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森被我这一砸吓得措手不及，他捂住鼻子，但鲜红的鼻血顺着他的手臂，不断地滴进地面。

他大概没有想到，弱小的小丑也会反击吧。

我看着他，心中不禁得意洋洋。

都见鬼去吧，诺森·艾斯利，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不断地出言挑衅他——

“诺森，你不是很喜欢看笑话的么？你不觉得现在的你很好笑吗？”

他恼怒地看了我一眼，怪叫起来，冲着我撑在地上的手掌，把他的右脚用力地踩在上面。

忍无可忍的剧痛，我的手掌被他这么一踩几乎要裂开了。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力量在我的身上不断涌出，一下子我就把那些该死的跟班从我身上弄掉，我和他们四个人打得昏天黑地。

诺森·艾斯利被我打断了鼻梁，他的右膝盖也被我踢了两脚；

我咬了红发女孩的右臂，一排齿印和鲜血出现在她右手上；

我朋友的上衣被我扯烂了，我甚至打掉了他一颗牙齿；

至于大块头大A，我对准了他的肚子用右肘砸过去……

而我，我的鼻梁和诺森一样断了，右眼挨了我朋友的一拳，浑身挂彩，身上也许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没想到大块头大A中看不中用，我光是打了一拳，他就被我吓跑并且骂我是疯子，我朋友则扬言要找我算账。

而诺森，现在目光满是恐惧和怨毒，他的脸上多了几分愤怒。

面对着之前这些欺负我的、凶神恶煞的人，现在似乎我处在上风，我头一次在他们面前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我声音沙哑，“再敢惹我，我会让你们也变成黑风那样。”

我没有杀黑风，但为了让他们害怕自己，我只好出此下策。

并且为了配合自己的这句话，我拿出那种笑容——那种我在镜子前练习了上百次的笑容，因为怕自己不受欢迎，所以在洗漱的时候我都会对着镜子练习那种笑容。

那种像是鬼脸又像是哭的笑，嘴角高高地向两边扯开，洁白的牙齿还有血红的牙床露出来，对，就是这样。

维持这个笑容实在是十分困难，因为这样会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要笑，你自己试一试就知道了。

所以说完这句话后，我实在忍不住便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旷的校园里回荡着我的笑声，他们开始慢慢后退，最后终于慌不择路地作鸟兽散。

看着他们仓皇逃窜的背影，我笑得更厉害了，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我的眼眶。

哦，天啊，实在是太好笑了。

***

我就这样浑身挂彩地回到家，母亲看着我这样子只是挑一挑眉毛，平静地我怎么了。

我揉了揉依旧发痛的鼻子，简短回了句，“从楼上摔下来了。”

那天夜晚，我住进了医院，医生拿着X光照片，在我面前抖了抖，满腹狐疑地对我说：“5处骨折，鼻梁断了，右眼角有外伤和淤血肿胀的痕迹……哦，还有，右手也险些骨折……唯独脑袋没事。这到底是什么楼梯能把人摔成这样？”

我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接道：“谁知道？”

住院虽然是枯燥了点儿，但不用像在学校那样，故意出洋相逗大家笑，这对我来说，实在最好不过了。

而且，医院还可以收看喜剧电影，那些电影真的让我好几次笑得不能自已，这真是一段无比惬意的时光。

母亲偶尔会来探病，她只带了一些在家附近买的廉价水果，有许多都腐烂了。

她和我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什么要和同学好好相处之类的，有时我们没说上几句，她便走了。

更多时候，她只是看着电视上的喜剧和我说话，看都不看我一眼，或许我这副满脸绷带的样子吓到她了吧。

住院期间来探病的，不止妈妈一个。

那个不速之客给我带来的震惊实在是太过于巨大了，几乎让我无法好好思考。

那个在几天前来探病的人，不是我朋友，不是怀特小姐，更不是诺森……

——是诺森的妈妈，艾斯利太太。

这让我稍微有点困惑，因为，我实在想不到她会有什么理由来找我。

难道，她知道了诺森和我打架了？

也难怪，毕竟她自己儿子被我打断了鼻子。

艾斯利太太是故意跑到医院来数落我吗？

在我惴惴不安地猜测时，这个妇人优雅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跟我打了个招呼。

“你的身体，还好吧？”

“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艾斯利太太。”我轻声应道。

她摇头，“是我孩子给你添麻烦了。”

艾斯利太太的这句话让我接不下去，我只能沉默。

而她停顿了一会儿后，说了一句让我摸不着脑袋的话。

“你和他……真像。”

“……我和诺森很像？”

“不……我是指，另一个人。”

艾斯利太太不急不缓地说，“你妈妈没跟你说过吧？关于你父亲的事。”

“没……”

我瞪大眼睛，呼吸急促，不知道为什么绕到自己父亲身上。

她叹了口气起身，把一张照片放在我手上，一句话也没说，随后离开了病房。

看着那照片，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浑身冰凉。

照片上，是个中年男人的模样。

他面目英俊，一头柔软的卷发，鼻梁高挺，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我知道，这个人是我的父亲。

在我家，关于父亲的照片都被母亲藏了起来，我从来不知道父亲长什么样。

但这一刻，我知道了。

他笑的样子、他那微微皱起的眼睛……那些细碎的东西拼凑成了我的模样。

在我父亲身旁站着的，是艾斯利太太。

父亲的手挽住她的腰，而艾斯利太太则满脸笑意地倚在父亲的肩上。

他们盛装打扮，对着镜头露出无比欢快的笑容。

照片上不止这两个人。

在父亲和艾斯利太太身前站着的，是穿着小西服的诺森，他的相貌很年轻。

还有那个红头发女孩——几秒后我才明白，诺森和那个女孩是兄妹关系。

拿着这张照片，好一会儿后，一把细微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

“他们是一家人。”

***

我头皮发麻，他们怎么会是一家人？

我的爸爸，是诺森的爸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晚上我毫无睡意，脑中不停地想着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那张诡异的全家福。

第二样，是艾斯利太太的话，“你和他真像”。

我小小的脑瓜里，似乎渐渐明白了一些东西。

我的父亲出轨了。

从照片还有之前的事情推断，父亲是出轨后再和我目前在一起的……

也就是说，我母亲是第三者。

第三者。

这个词语简直让众人唾弃，一般只在电视剧出现，但没想到会直接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这些事情不断困扰着自己，我决定直接向母亲问个清楚。

“爸爸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母亲来探病的时候，我问道。

她剥橙子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眼睛垂了下来。

“什么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

“别人告诉我一些事……”

我深呼吸一口气，“你是……第三者。”

母亲停止了剥橙子的动作，她猛地把橙子甩在地上，果汁在洁白的地板上四溅。

她淡淡地问：“谁说的。”

我有点害怕，“……是真的么？”

“你别管。”

“为什么不跟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

“是真的吗？”

“是的、是的！你满意了吗？”

母亲没好气地朝我吼。

我吞了吞口水，“父亲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死了那么多年，我怎么记得？”

我暗暗地捏着，藏在被子下的照片一角，回忆起了那个男人明亮的笑容。

“求你了，我想知道。”

“哼。”

看到我在哀求，母亲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知道后你可别哭。”

我从没见过母亲这个样子，在我还犹豫要不要继续听下去，母亲接着说：“你说得没错，我是个第三者。但是，是你父亲抛弃妻子，给我无数承诺，才跟我在一起的。是他先出轨的。”

“接着，我发现他身上身无分文，穷鬼一个，于是我就把他踢出去了。想不到这家伙死皮赖脸还要跟我在一起，我烦了，说了他几句，没想到他就寻死自我了断。一个软蛋，窝囊废，没骨气的家伙。”

我面如死灰。

***

“出院之后，诺森就联合几个人羞辱你，是这样的吧。”

我接着说道，“嗯。艾斯利太太找我的那一天，我大概知道了诺森为什么欺负我——因为我的身份，我抢走了他的父亲。这些都是我猜的。”

“还有，那个小女孩。”

局长提点到，“打架的时候，她说‘你全家都是小偷’，她说的应该是这个意思吧……‘偷人’，你妈妈抢走了他们家。”

“啊……”

我微微吃惊，“原来是这样。”

——我只记得一些细节，却从来没有去深究。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吗。

我继续说，“出院后针对我的欺凌，我猜，也许和黑风有关。或者，和我们的父亲有关。”

“我可以理解你说的后一个，诺森因为共同父亲的缘故，打从心底厌恶你，所以不断欺负你。不过，你怎么又扯回黑风？”

“他怕我知道‘黑风事件’的真相……然而那天，我还真的知道了。”

半晌后，他问，“……你的父亲，他是个怎样的人？”

“哪天？”

“我被……当众羞辱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