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00，天气阴，有小雨。

纳西娅去扔垃圾，回来看见有人站在家家门口。来人一身杏色的羊毛大衣，肩头沾了几滴雨水。他稳稳握着黑色伞柄，似乎是发现有人来，便扬起伞的一角。

伞下的蓝眼睛温柔含笑——这是一个邀请的姿态。

她惊讶地抬起眼。甜蜜的糖霜一瞬间星星点点落在眼角，她扑进爱人怀里，手里的伞滚落在地上。

“小心看路。”提姆无奈，“这么急？”

纳西娅笑起来。她像粘人的小动物一样往提姆怀里乱蹭，在暖烘烘的怀抱里，坏心眼地把带着湿意的袖口贴在对方的脸侧，揉面团般一顿乱按。

提姆一下子被弄得乱糟糟的。他敲了敲纳西娅的额头表示抗议，可惜被人耍赖拦住，干脆放弃，只伸手将人往里带了带，挡住被风吹进来的雨丝。

“我以为你还要忙一段时间。”纳西娅说，“你看起来有点累。”

提姆动作一顿。

“事情比预想的顺利，所以提前结束了。”语言真是有魔力，提姆居然也觉得自己有点困，明明已经休息了五个小时了。他的声音含糊起来，“我很想你，娜娜……”

女友踮起脚贴了贴他的脸。

进入屋内，温暖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提姆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了一下，仿佛在克制什么，只是静默，然后弯腰捡起地上的伞。

等纳西娅把外套挂上衣架，转头看见这人还在慢吞吞收伞。她敲了敲门框：“乌龟的时速是0.2公里，希望我换完衣服时能见到他踏过这道门。”

“……啊。”提姆拿着伞，难得露出一点局促，“我只是想说不着急，娜娜。”

玄关的雨声渐渐被门扉隔绝。提姆将伞放进收纳架，视线在周围无目的地跳跃。纳西娅屋子里的家具非常简单，柜子里也只有一些生活必需品。

沙发上唯一的装饰品是他们一起买的。他们在春天买了一条没用的毛毯，到了秋天，纳西娅开始习惯缩在毯子里午睡。

纳西娅午睡时总像只收拢羽翼的幼鸟，墨绿的毛毯裹了一圈压在身下，发丝散在亚麻灰的沙发布上。十月的阳光透过纱帘筛成毛茸茸的金粉，随着她平稳的呼吸懒散落在鼻尖，又被睫毛颤动惊散成细碎的星子。

提姆喜欢这种安静——普通人生活的安静，在时间中被爱意酿出蜜来。一向冷淡的女生在门口的茶上几放了一个玻璃花瓶。自从提姆第一次送花开始，她便新买了花瓶。纳西娅抱着它在室内巡视一圈，最终选择放在门口，要让回家的人第一眼看到。

“提姆。”记忆里的声音回到现实，伴随着衣料摩擦的簌簌声，混合着皮裙搭扣清脆的碰撞。提姆转过头，看见她正好戴上最后一只珍珠耳环，侧头打量镜子里的人：“这样怎么样？”

提姆牵起女友的手，在她的额间落下一个吻：“谁能质疑这个呢。”

纳西娅戳了戳他的胸膛：“只会甜言蜜语的先生，我们该出发了。”

-

“哥谭居然还有这样的汉堡店。”纳西娅把餐单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谜语人套餐配罗宾辣酱，认真的？我以为纯度不同的绿色会不相融。”

其实她更想问罗宾和谜语人都没意见吗？

天，哥谭人这么有集体荣誉意识是他们应得的，毕竟不是每个普通人都有勇气拿某种咫尺的危险开玩笑的。想想吧，今天你吃一口汉堡，明天汉堡就将化身超级反派送你见上帝……充分证明版权官司又叫“小赎罪券”。

提姆呛了一下，连忙放下饮料杯。

“据说这里是蝙蝠侠也来吃过的汉堡店，味道一流。”提姆说。

纳西娅：“诶、真的假的？”

提姆笑起来：“或许是假的。”

你瞧，其实大多数人都知道这种广告词99%是在蹭热度，但万一真有蝙蝠侠呢？你能保证蝙蝠侠100%没来过这家餐厅吗！粉丝的口袋总是很松的。

“我是传统派，”纳西娅把菜单翻回第一页，“蝙蝠侠和罗宾的组合总是最好的。”

提姆发出赞同的声音。

他状似随意地翻了下菜单：“哥谭有很多蝙蝠义警。”

纳西娅赞同地点点头：“这么说起来，我前两天还碰到搅局者了。”

“搅局者。”

“那个紫色兜帽的义警。我喜欢她对制服的品味，”纳西娅摸了摸下巴，“义警希望我这两天换条路回家。”

“回家的路……”提姆顿了一下，神色有点凝重，“罗宾逊公园附近的无差别伤人事件？”

“嗯，应该就是那个。”

纳西娅安抚地碰了碰提姆的指尖：“别担心，义警会解决这些的。”

“当然，我相信搅局者会完美解决的。”提姆也碰了碰纳西娅的指尖。他重新微笑起来。

纳西娅盯着看了一会儿，不轻不重地砸了下他的手背：“不许笑。”

提姆愣了一下，把笑容又撤回去了。

他们安静地呆在角落。晚霞在蓝天与阴影间隔出一条深深的沟壑，缓慢变化流动。餐厅里人逐渐多了起来，纳西娅托着腮看窗外人来人往，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提姆说话。在这样闲适的环境里，提姆不由开始走神。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一声甜腻的女声：“天哪布鲁西！我爱死你了！”

提姆：“？”

提问，哥谭有几个“布鲁西”？

世界第二侦探愕然地抬起头，看见哥谭的小王子被女伴挽着挤进玻璃门，还顺手拨了一下门框上挂着的铃铛。男人在清脆的响声中露出如蜜般天真甜美的笑，那双胜过宝石的蓝眼睛蒙着层宿醉未醒的薄雾，软软地落在提姆身上。

布鲁西甜心：“……？”

提姆：“……”

他们对上了视线——这是最可怕的，这意味着两位名义上的养父子必须做点什么符合众人认识的社交。提姆看见布鲁斯自然地拍了拍女伴的肩膀，然后惊喜地向他走过来：“提米！你怎么在这儿？”

上次见布鲁斯这么掐嗓子还是上辈子，他一定是故意的。提姆在鸡皮疙瘩的包围中绝望地想。

放在往常提姆一定会报复回去，哪怕对方是蝙蝠侠也一样。但他现在在和女友约会——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提姆交女朋友的事情在三个月后才告知了家里人，里面唯独不包括布鲁斯。这稍微有点不占理，但他们可是蝙蝠！蝙蝠都是这样！

提姆尽力让自己不那么心虚：“嗨布鲁斯，真巧。”

-

布鲁斯·韦恩其实也很尴尬。

毫无疑问，布鲁西宝贝人到中年仍魅力不减，任谁都得夸上一句“岁月不败美人”。可这不代表他乐意在自己年轻的养子面前展现风流倜傥的那面，更不要提还有养子的女友——哦当然是女友，蝙蝠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侦探，该死，他还能推断出这两人交往的时间并不短。

诚然，布鲁斯不太管养子感情方面的事情，但他被瞒着又是另一回事。

老父亲有点受伤。

绝不承认还有幼稚的报复欲，布鲁斯带着爽朗的笑容走上前，就好像他的大脑真的如媒体所言的空空如也：“提米！”

看到提姆表情变得僵硬，布鲁斯笑得更灿烂了：“这位是……”

“纳西娅·格林，我的女朋友，”年轻人有点尴尬地偏过头，“娜娜，这位是布鲁斯·韦恩，我的养父。”

女孩茫然地看了看提姆，然后乖巧地把视线投向他，缓缓开口：“养父，初次见面。”

-

纳西娅……纳西娅在走神。

她是非常不擅长一心二用的类型，提姆在身边的安心感又让人放松到昏昏欲睡，走神之间甚至连哥谭甜心和女伴一起进来的动静都忽略了——话说谁他妈是布鲁斯·韦恩？无所谓，反正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

纳西娅的大脑在神游，因此只是跟着提姆的话机械式回复：“养父……”

等等。

一种神赐的启示猛然蹿过她的脊椎，纳西娅一下子回过神来，但来不及了，嘴巴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养父，初次见面。”

安静。

全场静默。

四个人面面相觑。

几秒后，布鲁斯的金发女伴展现了作为靠谱成年人的高超的社交技巧。她笑着靠上布鲁斯的肩膀：“每当这时候我都会觉得养女儿是个绝妙的好主意。好了布鲁斯，或许我们可以去点餐了，至少别打扰年轻人聚餐。相信我，孩子们可不喜欢这个。”

“我以为我还年轻呢——很高兴认识你，格林小姐，希望你们玩得愉快。”哥谭小王子微笑着，坚强地挤出一声嗔怪，“但你对的露西，我们得先去点餐。向你保证，这里的罗宾果酱不输高级餐厅……”

等两人走远了，纳西娅才僵硬地转回脖子。她和提姆对视了几秒，面瘫的脸上露出天崩地裂的表情。她的头一下扎进双手里，嗓子里飘出很轻的哀鸣：“快失忆！拜托！”

哎。提姆其实有点想笑，但他没敢，只好同样压低嗓子：“布鲁斯这副样子一看就是没醒酒，放心啦，他什么都不会记得的。”

“我是说你。”纳西娅手往下拉了一点，露出一只凶狠的眼睛，“失忆！”

“我不记得任何事情。”提姆把饮料往面前推了推，“但可乐确实很好喝。”

纳西娅闷闷地叼住吸管。

另一边，点完餐的两人在斜对面坐下。不算近，又不是刻意的最远，真是体贴的成年人。然而这家汉堡店就那么大，即使他们坐到最远也能轻易接收到另外一方的动静。

提姆听见养父女伴轻声的惊呼：“布鲁西！你的领带沾上番茄酱了！”而无坚不摧的蝙蝠侠还在坚强地掐着花花公子的调调，让布鲁西宝贝说出一句“它现在有点像蝴蝶——和你的项链一样，亲爱的，这可比一条普通的领带贵重多了。”……提姆不愿再听，只是一味地闭眼。

他感觉到纳西娅扯了扯他的袖子。女生先生警惕地瞥了一眼旁边，然后才无声地比划口型——打包，我们可以打包。她指了指号码牌，谨慎地压低身子，用手指模拟出小人跑路的姿势。

天才的主意。提姆迅速眨眨眼睛表示同意。

他们拿了打包的食物，悄悄地溜走了。

纳西娅在车里缩成一团：“我们去哪儿吃？”

“去个没有人的地方。”提姆眨了下左眼，“我保证。”

-

旧楼的天台。

提姆一边揭开汉堡的外包装纸一边解释：“每个星期三都会轮到一个不负责的管理员，他从不上锁。”

纳西娅投来了一个名叫“我就不问你为什么这么熟悉了”的眼神。

“噗，好吧，其实是因为我小时候。”提姆举手投降，“我报名了摄影社，有时候会拿相机出来拍照。这里是偶然发现的……十多年，居然一直没变过。”

纳西娅正在一点点侵吞面包，百忙之中给了个了然的表情：“聪明小孩的冒险事故。”

“诶、”

“提米的拿手好戏，”她悠哉悠哉地道，“把自己陷入危险，又救自己于水火。”

提姆一时间分不清话里的含义。微表情学在他的女友身上一向效用不佳，也许真是什么潜藏的真相，亦或者就是没什么含义——娜娜最擅长这个。他忍不住笑起来。侧写心上人和侧写罪犯果然不一样，他在这之中发现了另一种趣味。

纳西娅把可乐递给提姆：“是因为这个遇上韦恩先生的吗？”

提姆欣然接受挑战：“为什么这么推测呢？”

“我记得他好像喜欢极限运动。”纳西娅有理有据，“你知道的，在哥谭乱跑可比跳伞危险多了。他当然会喜欢你。”

她靠近了一点，像是说悄悄话：“他的灵魂上有爱你的味道。你也是，提姆，你也爱他。”

提姆凝视着女友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非常浓重的绿，如同一种冰冷又瑰丽的自然宏景被压缩在人类的瞳孔里，无一不令路过人震颤。可当她抬眸看提姆，揽进薄薄雾色的瞳孔添上一点暖光，沉在底下的厚重便在刹那间融化了，温软得让人沉醉。

“是的，我也爱他。”提姆说，“或许我的爱好也是命运的一环。”

“小德雷克先生为了这个爱好说了多少谎言呢？”她问。

“数不胜数，女士。”他回答。

纳西娅眨眨眼：“难以想象，蝙蝠侠居然漏下了这么一个长期作案的犯人。”

提姆表示认同，但是：“我更愿意称之为粉丝活动。”

“哦，”纳西娅说，“我恨这个充满天才的世界。”

提姆：“我是不会为此道歉的。”

两个人莫名其妙笑成一团。

提姆蹭了蹭纳西娅的鼻尖：“娜娜闻到的我的灵魂，是什么味道？”

“你是我见过最冷最粘稠的灵魂！”纳西娅立刻大声抱怨起来，仿佛真有这个事情。但她的语调很快又变得甜蜜，“可谁让我爱你呢，提米。”

法官会为这样不实的发言叹息的，可惜这里虽然有罪魁祸首，却没有无辜者。她被拉进怀里，一个温柔粘稠的吻。

在空隙里，提姆带着厚茧的指腹慢慢蹭过她的侧颈：“娜娜，喜欢项链吗？”

纳西娅轻哼一声：“爱打标记的小狗。”

显然。

这不是一个足够让人信服的拒绝。

我：阿空啊阿空，你要写点有趣的事件，不能再写流水账日常了

还是我：小情侣，嘻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约会和汉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