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某天，我发现诺森手里多了一本书，并且在翻阅那书时，他总在哈哈大笑。

到底什么那么吸引他？他在看什么？

我只知道他捧着的书十分厚重，看上去大概有几百页。

他怎么会喜欢看那种大部头？

怀揣这些疑问，我终于有机会接近诺森。

我瞄准了一个时机，当他身边的人都散去，而他又在看那本书的时候，我靠近他。

指着那本书，我小心翼翼问道：“……你在看什么？”

他停下动作，抬起眼角看我一眼：“怎么，豆芽菜，你想知道？”

我急切点点头。

或许……知道他喜欢的东西后，我和他的距离多少能够靠近点吧……也许我们还可以冰释前嫌……

诺森并没有为难我，他把这本笨重的书合上，露出封面给我看清。

《世界笑料大全》……

从这书名看，应该是笑话书。

封面上还有一行龙飞凤舞的烫金字迹，“比尔·艾斯利著”。

诺森喜欢看笑话书么？

我指了指那本书，拿捏着语气，“可以……借给我看么？”

“不行。”

他迅速地合上《世界笑料大全》，整本书合回时发出“砰”的一声。

诺森低沉地说：“不能给你。”

正当我想问为什么，他就把理由说了出来。

“这是我爸爸写的书。全世界只有一本，被你弄脏了怎么办。”

爸爸写的？不会是骗我吧？

记下了书名，下课后，我没直接回家，我走进学校旁边的每间书店，向老板们打听这本书。

听到“世界笑料大全”，书店老板们都皱着眉，似乎望着半空某处发呆，半晌后笃定地告诉我，“店里没这书。”

我打听到的三家书店都说没有，看来，诺森真没骗我，那本书真的是他老爸写的。

但是我这一趟起码没白费，因为至少我知道诺森喜欢笑话书，这样一来，或许我可以改变自己在班里的地位……

我问：“店里有笑话书么？”

店长指了指书店某个角落，然后在那个角落里，我看到了《世界笑话精选》《美国经典笑话100则》《让人捧腹大笑的笑话书》……

我如获至宝，捧了一堆书，并且结账。

花费并不贵，因为有些是二手书，价格比较低廉就是了。

回到家后，我二话不说，把这些书哗啦啦地倒在我的书桌上，准备开始研读……

老实说，我还从没这样认真过，即便是做功课也没有这样认真。

我准备把大量的精力花在研究这些笑话上，了解这些后，大概我和诺森的距离就更加近了吧？

我买了大概有十本书，半天时间，我就读完了其中三本，并且把那三本笑话书的内容倒背如流。

——我把笑料都记了下来，不仅如此，还有它的大意和应用场合，以后和别人聊天时就可以用上了。

暗暗为自己高兴，起码到明天，我可以用一两个我有趣的笑料逗大家开心。

事情果真如我所料，买到笑话书的第二天，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出了那些笑话，果然，周围的同学都被我逗得哈哈大笑，他们有的甚至忘了叫我“豆芽菜”，央求我说更多的笑话。

这真是一个好开始，不是么？

我开始着了魔一样研究着和笑话有关的一切。

从笑话开始，包括之后的制造笑点、喜剧理论……

反正各种相关资料我都会看一遍，并且认真总结一番。

我如饥似渴地看着这些资料，不断地从别人的笑声里寻找和获得反馈。

我开始在班上扮演被愚弄的角色，无论别人怎么捉弄我，我都对他们笑脸相迎，甚至在班上故意出糗，成为大家津津乐道的笑柄，用自己的喜剧理论知识，让自己故意变成他们口中的笑话……

这么一来，大家也许不会那么讨厌我了吧……这起码要比之前的孤立和辱骂要好。

我是这样想的，在他们打算捉弄我时，或许他们该想想之前我给他们带来的欢乐，然后他们就会不好意思对我出手……

对，就是这样。

如我所料，我精心策划的一举一动都牵引起大家的笑声。

在学校内，我装疯卖傻，故意用各种技巧让自己扮演得白痴一点……

在大家欢笑时，我都会暗暗想着：谁会对一个傻乎乎、引人发笑的白痴出手？

我不禁为自己的计划暗自发笑。

班里的大家终于不再叫我“豆芽菜”，我得到了第二个称号——“小丑”。

小丑听起来像个知晓各国笑料的幽默大师，比起“豆芽菜”或者“那个笨蛋”要顺耳多了，甚至连带头叫我“豆芽菜”的诺森，也称呼我为“小丑”。

这种转变真好，不是么？

我满以为，小学生涯就会这样结束，然后在将来，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有人——包括我，都会忘记那些不愉快的时光，他们只会记得那个让人发笑的小丑——我。

但很明显，我想错了，在我被叫作“小丑”的两周后，班上发生了“黑风事件”。

那场可怕的事件发生的一周后，我再次被诺森一行人强硬带到了教学楼背后。

这一周来，他们几个每天对我的施暴已经变成家常便饭。

我只能躺在地上，缩着身子，抱着脑袋，咬牙切齿地忍耐着他们的拳头。

我朋友脸上已经没有当初的愤怒，他眼中只有暴戾。

在对我拳打脚踢时，他总会默默说：“你杀了黑风……你这个凶手……”

大A和那个红发女孩则同样麻木地对我踢打，一下，两下，三下……

难以言喻的悲哀浮上心头，默默地忍受着一切，我痛苦地看着诺森，“为什么是我？”

说完这句话，似乎用尽我全身的力气。

每说出一个字，似乎都把我身上的力气抽走，一股钻心疼痛弥漫开来。

这个问题背后的答案，我实在是太想知道了。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

我试过想要变得受欢迎，想要变得受人爱戴，想要变成大家的朋友……

可是都没用，明天一来，我还是会变成大家的笑柄，或者是出气筒。

而这次更糟糕，我甚至变成了凶手……

但我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诺森，而且他还装出一副好人的嘴脸……

为什么他要把这事嫁祸给我……我就那么被他讨厌么？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

诺森皱着眉，在我面前蹲下来，“你说什么？”

我把刚刚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是你？”

诺森思忖着，几秒后，他拍了拍我脑袋，“因为，你是个无耻的小偷啊。”

小偷？

“我朋友的猫就是被你杀死的。”

诺森总结道，“你妒忌着我朋友的黑风，也想要只这样的小猫……但没有钱，对吧？”

他继续说：“我看过你家，破破烂烂的木头房子，你就住在那种地方吧？而且，你说的那些笑话我早就听过了，都是老掉牙的玩意儿……你是看了学校附近旧书店的书吧？”

诺森话锋一转，“由此可知，小丑你的家庭经济情况并不优越，所以，这也足以解释你为什么杀害黑风了。”

“你想买只这样的猫，但家里不允许，因为没有多余的钱。所以，你就想到了偷……”

诺森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红头发女生在一旁插了一句，“你真让我感到恶心。我看你们家都是小偷。”

我只能慌忙否认：“不对，不是这样的……”

诺森不理会我的辩解，“你偷走了黑风，但想不到这只小猫难以驯服，而且它还想着回到我朋友身边，这样的发展你肯定是不愿看见的。一不做二不休，你就把黑风杀了。并且留下它的尾巴，当作‘战利品’来收藏。”

——我从来没这样做过。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黑风真可怜啊——”

诺森拖着长长的腔调，这时我又看见我朋友泛红的眼圈。

求你了，别哭了。

我真的没杀黑风。我的朋友，别哭了……

我在心里苦苦哀求。

“不过，最让我吃惊的是，杀掉黑风后，小丑你还是这么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诺森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我，“你还是个人吗？”

“如果你说是我杀了黑风……那我是在什么时候杀死的？”

我决定为自己争辩。

“这种事，大概只有你自己清楚吧？”诺森冷冷一笑。

那个笑容粉碎了我最后一丝希望，我已经无力反驳。

那一刻，我看见了蹲在我面前的他，诺森眼中那居高临下、残忍的目光。

那一天，我遭到了不断升级的霸凌，他们按住了我的四肢防止我逃跑或者反击，诺森则揪住我的头发，朝着我的鼻梁连续砸了三拳。

鼻血淌进了我的嘴里，血腥的味道刺激到我，我疯狂地挣扎着，可是那几个跟班紧紧地压着我，我根本无法动弹。

我朝着诺森大吼大叫，我的双眼几乎盛满了怒火，他那张笑眯眯的脸真让我生气，现在的情况，就像是诺森在看着一条被拴住的狗在发疯。

我用尽全力，终于把身上的重量卸掉了一部分……

这样就够了。

现在我可以朝着诺森那该死的笑脸，用自己的额头，狠狠地砸过去——

这就够了，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