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弃地扔掉那块很难吃的肝脏以后，我抠出一只眼球，塞进嘴里咀嚼起来：富有弹性的外皮在破裂的瞬间迸溅出新鲜的汁水，带着薄荷的清香，有点像薄荷味道的牙膏，但是远没有那么刺激，就像在嚼新摘下来的薄荷也一样，吃起来像有一股冷杉林深处吹来的清晨的风从我唇齿中掠过。

咽下眼球后，我举起另一侧的手臂开始吃。大腿处的骨头往往比较硬，而且很大，嚼起来比较累，还是小臂的骨头更加容易吃一些。

几颗子弹射入了我躲藏的集装箱上，劣质的铁皮瞬间凹入数块痕迹。我瞥了一眼，继续低头吃我的晚餐。

有人被摔在我身前的铁皮上，我都能清晰地从铁皮上看出他脊背的轮廓了，有点脊柱侧弯，是不是平时不喜欢正经坐着。做出如上诊断的我嚼嚼手指头，脆响的手指在嘴里弥漫着清淡的薄荷味，就像一口气塞了四五条绿箭薄荷味口香糖在嘴里。不过绿箭口香糖和绿箭侠谁先出场的？他们会互相打官司，控告彼此侵权吗？

某个□□被蝙蝠侠击晕，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我躲藏的集装箱旁边。我看了看昏迷的□□，在他衣服上随意擦擦我手上的血，把他往外塞了塞：请不要打扰我的晚餐时间，看在我今天找到了好吃的薄荷味的份上。

蝙蝠侠和几个□□搏斗着打到我的身边，他可靠地一拳一个地解决他们以后，将目光移向我。

我被看得有些后脊背发凉，但想到我并没有杀人，而且还有更重要的□□等着蝙蝠侠处理，我又理直气壮地挺直了背，大声地咀嚼嘴里的骨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用动作向蝙蝠侠表示：我吃饭怎么了？食尸鬼都是吃这个的！我又没有杀人，我可是良民！

蝙蝠侠收回了目光，从我身前离开了，继续去处理永远也不会处理完的□□。

我扯下来一节小臂，咬下几口后又好奇地向外看去，毕竟这么近距离观赏蝙蝠侠殴打□□可不是一件常见的事。如果我现在掏出手机拍摄，那这些照片能够卖给报社吗？会有人高价收购我的照片吗？我的钱包现在急需一个愿意理解它、支持它、鼓励它的伯乐。

蝙蝠侠还在打。怎么今天晚上的□□有这么多？是因为前半个月蝙蝠侠打击□□太凶，导致他们业绩太差，所以现在都来冲业绩了吗？□□内部也有业绩考核吗？黑面具、罗马人、企鹅人他们年底会互相对比员工业绩吗？

我本来都已经打算把头伸回去，继续吃我的晚饭，但是似乎有一个□□即将拿着机枪扫射蝙蝠侠的后背了，而蝙蝠侠此刻面前还有一打的□□需要应对。

在“假装没看到缩回去吃饭”和“冲上去帮忙”之间犹豫了一下，我把血在脸上抹得更加均匀了点，确保不会有人认出我，然后冲了出去，还不小心踩了一下刚才被扔到我身边的那个昏过去的□□。没关系，应该死不了，我心里悄悄想，而且就算真的死了他的家人也不一定能够找到我，哦，对，他还不一定有家人。这是什么独属于哥谭市人民自己的笑话吗？

似乎没人注意到集装箱背后还藏了一个食尸鬼，所以□□们在看到我的时候都愣了一下，只有蝙蝠侠一副“早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呃，这么说好像也不太对，毕竟我只能看到他的半个下巴。总之，我趁着他们错愕的时候，一拳把那个想要拿机枪扫射的□□锤进旁边的集装箱中，蝙蝠侠则是把剩下的□□一口气全部打晕。我现在开始怀疑前几天蝙蝠侠和我开展追逐赛的时候并没有用全力，如果他真的动手，我现在应该就像刚刚被我踩了一脚的那个□□一样，躺在地上生死未卜。

蝙蝠侠向我看过来。

我立刻后退一步，举起双手，作好转身就跑的准备：“我没有杀人，我吃的是尸体。”还好今天差不多吃饱了，不用回去挨饿了。蝙蝠侠何日能够接纳食尸鬼？食尸鬼何日才能站起来？食尸鬼难道就没有人权吗？可恶，虽然我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像老鼠一样在街头上游走寻找合适的食物，但是我又不是真的老鼠。

蝙蝠侠盯着我看了一会，感觉至少有三十秒。我觉得我好像一只被人踩到尾巴的猫，浑身的肌肉都在紧绷着，僵硬得好像一块石头。但是我又没吃人，他这么看我干什么？不相信我吗？该死的蝙蝠侠，我都这么诚实了，怎么能够不相信我！不就，不就是在他面前吃了下饭而已，我心虚地回忆着我吃饭的场景：满地乱扔的粉色肠子、咬了几口后被扔到地上的肝脏、残缺的四肢、空旷的眼眶。

但是我又没有强迫蝙蝠侠来欣赏我的吃饭场景，我在心里努力为自己辩解，试图想出一个一会蝙蝠侠用标准擒拿术把我按在地上以后，我好用来哄骗他，然后趁机逃跑的借口或者理由。

蝙蝠侠把手伸向他的腰带。

他在里面放了什么？让人昏迷的喷雾？让食尸鬼原地死亡的圣水或者是食盐？还是一副押送我去黑门监狱或者阿卡姆疯人院的手铐？我惊恐地看着他的动作，似乎已经看到我一片黑暗的未来。再次声明，我其实没有那么怕死，但是在我领到这个月涨过的工资前，我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死的！至少也要等到我把我赚的钱花完再死，不然我辛辛苦苦当了那么久的奴隶，结果一天奴隶主都没当就死了，那也太亏了。死后我会因此变成怨灵的，或者是试图想出灵魂自杀的方法。

我几乎从原地跳了起来，转身就想要跑走，心脏的跳动程度再次回到我那糟糕透顶的青年时期，我是真的不想再上任何体育课了，也不想参加任何体育测试，有的时候真希望自己是一个天生残疾的人，这样就有合理的理由参加体育考试了。蝙蝠侠会在半夜追着一个残疾人来一场马拉松吗？我猜他应该不会这么无聊。但我觉得他有可能把我的轮椅偷走，阻止我推着轮椅跑路。

蝙蝠侠却没有掏出昏迷喷雾、圣水、食盐和手铐的任何一项，而是一块柔软的、干净的棉纸手帕，递给了我。

已经打算逃走的我困惑地歪了下头，盯着手帕：不会这上面参了什么看不出来的，但是能够让食尸鬼原地暴毙的东西吧？虽然我现在长得像个人，蝙蝠侠也不杀人，但是本质上我是一个食尸鬼，不属于人类的范畴，如果蝙蝠侠真要杀我，还真不违背他的不杀原则。

蝙蝠侠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我好像听到了一点气流的声音。蝙蝠侠还会叹气吗？蝙蝠侠还会有想要叹气的想法吗？我一直都以为蝙蝠侠是类似“哥谭市的黑暗骑士”这样符号一样的存在。

他把手帕又往前伸了伸：“手帕是干净的，没有抹任何有害的物质。”

“蝙蝠侠是怎么看出来我在想这个问题的？”

——我是这么想的，也不小心脱口而出了这个问题，随后窘迫地快速从他手里扯过手帕，在脸上胡乱蹭了几下，雪白的手帕顿时浸染上大片暗红的斑驳。

“你的表情早就告诉我这一点了。”我这次能从蝙蝠侠的声音中听出浓厚的无奈意思了，“我目前不会逮捕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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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