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1月
谢谢9月10日的我自己,大恩大德。
当我刚学习了“出阵”这个词的含义,感叹竟然还有这种活动,询问狐之助,有规定审神者要一起吗之时,下一刻我就被告知一个好消息。
别管别人出不出,我,可以不出阵,就是这么有特权。
理由我也很快知道,翻看日记发现,我已经出过阵了,而且平安归来。
不是我亲历的,但相信我的表现一定棒棒哒,因为以后再也不会要我出阵了的消息就是一起出阵的刀剑,压切长谷部告诉我的。
本丸的近侍工作固定交给压切长谷部负责,就是今早来的那个紫色眼睛棕色头发的男子。
毫不夸张的说,进来的时候我甚至是带点蒙的,人和记录还没完全对上,还暗自寻思,啊,这谁?
后来又是明里暗里多看几眼,把他的特征和日记本里的记录一一对应,再加上狐之助在一旁悄悄助攻,我这才把他和“压切长谷部”这个名字对应上。
遂大彻大悟,这竟是传说中的长谷部?
本丸人手一把,极致主控,审神者毒唯?以上都是我从审神者论坛得到的评价,清一色好评,亲切称他为“废审制造机”,意思是他太万能太能干,把审神者宠得躺废了。
但在我日记里,对他的有关记录却不怎么好,我当着他的面,猛一拍腿,这是我日记里10号出阵事件的“始作俑者”啊。
是他,是他,就是他,就是这个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但心肠坏坏的小伙子提议我去出阵的!
我于是立马看他的目光充满了嫌弃。
长谷部浑然不觉我态度的转变。
因为从进来他就跪坐在榻榻米上,头埋得极低,看不见我的脸色。
“昨天……谢谢你了。”他吞吞吐吐地,嘴里哪怕说着感谢,表情一副傲娇的样子。
他不肯面对我的眼睛,为了掩饰内心尴尬和羞恼,长谷部扭过头转而打量着屋子里的装潢。
这个屋子是天守阁的建筑,是他原来主人居住过的地方,只要是审神者都会被安排居住在这里,因为只有这个建筑配有结界,也是保障审神者安全的一道防线,非允许不可进。
日记里有记载,一振叫鹤丸的刀对此叮嘱了又叮嘱。
知道我竟然没有被首先告诉这一点,他气得把狐之助埋进了土坑里,还是我去救出来的。
现在换我入住了。
其实我也不想住他们前主人住过的地方,我不介意就怕他们介意。但只有这里是审神者应该住的。
我入住时日不长,也没有什么心情对屋子改装、装饰,用有自我风格的抱枕或玩偶、摆件去填充。如果真的有心去装饰它,就说明把一个地方当做自己的家一样去悉心照料、维护。所以这里和我刚搬进来的时候没什么很大变化。
看到长谷部在观察这个屋子,我有长舒一口气。
这个是主控刀,想必对前主人忠心耿耿,肯定不希望这里被我这个外来者彻底入侵,剥离他前主的痕迹。
我想他应该会高兴的。
这个屋子里,他旧主人的痕迹我竟然帮他保留了这么多。
我视角里,长谷部现在略带怔忪地环顾屋子。
诶——我轻轻发出一声略带疑惑的呢喃,他的表情竟然不是怀念中透出高兴嘛。
我想象中的他,应该是严谨检查。
唔,这是我主人用过的桌子,没变!
这是我主人摆的装饰画,没变!啊,连空气都是熟悉的香甜!
我摸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想,这样子才符合我在审神者论坛里看别人科普的长谷部主控到极致的形象。
我今天早起来,闲着没事刷了一会审神者论坛。
有位姐妹略凡尔赛地抱怨长谷部太粘她了,看着她都是带滤镜的。
【他今天竟然说主人是仙女是不会排泄的,我真是大无语~】
底下一群哈哈哈哈。
【嗯,是长谷部本部了。】
我也在底下跟风刷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
狐之助很是奇怪地看着我。我这样回话好像我也对此深有体会一样,可这明明是只有拥有会主控的长谷部的审神者才会共情,拥有的“奢侈”的烦恼。
而我明显不属上述行列。
事实上就在几分钟前,我醒来翻看日记,还在和它抱怨:“这个叫长谷部的也太坏了吧。怎么提议让我出阵啊,我可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女孩子啊。”
所以狐之助此刻就讶然地看着我,看我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竟然在网络上附和着这种内容与我完全不沾边的帖子。
而且竟然能这么轻松地口吻讨论着本应该讨厌憎恨的对象。
“诶,很难理解吗?”它问出口时,我奇怪地反问它。
我熟练地在帖子下点赞着别人的评论——“嗯嗯,长谷部真是审神者的绝对拥磊,本丸小天使!”
“我是体会不到这样的长谷部,但也不会否认它是一振好刀剑吧。”我说。
喜恶同因在我这里也是一样的。
他的忠诚是真的,他的偏爱是真的。
就是因为如此真实无伪,所以他应该讨厌我,他就会讨厌我。
我可以反击针对我的长谷部,是正当防卫,但我不会迁怒他,也不会恨屋及乌所有的长谷部。
我只是永远等不到,这样对我的长谷部。
真心难得。
他所有热情和忠诚都燃烧奉献给我之前的主人了。那位成功的前任,带着一整个本丸的喜爱和眷恋潇洒离去了。
留给我的,是一个既健全又残缺的本丸——健全是指这里的刀剑都发展成熟,刀派完整,残缺是说,他们精神上都怀着被分离的伤痛。
“笨蛋啊。”我轻轻点狐之助的小脑袋,“这上面没有说错啊,长谷部不是一个对主人绝对忠诚的好刀剑吗?”
狐之助艰难地点头:“是倒是这样没错,但是——”
他对你不好吧。
我知道它没说完的后半句话。
狐之助对本丸所有刀剑的秉性了解透彻,它是时之政府派来辅佐我的,作为时政的造物,因而对各个刀剑的特征性格有深入研究。
而我本人,对长谷部的忠诚属性也毫无质疑。我举个简单的例子——“他用提议逼迫我出阵”这件事,从反面来看,不就是他至今还保留着对前主的感情以及想保护同伴的心的表达吗?
重情重义、还长情。
只不过对象不是我而已。
我抱起狐之助:“你还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动物嘛。”我对它说,“你只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自然只能看到他行为的不得当,但是抛开利害关系,客观来说,我们不能否认长谷部这个人的优秀特质对吗?”
狐之助懵懂地看着我。
我说:“我们注定不会是所有人都喜爱的,人又不是钱币,哪怕是钱币都还有人不爱呢,但是并不是和我们作对的,就是坏人。”
“懂吗?”
狐之助:“那主人就不为他们生气吗?”它皱了皱可爱乌溜溜的小鼻子,“除了长谷部殿下,还有别人也对主人不尊敬。”
少女的柔声解释,狐之助不懂,太深奥的道理,小狐狸怎么会理解呢。
别人?不尊敬?
我翻了翻日记,哑然失笑。
果然是我做出的事情。
日记上的记载每天都尽可能地用客观平静的语气,除了10号的那场意外的出阵多费了下笔墨记载前因后果,之前的几次记载和付丧神的交集都是平淡的。
这是怕后来者先入为主产生仇恨的情绪。
我这一天就过不好了,因为坏心情从一开始就被植入。
所以与其主动出击,比如被动反击,这是失忆后的我钻研出的生活技巧。试想如果这个人一天都没有出现,你本可以对他毫无印象,也就没有情绪,如果日记里大废篇幅,长篇大论这个人的可恶之处,那好了,你在还不接触到这个人的存在时就先产生了厌恶和恨意。
新的我会被迫接收,这世界上原来还有一个多么讨厌的人。
我真的很努力了,我真的很想快乐地生活。
但其实往深想一想,如果长谷部可以做出那样的事情,其他的付丧神又怎么会对我例外呢?顺着这样想得话,不难想到,这样平淡记载的背后,并不是如日记记载那样的和平淡然。
没事,我不在意。
我垂眸敛住眼底的情绪,因为不在意,所以根本不关心这种无关痛痒的表面为难,不痛不痒的几句话没有必要上我的日记,还让后来的我看了糟心;因为没期待,所以可以完全站在第三方的视角不被个体喜好所干扰地看待各个付丧神的秉性。
我刚刚对狐之助说要“抛开利害关系去看”。
只有对不入心的人才能抛开情感去看,我看着他们就像看着历史中那些与我无关的文物一样,冰冷而淡漠。
只有对喜爱的人,才会对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在乎得不得了,他小小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可能辗转反侧。
话说回来,
长谷部环顾四周看着我的屋子,哦,我和前任共同住过的屋子。
但是出乎我预料,他的表情好像确实不如我想的那样高兴和宽慰。
长谷部看着周围熟悉的一桌一椅,其实一开始他转开视线,只是不好意思看审神者而已。他用移开视线来掩饰他的羞红。
昨天之后他不断一遍遍反思自己的行为,像是用一把自省的刀把自己砍得稀碎。
会威胁安全的出阵是他提议的;不妥当的出阵名单是他安排的;出阵过程中来自少女善意的提醒是他无视的;同伴的任性举动是他纵容的。
一桩桩、一件件,结果他的平安归来,是她促成的。
如何不讽刺。
他嘴里说着“谢谢”,长谷部却心里清楚,他亏欠审神者的,根本不是一句“谢谢”就能弥补的,昨天向他施与的,可是救命之恩。
但他的骄傲又不允许他再说出更多的话了,要说的话,其实最应该说的应该是——“对不起”。
一旦说出“对不起”就意味着他彻底向她低头了。
意味着长谷部作为近侍,向新任审神者低头臣服了。
也就是说,长谷部率先地“背叛”了他们所有付丧神共同心照不宣的态度,接纳了新任审神者作为他们的主人,从此心悦臣服。
他心里很分裂。
他一方面觉得昨天的一切事情都能看出审神者是一个品行纯良的人,做新主人是不坏的;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感觉,这样轻易的移情,似乎背叛了他对曾经主人的忠贞。
长谷部,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啊。
结果他移开视线,环顾这个房间却发现什么了呢。
那个处理事务的案几还是前任主人在的样子,一点没变。之所以说一点没变是因为这个案几是前任主人遵循自身习惯特意移动的,而现在换了主人,两人办事风格喜好天差地别竟还能,一点没变。
那个摆件——他冲过去拿起,是一张有前任主人和他们刀剑付丧神的合照的相框。上面有他们每一个人,他们把前任主人拥簇在中间,所有人都笑得很开心。
这个,竟然也在?!
长谷部拿起架子上的相框,表情不可置信:“你这个还留着放在这里?”
我瞧了一眼,哦,是那个啊。“拍得不错啊,挺好看的啊。”
挺好看的为什么要拿下来。
莫名其妙。
少女的笑容没有半丝阴霾。
长谷部的心里却已经崩裂地四分五裂,撕扯地生疼。
这间房间的陈设一丝一毫都没有变动过,还是像当时审神者离开那天他们过来收拾的那样,整洁有序到没有烟火气,更没有眼前人的个人气息。
在这个明明可以称作少女闺房的地方,长谷部不仅没有觉得甜蜜,相反他还觉得彻骨的冷意从他的脚底凉到头发丝。
这个屋子好像是狠狠打了他的一嘴巴,矗立在那里默默而坚实地告诉他,告诉他们所有人:
——这里的主人对这里没有依恋之情。
她不在乎这里,自然不在乎他们这些本丸的附庸。
真可笑啊,我们一直都在防备些什么啊。
长谷部觉得好笑,笑自己,笑他们所有人。
他们还在小心翼翼纠结,要不要接纳她,然而可笑的是,对方都没有接纳他们的想法。
就像是做了一大堆心理建设却到头发现一切都是自作多情般惆怅若失。
“你在惩罚我们吗?”对面站起的男人俯视我,紫色的眸底竟然一片血红。
“怎么会呢?”我真诚地握住他的手,眉眼发梢都是笑意,“我是真的觉得你们留念原来主人没有错啊,这样的长情真让我羡慕。”
“请务必要坚持。”
无意中的惩罚才是最深刻的刀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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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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