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染血的手帕，我突然头脑发热，问了一句：“那以后呢？”

意识到自己说了点什么以后，我连忙摆手：“呃，我的意思是，呃，我没有要违法乱纪的意思，我是良民，非常尊重法律的。”

“如果你不违法的话。”蝙蝠侠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呃，这个手帕，我洗干净了以后还给你吗？”我低头看了一眼无法看出本色的、湿漉漉的手帕，聪明地选择了转移话题，可是等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蝙蝠侠已经不见了。

这就是新闻报道中传说中的“转头就消失的蝙蝠侠”吗？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居然有和哥谭市警察同样的待遇。

所以这条手帕到底需不需要还给蝙蝠侠呢？我对着手里这条制作精良、面料高档的手帕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回家洗干净放起来吧，遇到了就还给他，我这么想着，收起了满是血的手帕，继续去吃还有小半具的尸体。我要收回前言，蝙蝠侠人还是挺不错的，他甚至没有被我吓到。真不愧是伟大的蝙蝠侠，轻而易举就做到了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

蝙蝠侠似乎很快就接受了我是一个食尸鬼的身份，能够面对我有些惊悚的吃饭场面面不改色地一拳捶倒被吓得愣住的罪犯，偶尔还会递给我一张手帕，让我擦擦脸。我有些好奇他的腰带中到底有多少条手帕，但是我没敢问，我怕他用“蝙蝠侠在注视着你”的眼神看我，我会惊恐地跳起来逃走的。

这次我遇到他的时候，我叫住了他：“等一下，蝙蝠侠，我有东西要还给你。”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即使和他对视过很多次，我依旧有些不习惯他的眼神，以及身上的气味，太苦太酸了，每次闻到，嘴里的食物都失去了原本美味的味道，无论原本嘴里在吃什么，只要闻到他身上的气味，都像是在吃浸泡过意式咖啡的德国黑面包，感觉我就像二战战场上一只战壕里和士兵抢食物的老鼠。

我从口袋里掏出他借给过我的全部手帕，伸出手：“还给你，谢谢你借我手帕。”

他接过手帕，上面没有任何污渍。

“我应该有洗干净吧？”我不是很确定地说，“我在网上特意查了一些如何去除衣物上沾血的教程。”顺便还学到了如何处理骨头，如果以后有不想吃的食物说不定就能够用这种方法处理一下。

蝙蝠侠的目光从手帕上移到我身上：“什么教程？”

“就是如何处理血迹的家政教程，”我原本想掏出手机给他看几眼，只是感觉和蝙蝠侠分享家政视频有些奇怪，他应该不会是在家里会做家务的那种人，光是夜巡就已经够累的了，回去还要收拾家的话，迟早会猝死，“还有如何处理骨头什么的，有一个视频博主分享得还挺全面，我觉得很实用。”

“哪个博主？”

蝙蝠侠还会做家务吗？虽然这么不礼貌地想着，我还是翻出手机，给他展示了我前几天刚刚关注的博主：“你看，分享的视频教程都很实用，从如何处理新鲜和陈旧的血迹，如何处理骨头，如何去除卫生间地板和马桶里的血迹，如何清理下水道中的骨头残渣，如何让染血的沙发恢复原状……”这些技巧都是很常用的技巧，博主还真是一个善良的好心人。

等我抬起头来的时候，蝙蝠侠又不见了。

真奇怪，难道他看完视频后受到启发，现在着急回家做家务？

其实如果抛开蝙蝠侠经常一言不发地离开，身上一股很酸很苦、影响我食欲的味道，表情很吓人这几点来看，他还是挺好的。

至少他不会非常没有礼貌地像其他路人一样尖叫着“这他爹的什么鬼”然后跑开，弄得我很伤心：我们食尸鬼怎么你们了？食尸鬼什么时候才能不受到歧视？我多好多温良的一个人！

在我一次忍不住和表情很吓人的蝙蝠侠说过这件事以后，我罕见地从他的面具上分辨出了他的表情，如果没有分辨错，那应该是“你他爹在说什么鬼”的表情。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评价什么，而是在我愤怒地嚼着手指低头的瞬间从我面前消失了。

我就知道，又是这样。我嚼着脆脆的手指，无聊地叹气：哎，哥谭市人民什么时候才能够接纳食尸鬼呢？

我偶尔会和蝙蝠侠聊到我工作的事情，我告诉他我是韦恩集团公司的员工，问他认不认识我们公司的总裁布鲁斯·韦恩，还问过他和韦恩的关系是什么，我不止一次在报纸上看到过蝙蝠侠和布鲁斯·韦恩的花边新闻，还在手机论坛上刷到过他们相关的文章，虽然不怎么关注，但是还是难免感到好奇。

当然，他一概没有回答。

我还问他能不能让布鲁斯·韦恩给我升职，看在我这么努力工作的份上。

当然，我也没有升职。

蝙蝠侠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只是在我看来，毕竟他不会像某些智障同事，在我说完我的苦恼后说“我就不会这样”，也不会试图参与到我的生活中来替我做事，更不会指责这是我的问题。因为他对我的言论很少回复，并且经常在我转头的瞬间就消失。

好吧，有的时候我也不确定他究竟听没有听我说话。但是对人类述说我的智障同事和智障领导，以及前任智障同事和前任智障领导，而不是对一个玩偶或者什么东西的，显得我不是那么像精神病，而且还能安慰我自己：我没有非常糟糕的人际关系，连一个听我说话的人都没有，至少还有一个经常消失的蝙蝠侠偶尔听听我说话。

其实我有的时候会觉得和蝙蝠侠说话跟和一个玩偶说话没什么区别。和玩偶说话的好处就是，它永远也不会在你说得义愤填膺的时候趁你不注意消失。

所以蝙蝠侠真的是魔法师吗？食尸鬼有成为魔法师的资质吗？他能教我这个“和你说话的人转头后瞬间消失”的魔法吗？这也太酷了。

我还和他说过我遇到的死而复生者，遗憾他走得那么痛快，连花掉我的钱都没有还给我。堂堂哥谭市豪门公子哥，居然付不起三百美元！我如此对蝙蝠侠痛斥那个小孩。

这次蝙蝠侠终于听完了，依旧没有说什么话。

只是第二天，我莫名收到了我的工资涨了的消息，每个月涨三百美元，刚好是我昨天和蝙蝠侠说过的数额。巧合得我都不敢信这是韦恩的临时起意。

我宣布此刻我就是激进的蝙蝠侠粉丝了，谁敢说蝙蝠侠半句不好我就，我就……我好像也做不了什么。偷偷在社交平台上发几条帖子，祝愿他早日上天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