兵装在囚车里,摇摇晃晃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百禾也在随行的人中。她挑起车帘,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直没有下落的谷虎身穿便服,混在围观的百姓左顾右盼,腰间突出来鼓囊囊的一块,像是把短刀。
百禾隐约觉得不安,果然,一声信令,数十个便服的宋兵冲入囚车队伍,和元兵打斗起来。
谷虎挤出人群,正要抽刀,百禾的马车急急在他边上停下,挡住了他的去路。
百禾一头冷汗,下车来摁住了他的手,“先上我的车,这里有埋伏。”
她刚把谷虎拉上了车,元兵从四面八方涌出,把劫车的宋兵围在中间。
谷虎大怒,甩开百禾,抽出刀要回去厮杀。
百禾拼命拉住他,说,“这里布满了昔剌木的人,你若真想救人,不如出了襄阳城再动手。”
谷虎的头脑逐渐冷静下来,收回了握刀的手。
护送车队的元兵整顿了队伍,更换了被杀或逃走的马夫,继续向前行进。
才行进了不久,有人拦住了百禾的车。
百禾问,“什么人?”
来人说,“兀良将军听说后方有人作乱,让夫人上前头去。”
百禾只好说,“我知道了。”
谷虎扭头询视百禾,百禾低声说,“你先留在我车里,等军队扎营休整,再寻机出去吧。”
谷虎点点头。
先前的车夫在宋兵动乱时跳车逃了,这位车夫不知谷虎也在车内。
百禾交代车夫,让他跟着阿术的人加速往前赶去。
先头部队在一处河边扎下了营。阿术没有带左右的亲卫,在坡脚下的原野上一个人等着百禾来。
百禾把马车停下,打发了车夫,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从后面圈住阿术,捂上了阿术的眼睛。
谷虎趁这个时候,飞速地从车上跳下。
百禾笑说,“阿术,可知道我是谁?”
阿术不屑玩这种孩子把戏,去揭百禾的手,压低了声说,“放开。”
谷虎此时还在两人的视线中。百禾扑上去,挂住阿术的脖子,把他的脑袋拉低。
阿术总算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托起她的后背,拧着眉头问,“你怎么了?”
她这些主动的举止掩护了谷虎,可却显得和平时的她不一样。
百禾故意嗔怒,伏在他颈上,说,“等到了东京,是不是又要见到乌图娅了?”
阿术叹了口气,端详她憋得通红的笔头。
“这次回去,我就取消婚约。”
百合支支吾吾地说,“可昔剌木不会轻易答应的。”
百禾的话也不无道理,阿术像明白了她的心思,手指刮过她的鼻尖,停在她面颊上轻抚良久,开口说,“那又如何,你有什么不信我的?”
百禾欲语又休,她含羞的样子触动了阿术,他扶她脑后俯下头,花言巧语,不如予她深吻,让他通体舒畅。
正要没入山坡时,谷虎回望一眼,只见一对璧人情身影交叠,意绵绵地相拥在一起。
他五味翻杂,只觉得这天地之宽,只有自己如浮萍般无处可寄。
背对着阿术,百禾连连挥舞双手示意他快走。
谷虎心内如巨石落地甫定,绕入了山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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