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法抑制恐惧与血液并存

安定也是喂了黑猫两三天,才发现它和平常的猫不太一样。

这只黑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本丸里的,它的体型比大俱利伽罗定点投喂的流浪猫都大上一圈,尤其是脊背,摸上去厚厚的,手感扎实,不知道是毛还是脂肪层。

安定喊它小黑。

小黑的皮毛光滑油亮,四肢修长有力,连尾巴都很粗大,它坐在地上时尾巴一扫,能把地面上的石子都弹飞起来。

小黑不习惯被拥抱,抚摸。不过刀剑付丧神主动去触碰它,也不会被小黑拒绝。这只漂亮健壮的猫科动物只是睁着它璀璨的金色猫瞳,极通人性的注视来人一眼,似乎在估量自己会不会受到伤害。但像孩子那样的短刀眨着眼睛卖两下可怜,小黑就会投降般放弃思考,主动走到他们身边,眯起眼睛任由他们一顿轻柔的搓揉。

当然,某白发金瞳的太刀也使用了这个方法,他言之凿凿的说,但凡是把刀小黑就会心软给摸,本质上是和伽罗坊一类的冷面傲娇。

大俱利伽罗:不想得到这种评价。

小黑会随时刷新在本丸的各个角落,它不像那些流浪猫怕生,时常倨傲的出现在屋脊上扫视整个本丸。它很好养活,什么都吃。有晨练习惯的同田贯和山伏偶尔能在后山上偶遇它,在后山中漫步的小黑在此刻不像是柔软的猫,而是威风的黑豹和某种凶恶的生物的结合体。

总之,突然出现的猫就这么和一本丸的刀剑达成了微妙的平衡。当清光终于和其他刀剑敲定活动参战方案,短暂歇下一口气时。终于能分出些注意力给这只凭空出现的猫了。

“……话说回来,这是什么品种的猫啊?”

回到冲田组部屋的打刀付丧神换上寝衣,他从橱柜里抱出自己的被褥,大和守安定在隔壁房间收拾自己的洗浴用品,隔着障子门,少年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小黑吗?普通的日本猫吧。”

不,这种样子怎么都不像是普通吧。

加州清光腹诽道,开始整理自己的床铺,打刀付丧神整理到一半时听见了纸门被推开的声音,是安定放好东西也过来铺床了吧。这么想着,清光随口道:“喔,安定你已经放好了吗?”

没有回答。

“喵。”

加州清光猛然抬头。

刚刚还被他们谈论的主角,此时已经出现在了清光面前。黑猫半个身子站在榻榻米上,纸门被推开一条缝,夜风和月色轻柔的倾倒进一方室内,它黝黑的皮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喵。”

小黑平静的眨了眨眼,一猫一人就这样默不作声的对视了半分钟,直到大和守安定从隔壁房间回来。

“清光?”

打刀付丧神看看好友,再看看停在门口的黑猫,显然没明白怎么回事。

“呃,安定,我不在的这几天,这只猫……小黑,都会这样开门,然后来找你吗?”

加州清光开始深刻的怀疑自己的眼睛。他低头看看自己铺到一半的床铺,新涂没几天的亮闪闪红色指甲油。他也没有劳累到出现幻觉啊?

“是啊。”安定自然道,“你不在的时候,小黑会主动来部屋睡觉,是特地来陪我的呢。”说到这里,打刀笑着走到自己的床褥前,拍拍被子,“小黑来,来这里睡。”

黑猫短促的咪了一声,算作应答,它走进房间,尾巴一带把门关上了。

加州清光:?

“清光你要不要来摸?小黑很乖的!”

铺好床的安定一把将黑猫捞进怀里,面对着清光坐下。抱着一大团毛茸茸的少年眯起眼睛,就算这时候飘来樱吹雪,加州清光也不会惊讶。

“喔,真的吗?”加州清光坐在自己的被褥上,他低下头打量着那双漂亮而平静的金色猫眼,嘴角也溢出一点微笑。“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来摸摸吧。”

“喵呜。”

黑猫晃晃尾巴,轻轻叫了一声。

他看到漆黑的竖瞳缓缓放大,那只猫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可以称之为情绪波动的变化,黑猫看着黑发打刀的脸,它仔细的看着,一寸寸的扫过,猫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令加州清光感到惊诧。

这样复杂,丰富的情绪,是一只猫会有的吗?

而且……它的眼神令他感到无比熟悉。

所有繁复的心绪只是一瞬,就被加州清光轻轻揭过。打刀在伸出手的时候难得有些迟疑,他居然会在一只猫身上窥见斑驳光阴,加州清光,他在心底说,作为冲田总司的爱刀,居然在这种场合露怯了。

真是,一点都不可爱了。

安定没有在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围着猫,相对而坐,久坐无言。

“……真的好像啊。”

安定搂紧了小黑,他弯起眼睛笑了,“小黑、好像主人。”

黑猫扭过头看他。它的胡须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审神者,总说自己会死去。

死亡于她而言,并非不可捉摸的阴影。在这些刀剑看来,这位审神者还没有活过他们寿数的零头。短暂的人生里,她谈论生死却像是谈论平日的琐碎小事。

受伤,死去,新的人类在逃亡中被育诞,婴孩在脱离温床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必须和死亡贴面而行。这就是审神者在故乡学到的一切。

在大广间的被炉里烤火时,审神者会语调冷静的讲些她故乡的事,在记忆中挑挑拣拣,也很难找到那么几个不带血腥味的故事。瘦削的少女披着一件老旧但整洁的制服外套,少有的松懈下来。不断有刀剑路过大广间,然后用各种随心所欲的借口拐了进来,说唉呀,本丸里的雪景真不错,果然还是要和主君一起欣赏才更好啊,然后来到她身边。黑龙没有戳破他们伪劣的小把戏,虽然本丸里刀剑很多,但她也不会觉得吵闹。

审神者默许他们靠近,却又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阻止了更进一步。

因为她随时都会死去。

死在和怪物厮杀的荒芜旷野上,死在早就空无一人的孤儿院遗址里,死在力量暴动褫夺她身躯的某一刻,她有无数条路可以通向最遥远的深渊,但此刻,少女还在那根岌岌可危的钢丝上。

虽然危险,但并未坠落。

躺在被子里的加州清光闭上眼睛,安静宁谧的夜晚,又一个没有审神者的夜晚。

在意识彻底没入睡眠前,他的被窝里似乎钻进来一大团毛茸茸的客人,黑猫低低地叫了几声,打刀下意识的抱住了它,加州清光将小半张脸贴在它漆黑顺滑的毛发上,没有说出那个在心底无数次徘徊的称呼。

夜很深了,猫任由付丧神搂着自己,它安静地注视着刀剑昏昏睡去。

·

有些发黄的棉布条轻轻的缠绕上小臂的伤口,经过简单的处理,伤口已经不再流出血液。

加州清光的头隐隐有些发昏,他不自觉地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以求一点清醒。

这里……是哪里?

他不是和安定一起在部屋里休息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采光不佳,堆积着杂物的旧房间里?

“……,你还痛吗?”

房间深处,传来孩童脆嫩的声音。

加州清光猝然抬头,他伸手搭上一侧垒起来的旧箱子,手指却像幻影一样直接穿透了木箱,而他本人则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不在现实里,刀剑付丧神瞬间反应过来,他做梦了。

他闯进了主上的记忆里。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也许是因为审神者的灵力特殊性,整个本丸的刀剑都会在某一个熟睡的夜晚,无意间看到少女的记忆。他们在记忆里影响不到任何人,任何事。记忆的视角跟着审神者走,他们一同见证了这个世界灰黑的天,永远粗粝且夹带着血腥味的风,还有那个,游离在群体之外,走向向未知方向的少女。

他们一同见证这个世界走向死亡。

干涸的,枯槁的,撕心裂肺的,鲜血淋漓的。这片土地上诞生的人们生来就是残缺的。当温热的血飞溅而出,掠过刀剑付丧神的身体,明明什么都没有触碰到,他们却会觉得皮肤滚烫起来。好像真的有血渍留在上面。

“没关系,戈莉莎。”

说话的换了个人。声音更轻,也更加熟悉。加州清光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从自己藏身的地方向外走去。

年幼的,瘦小的两个孩童坐在脏兮兮的坐垫上,仅有的一点光线照射着她们的背影,黑发的孩子任由自己身侧的女孩笨拙的为自己包扎手臂上的伤口。那个叫戈莉莎的孩子,他们经常在主的记忆里见到她。

加州清光放轻脚步,他走到了年幼的审神者面前。眼前这个营养不良,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女孩,她看着自己身侧咬牙不哭出来的友人。

“……”

戈莉莎捧着那条苍白纤细的手臂抿了抿嘴,她能看到皮肤下靛青的血管,像是束拢的旧彩带。蔓延向身体深处,而彩带断裂的地方,就会汩汩涌现出猩红的血。

“你不是自己摔倒的,对么?”

戈莉莎低声道。

“嗯。”

被呼喊了名讳的女孩点点头,加州清光听不见审神者的名字,他注视审神者的样貌,再也无法去思考其他。

清光挨着审神者坐了下来。垫子没有他的份,于是打刀付丧神直接坐在了地上。梦里不用讲究那么多,反正一睁眼睛全部都会消失。

房间里的尘埃,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细小且珍贵的日光,还有审神者,都会消失。加州清光紧紧地靠着审神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有想要把脸埋到女孩身上不管不顾的大哭一场的冲动。还有无数稀碎的,反复的,囫囵冒出又被吞咽下去的感情和话语,都积压在清光的心口,叫嚣着要冲出去。

可是那样,就一点也不可爱,一点也不漂亮了。

加州清光忽然笑了出来,在审神者消失后,做梦的频率开始减少,直到好几年都不一定梦见一次。继失去白日真实的触感后,连夜晚虚幻的蜜糖也会被剥夺走吗?

“……真是的,主。”

加州清光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他知道审神者的记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她年幼时没有一个样貌昳丽的男人坐在她身边哭泣,所以她也不会转头向身侧看。尽管如此,加州清光还是露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

“主,我们很想你哦!不管在哪里,赶紧回来啦——”加州清光拖长了语调,撒娇般念念碎道。

“……是大笨蛋!”

骤然生气的戈莉莎忽然抬高了声音大喊道。她噌的一下子站起来,卷曲的鬃发因为失去束发的布带贴着脸颊两侧散落下来,有些乱糟糟的垂在胸口。黑发的女孩依旧很安静,她仅仅是抬头看她。

戈莉莎的眼睛里聚着两大包眼泪,随时都要滚落下来。她努力咬着嘴唇,不想让自己失声哭出来。

“——明明,明明都是他们的错!”

加州清光眼前一闪,他忽然惊觉自己不在那个房间里了,场地变成了更为开阔一点的单人间,他就坐在床边。柔软的床铺里陷着着长大一些的少女。而戈莉莎依旧在她身边。

那个冲动爱哭的女孩长大了些许,她握着一只少女搭在被子外的手,有些麻木,又有些不甘的绝望。“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戈莉莎喃喃道。

加州清光赶紧吸吸鼻子,把泪意全部憋回去。他虚虚握住审神者另一只手。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整个房间里凝滞的空气骤然流动起来,清脆的脚步声让在场的三个人都做出了反应,来的人不止一个。

清光和戈莉莎瞬间坐直身体,看向门口的阴影。躺在床上的少女忽然咳了几声,然后睁开了眼睛。

“就是这孩子把那群土豆吓了个够呛?”

上扬的语调带着轻佻的笑意,加州清光一听就听出来这是个男性青年的声音。

他的余光瞥见床上的人影动了动,“主公……”

打刀下意识的想去扶她坐起来,伸出的手直接穿过了少女的身体,这让清光猛然记起,自己还在梦境里。

“阿坎岚达,她只是被吓到了。”

“好,好,珀西,我没有想质问你的意思。别这么严肃嘛。”青年似乎是笑着解释道。

“珀西——!这孩子就是以后和我们一起生活的【同伴】了吗?”

听起来是个和少女年龄相仿的女孩,她的声音充满了活力,令人想起曾经没有阴霾遍布的阳光。

“是的,我认为接纳她,是巡逻队在目前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他们的首领如此说道。

“她居然通过了你的审判,珀西。”

“是的,雅安。当然,我不一定代表正确。”

“乐观点,亲爱的。我们一直都相信你,珀西。”

这似乎是个比珀西要年长些的女人,加州清光判断着没有露面的人的年龄,有些人他以前也在梦境里见过,记忆还算清晰。

戈莉莎瞪大眼睛,她的手被少女握紧,“哦,哦……”她低低的呼唤着黑发少女的名讳,“是他们,”戈莉莎说,她的嗓音因为说不上来的恐惧和敬畏而变得干涩,如同被风灌满茎杆中空洞的芦苇,“是巡逻队——”

然后,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嗯哼,是的,我们是巡逻队,女孩。”

那个青年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对上两个少女如同野兽般警惕的目光,尤其是一个还靠着她的朋友,有些艰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禁有些好笑的挑了挑眉。

“放松些,戈莉莎。”阿坎岚达确认了一下自己有没有喊错,他露出一个轻松俏皮的微笑。

黑发青年笑起来会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只可惜这身向来能在交际上加分的皮囊,没能在少女这讨着什么好。

阿坎岚达耸耸肩,和身后的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他投降般举起自己的双手,无奈道。

“——我们可不是你们的敌人。”

【刀剑乱舞】你好,这是你们走丢的审神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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