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总之,我醒来时,身边除了元哥的背包,就再无他人。我像是开了倍速看电影一样,回顾了一下从巨蟒出现到现在,有种种疑点被当时的我忽略了。
元哥只是将想要开枪的老痒压在身下,在拉我离开缝隙后,那里才出现一条巨蟒。老痒明明有机会离开却死在碎石下,明明没人去想,又或者说,当时只有我在的缝隙里,我没去想多余的东西,那么巨蟒从何而来?最后,元哥动作很熟悉,他刚好卡在老痒试图开枪的那一刻出现……
我是不是,陷入了一种可轮回的幻境?
想到这里,我打开了属于元哥的背包。我一直觉得南元星的背包里东西很多,现在一看果然如此,光是我能摸着认出来的东西就有各种密封的急救药品、绷带,还有几根蜡烛和火柴,还能找到各种长短不一,材质不同的绳索。剩下的还有我光靠摸认不出的东西,想来也都有用。
我拿出蜡烛,果然,蜡烛和火柴都有用过的痕迹。我们下地前,都会将装备物资反复查验,确认每一个都是完好无损足够用的才行,现在这盒蜡烛已经被用掉几根,这不是我们先前的用量。
在瀑布下,我们遇到的地方,元哥的篝火并不是用蜡烛做的,在之后我们休息时,用的是我和老痒的装备,等到他独自离开时,他都应该没用过蜡烛和火柴,因为我们有打火机。
其实蜡烛和火柴这种东西我们已经很少准备了,所以在元哥的背包里找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还十分惊讶,不过也因此能算出我们实际上在这里呆了多久。
幸好元哥多想了一步,不然真是连时间都判断不出来。
除了看蜡烛的消耗,我顺带吃了几口压缩饼干,当然,也是元哥的,我自己的背包已经不见踪影。在我昏迷前最后的印象是元哥跟我说只能保我一个,这又是什么意思?他放弃凉师爷,甚至放弃我,都在我的计算内,说到底,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我不觉得他会多看重我。
那么现在就是,我忽略了什么,能让他在这种时候还记得带上我一起?不是我妄自菲薄,如果元哥只能救一个人,那他一定会选更方便的那个,而不是先扔下已经固定好的凉师爷,再带我这个昏迷的。更别提他应该有能力将我们两个一起带走。
想了半天,我实在是没有头绪,总不能真的就因为我们是第二次见面,而凉师爷是第一次?
等了大概有十分钟,周围还是一片寂静,我试探着叫了一声:“元哥?”
四周没有人回应我,回音回荡在岩洞中。
这不正常,元哥不会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算留,也不会在我昏迷的时候这么做。
南元星没带背包,说明他不会离开太远,这个岩洞没有其他出口,他唯一的路只剩下我身边的水潭。
我伸手在水中感觉了一下,水很凉,且能够明显感觉到水流很大,我暂时打消了下水的想法,如果我没能找到正确的路,反而被卷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那么等元哥回来会更麻烦。想到这里,我又回去找绳索,打算看看水有多深。
背包里有不少很沉的东西,我摸不出是什么,只能找了个摸起来应该是匣子的重物,又将绳子系在匣子上,将其扔进水里,绳子很多,不怕没到底就不够用。
就这样,我接了有三根长绳子后,决定将绳子缠在背包上,万一出问题,那我至少不会失去这些装备。这水实在太深,我怀疑可能是水流将匣子卷走了,不然不会三根长绳还没到底。
正当我打算收回匣子时,绳子猛然一震,差点脱手而去,我下意识收紧,没想到这力量竟将我也跟着一起拽进水中。
我心中大骂,这匣子也太能跑了,鬼知道它被卷进什么里,现在还害我也跟着进水,南元星回来看到我和背包都不在,他怎么看我。我抓紧绳子的同时,尽力保护自己的头和肚子,万一拐弯撞上什么石头给我撞昏过去,我能淹死在这种地下。
特大爷的,我要是死在这里,我三叔别说给我收尸了,直接立个衣冠冢吧,还省时省力。水下一片漆黑,但很干净,没有碎石,按理说我们在山里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水下居然没有一点痕迹,给我的感觉像这里不是青铜树附近的水道。
大概过了十几秒,突然我感觉到自由落体,接着就一头栽进水里,忙挣扎出来看,发现已经给水流带到了另一处岩洞。
在这里,我看到了拽着绳子的南元星。
会想起刚刚在水下,在岩洞中的等待,我向他大叫:“你到底在干什么!”我在水中,看着他缓缓拽起绳子,像钓鱼那样将我拉上岸。
他的表情很奇怪,似乎不敢轻易靠近我,但看着又很担心我的样子,等我到他面前,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问道:“你醒着吗?”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醒着吗,我不是醒着的早就撒手不知道被卷去哪里了,不过看他这个表情,是我又陷入幻觉了?
我有些结巴,又有点不敢确认自己的状态,说道:“醒,醒着吧?”
他松了口气,一把将我拽了上去。元哥还顺手拉过背包,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也没清点什么,就背在了身上。
“吴邪,你还记得刚刚发生过什么吗?”他问。
发生过什么?听了他这句话,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开始回想我记忆中发生的一切。
先前我推断过是不是陷入了幻境,而现在才是现实,可元哥的态度又不像是什么简单的幻觉。到底哪里有问题,让他一再提醒我?
烛九阴,巨蟒,蛊虫,凉师爷……
我一直在想,那条黑色的,能够跟烛九阴打的不相上下的蟒蛇是凭空出现的!我敢确定我没有胡乱想什么东西,老痒那时候想的肯定是被戳穿后怎么骗我,元哥更是不会乱想这种东西,那么谁将巨蟒物质化出来的?
我抬头和他对视,说道:“是我,那条蟒蛇是我想出来的,我们不止一次从树上下来。” 元哥点点头,接着,他倒出自己背包里的装备,点燃了一根蜡烛,借着火光,我看到被我系起来的匣子。
元哥将匣子打开,匣子里有一截树枝和一颗眼球,我认出那是蛇眼,树枝是青铜树的一部分。
“吴邪,”他拿起树枝对我说,“你带着这个,它会为你指明方向,蛇眼则是我来引诱烛九阴的工具,你走,我要结果那条蛇,不然我们还会再回来一次。”我拒绝了他的话。
其实回想起来,这是我和他的第二次见面,这种没由来地信任实在是古怪,我们真的是第二次见面吗?想到这里,再想那个被物质化的老痒,从我们见面开始,他的态度就很奇怪,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我会这样信任一个第二次见面的人?虽然排除掉一切可能,最后的结果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实在是离奇,但真实就是真实。
我真的不会再遇到一个老痒,再遇到一个南元星吗?
南元星没说话,他的脸色有些阴沉,那双眼睛在烛火下看着有些像蛇眼。我在心里骂了一句,接着我往后退了一点,这个距离,他掐我脖子都不用迈步。
“吴邪,”他在沉默后叫了我一声,“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句有点耳熟,好像老痒也说过类似的话。我看出什么,看出你的状态不对,还是说,我看出你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元哥?
“挺简单的,”我说,“元哥肯定不会留我一个人,虽然我对他了解的不多,但他只是看起来有点话少,很多时候他也会主动向我解释,尤其在我满脸写着问题的时候。”
这说的不太准,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脸上什么时候写满了问题,不过元哥就是这样,当初第一次见面,我在密林中迷路,好不容易来了个一看就比我专业的人,当然要请求人家带我一程。那时候元哥一开始还不太说话,后来我问了几个问题,他倒也回答,那时候我就确定了,元哥这个人只是不太会找话题,等快出林子,我们最后一次休息的时候,元哥已经能跟我谈星星在天上的轨迹了。
现在这个……可能是元哥搞出来的“人”,气质就不一样,他应该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像老痒那样有机会成为真正的人的,所以对于我的态度处于一种,我能跟来就带着,没跟来也能算了,因为背包物资都在我这里。在他眼里,我是可有可无的背包看管员。
想到这里,我心头的怒火再次燃起,这家伙又不是真正的元哥,凭什么觉得我拖他后腿?可他连成为真正的人的机会都没有,只是个可怜的被创造出来的工具人,我又有些同情。
如果能好好教导,说不定我们还会成为朋友。
他似乎看出来什么,讽刺我想的太简单,觉得我过于信任元哥是一种愚蠢。他懂什么,元哥要是想对我做什么有无数次机会,不会在留我一个人的时候,还弄出来一个幻影来保护我。
我问他元哥去哪了,他想了想,回答:“他去找出路了,有些东西他没跟你说吧,其实他有能力将你,和那个什么师爷一起救下来,但他只救了你一个。你在那之后就昏迷了,他不能带着你找出路,也不能留你一个人,所以只好把我搞出来了。”
我当然能猜到这一点,所以我很奇怪元哥为什么这么做,甚至还搞出来一个“人造人”。
“算了,”他忽然说,“让他亲自跟你解释吧,我快坚持不住了,你在这儿等等,他设定好的时间,哈,真的怕我跟活人一样乱跑吗。”
说起自己的消散,他比“老痒”看得开,或者说,这一点可能也是元哥设定好的,让他坦然面对死亡。
我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只能看着他如同鬼魂一样变得透明,最后像清晨的薄雾那样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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