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挠有兴趣的看着‘张起灵’的生平，外头却突然骚乱起来。

队伍慌张混乱，一些人甚至不管不顾的往回跑。那些致命的白色强碱毒雾，不知何时在这层蔓延开来。

霍仙姑低声呵斥几句，混乱的人群安静下来。她手里有图纸，很快指挥着伙计搭人梯，往天花板上去找。

青槐还看戏一般站在原地，直到张起灵伸手拉过她，将她带到暗室下方。

他蹲下身体，示意青槐踩着他肩膀爬上去。

她只好抬脚踩上去，张起灵握着她的脚踝稳稳站了起来。

他腰腹力量极大，扶着青槐站直，身体居然一点都不摇晃。

她攀着房梁爬进暗层里，这原本是保存字画的密室，霍仙姑被安置在暗层最里面。

等张起灵爬上来之后，众人立刻用衣物堵住入口。

忽然有人惨叫了两声，他衣服裹得不够厚实，此时身上呈现被灼烧一般的黑色，其他人或多或少带着伤。

青槐上前查看了一下，脉搏都快摸不到了，明显没救了。

她这时才意识到，楼里的毒雾与山中的程度明显不一样。

她回到张起灵身边，想查看他的症状，但他捂得过于严实，实在无从下手。

“我没事。”他声音隔着防毒面具传出来，沉闷非常。

“我出去找找机关吧。”她低声提议。

张起灵没说话，握着她的手却微微用力，明显在表示不赞同。

“怎么?怕我顺走你们张家什么宝贝。”她玩味般挑眉。

原本以为他不屑回答这种废话，没想到他居然一本正经地说。“都给你。”

青槐有些错愕，张家的祖先要是知道他这么说，得气到掀棺材板吧。

靠着他旁边坐下，她随手拿过一本书翻了翻。这是一本医术，记载了一些张家的秘方。晦涩难懂的药材名，也不知道是什么。

时间随着毒雾的蔓延而流逝，众人都带着一种绝望的无力感，没有人呼喊，连呼吸声都浅淡。

随之蔓延的还有对生命威胁的恐惧。

他们能熬过这些无孔不入的毒雾吗？

所有人对此都是忐忑不安。

终于，不安的情绪爆发了。

“为什么你一点事都没有，你肯定知道怎么对付这些毒雾，对不对！”

一个姑娘嗓音尖利地喊叫道，那是带着恐惧和求生本能的无助。

青槐缓缓合上书，美眸流转，就这么挠有兴致地看着质问她的姑娘。

她唇边含着若有似无的笑靥，淡淡道。“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人啊。”

话音刚落，那姑娘的眼睛瞪大，脸上满是错愕。

霍仙姑忽然咳嗽几声，呼吸越来越急促。强碱正在腐蚀她的肺部，使得她下意识加快呼吸，可这样只会将空中的毒雾吸进更多，死得更快。

但她还是强撑一口气，声音虚弱道。“你知道什么？你到底是谁！”

她声音像极了回光返照的将死之人。

青槐张了张嘴，刚准备回答，张起灵一把扯过她，淡淡道。“别理她。”

“哈哈哈...你也是张家人。”

她一把扯下防毒面罩，指着张起灵。“你！你们张家人都是怪物。”

又指着青槐。“还有你！只怕跟张家这栋鬼楼一般恐怖。”

“长生之人，哈哈哈哈，怪物啊。”

“我女儿，我女儿霍玲到底在哪！是不是你，你们张家人害死了她。”

“九门人不得善终，你们张家呢，也不得好死！”

“这楼建在敲骨吸髓的位置上，吞噬龙脉之气，你们张家就是靠这种手段延续至今，那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只剩你一个！你今天也要死在这里！”

她跟疯了一般语无伦次，一会笑一会哭。

那本来就雪白的面色如今更是惨白，像地狱来索命的厉鬼一般。

这歇斯底里的模样，透着死亡气息，青槐莫名有些同情。

“老太太。”她柔柔喊道。

“我的来历那壁画上画得很清楚，至于你女儿霍玲，我并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整座山都是活的，与其说是那些密洛陀栖息之地，不如说是这座山在养着密洛陀。”

她说完之后，拿出匕首将霍老太的手腕划开，鲜血缓缓流出，隐隐泛着黑。

她看着她渐渐浑浊的眼睛。“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他没发现机关了吧。”

霍老太力竭般倒在地上，半睁着眼任由她动作，半点力气都使不出。

“因为根本就没有机关，或者说，这整座山就是最大的机关。”

她娓娓道来，明明平静的声音，听着却让人感觉危险万分。

一部分人已经昏迷了，她伸手取下他们的防毒面具，确认人是否还活着。

要不然放血也没有意义。

她依次将其他人的手腕划拉开，一时间血腥味弥漫。

接着走到张起灵面前蹲下，他意识还算清醒，还有力气对她伸出手。

青槐照样将他的手腕割开一道口子，对于给张起灵放血这件事，不知为何有些肉疼。

她起身准备走出暗室，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你去哪？”他嗓音暗哑，明显被强碱灼伤了。

青槐安抚般拍了拍他的手臂。“我出去找找机关，总不能看你们在这等死。放心，就算找不到，我也会带你们出去的。”

其实这么说也就是求个心安，她能力有限，能将张起灵一个人带出去就不错了，其他人实在不是她能考虑的。

只希望真的有机关，至少能增加几分活着的可能性。

将这层楼的房间都摸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青槐想继续往上走，又有些犹豫，本能觉得这上面不是什么好去处。

无意识伸手挠了挠手背，一阵刺痛。

她这才发现，皮肤露出的地方已经有皮下出血的现象了。

看来她只是对毒雾的反应慢。

按张起灵的方式找到机关，重新回到一楼。

那幢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雕像依旧静静伫立在中央，手电筒的光扫过去，那蛇尾纹路仿若流光溢彩。

青槐心底一阵悲凉，她控制不住咳嗽了两声，却从嗓子里喷出丝丝血雾。

她唇瓣紧紧地抿了起来，抬手随意擦掉嘴巴的血迹。

一楼的柱子雕满了貔貅样式的花纹，青槐摸出其中一根温度不同，找到的机关却是通往地下的。

她神思如电，目光重新回到雕像上。

围着底座转了几圈，又不敢直接上手摸，这东西邪乎的很。

青槐视线落在那雕刻并不明显的名字上。

姬槐。

她拿出绷带将手缠得严严实实，这才伸手触上底座。

果然，刻着名字的地方可以按下去。

等了一会儿，安安静静什么都没发生。

因为不知道毒气从哪溢出，也没法判断是不是找对了机关。

青槐心思微动，她闭上眼，感应到张起灵的视线。

他那边依旧安静，一束微弱的手电筒光斜斜照着墙壁。

她忽然有些恍惚，手链和项链的感应功能，她和张起灵都很少用。

如今他主动联系自己，青槐却觉得陌生得很。

（我找到机关了，你还好吗？）

还未等到他回答，外面忽然一声迫切的大吼切断了两人的联系。

“张起灵！！”

“青槐！！”

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吴邪那个二愣子的。

看来知道密码错误之后他们就找过来了，想来为了找到张家古楼，吴邪也吃了不少苦。

但青槐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他们进门的时候看见吴三省的脸，她有一瞬间的错愕。

门口的二人也同样愣了半晌，显然是做了许多心理准备，以为会面对他们的死亡，没想到刚进门就看见活生生的青槐。

吴邪最先反应过来，他乳燕归巢一般扑过来抱住青槐，她险些站不住脚向后踉跄了几步。

他急切开口，声音都带着后怕。“我还以为我害死你们了。”

青槐淡淡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了，三爷。你突然这么热情，我有些受不住。”

感动的气氛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三你大爷！”吴邪松开手，狠狠剜了她一眼。

胖子走上前，视线在俩人间穿梭，说的话依旧欠扁。“不知道的，还以为三爷给小哥带绿帽子，这辈分有够乱的。”

青槐有些想笑，嗓子却一阵刺痛，她忍住咳嗽的感觉，将口中的血憋了回去。

带着二人像参观似的一层层往上走，胖子还在棺材里薅了几个蜜蜡手串，玛瑙项链。

“最值钱的是陪葬的黑金古刀，几十年前进来的那队人将它盗了出去，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了张起灵手里。”青槐感慨道。

等他们爬上暗室后，才发现地上歪歪斜斜躺满了人，压根不知道是死是活。

地面上是深红发黑的血迹，空气中全是腐烂的臭味。

乍一看就像陪葬坑一般。

青槐眉心微蹙，径直走向张起灵，他看起来不太好。

面色惨白呼吸微弱，身体已经衰弱到了极限，手腕的伤口倒是没流血了。

青槐掏出绷带包扎好他的手腕，给他喂了点水。

她这才轻微咳了咳，咳出一口浓黑的血痰来，肺有些疼。

吴邪和胖子将还活着的人背了出去，看着霍老太的尸体却犯了难。

吴邪想把她的头割下来带回去，好歹对小花和霍秀秀也有个交代。

青槐将外套脱下来撕成条，将小哥背起，用布条将人绑得严严实实。

在吴邪看来有种同生共死的悲壮感。

他甩甩头，摒弃掉这种奇怪的念头。

“带全尸回去吧。”她淡淡道。

落在吴邪和胖子眼里，平静淡然的模样竟然有几分闷油瓶的影子。

吴邪疑问的看着她，心里有些猜测，却不敢问。

青槐知道他在想什么。“别多想，我不打算救她，只是可怜霍秀秀罢了。”

从一层的地下机关来到连通张家古楼的墓道内，三人默默低头走路，彼此心情都有些沉重，毕竟那些还活着的人，只能待在这等死了。

墓道里的情形没什么好赘述的，胖子和吴邪甚至还有闲心开棺。

青槐放下张起灵，在一旁坐下，双腿的疼痛又开始折磨她。

吴邪开棺必起尸的体质成功开出一只黑毛粽子。

胖子耍宝似的拿出一片吸了张起灵血的卫生巾。

青槐额角一片抽搐。

将张起灵推给吴邪，她快速找到墓门机关。“你们先走。”

说完将解雨臣给她的刀拔|出来，背了一路，终于有点作用了，她感觉血液都开始沸腾。

等她挥刀切下粽子脑袋后，吴邪和胖子已经走出很远了。

青槐收起刀，手臂被划出的伤口正冒出黑血，应该是中尸毒了。

这点痛与她腿上的比起来，竟然不值一提。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缓缓走进墓道....

——————

吴邪他们是被裘德考的人在湖边救起的，张起灵伤得最重，却很顽强的在第三天就醒了过来。

他从床上坐起身，房间内只有他一个人，安静极了。

不知为何，明明已经脱险的他，心里却有一股压不住的慌乱。

他起身脚步匆匆出了门，院中的吴邪、胖子见到他清醒，脸上是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隐隐有些不安。

“她呢？”嘶哑的嗓音却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吴邪和胖子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甚至不敢与张起灵对视。

最后还是胖子先开口。“出了点意外，青槐还在山里没出来。”

他心里蓦然一紧，茫然的站在门口。阴沉的天空聚起乌云，黑压压的天空仿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院外走近一个人，他跛着脚一瘸一拐。张起灵视线聚焦在他脸上，那是潘子。

他那张平素沉稳的脸，此刻却皱着眉一副颓然的模样。

他是最后见到青槐的人。

他在山里遇到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昏迷之后再醒来，发现自己半边身子卡在岩石里。

身上好似被泼了硫酸一般，灼热又疼痛。

那感觉就像他是这座山的食物，岩壁正在蚕食他的身体。

青槐就是这时候从上头滚下来的。

潘子举起手电筒照了一下，有些讶异。“青姑娘，你怎么在这！”

她双腿紧紧蜷缩，脸上表情痛苦，额头的冷汗顺皮肤划下，几乎打湿领口。

听见声音，又好像恢复了点精神，脸上表情平淡下来。

“潘子。”她声音细若蚊蝇。

她很艰难的撑着墙壁站起身，朝他走过来。“我先把你弄出来，要不然你半边身子都会化掉。”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那些原本坚硬的岩石忽然软化得像水一般，凹进去一个大洞，潘子这才得救。

他脚掌疼得麻木，几乎站不住。他知道自己的脚可能已经被腐坏了。

他刚想道谢，青槐却往前踉跄几步，突兀的吐出一口血。

黑红的血液喷洒到潘子身上，几乎将他胸前的衣服都打湿。

可见这吐血量有多猛。

潘子想上前扶起她，只听见一声虚弱的喊声。“别过来！”

她靠墙坐着，蜷缩起身子，抱着膝盖仿佛在压抑什么。

只见青槐颤抖着手，指了指前方狭小的山隙。“从那出去，快些。毒雾要过来了。不要碰那些丝线，六角铜铃会致幻。”

潘子想将人扶起来，被她摆摆手阻止了。

“出去之后，跟小哥说....”她停顿了一阵，又无奈道。“算了，说也没用，他还是会进来找我。”

“你走吧。”她又往里缩了缩，把自己藏进黑暗中。

潘子自然不肯，说什么也要带她离开。

他走近几步，手电筒的光扫过去，瞬间愣住原地。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青槐身下压着一条粗壮的蛇尾。

“让你走就走！”

嘶哑的吼声唤醒他的思绪。

青槐抬头看向他，那双黑沉如深渊般的眼底满是冰霜。“我出不去了。或者说，现在不能出去。”

潘子被这双眼睛盯着，浑身冒冷汗。就这么浑浑噩噩走出山隙，又过了六角铜铃阵，从通往水下的楼梯出来，从山洞里爬出去，这才见到久违的阳光。

话尽于此，院中又安静下来。

“怪我，我没将她带出来，她生气了。”张起灵喃喃细语。

他眼神黯淡无光，难以遏制的愁绪翻涌在心间。

胖子凑近吴邪，低声道。“小哥怎么看上去跟傻了一样。”

吴邪一把将他推开，心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正经。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张起灵已经穿戴整齐，要跟他们告别。

吴邪心中惊惧，一把拉住他。“你干嘛！要去一起去，你别妄想单独行动。”

张起灵摇摇头。“没时间了。后面的事跟你们没关系，接下来是我需要做的了断。”

吴邪满头疑问，还想再接着问，院里又进来两个人。

是阿宁和辰逸。

当时阿宁跑去四川找他，多亏了她帮助，他才能以最快速度回到巴乃。

好像小花那边进入古楼的线索，也是阿宁提供的。

他对阿宁的感情有些复杂，现在青槐被困在山里，闷油瓶要单独行动，他心绪更是一片混乱。

一愣神，张起灵已经挣脱开。“东西已经给裘德考了，你们还有什么事？”

这时，辰逸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漠然道。“你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丢下她。”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张起灵紧绷的神经，他眼底瞬间猩红一片。

他紧盯着辰逸，一字一句。“我会将她带出来。”

二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雷电隐藏在乌云中，天空压抑非常。

“你们张家，本就不该存在，趁早毁掉才好。”辰逸轻描淡写道。

张起灵听完却愣住了，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眼底划过一丝凛冽的冷意。

他一言不发，径直走出了院子。

吴邪和胖子目送他的身影渐渐走远，心中居然一片平静。

小菁芜还得在山里关几天。下一章码个闷骚小哥视角，可看可不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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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行止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