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镜终于停止攀爬,踩到了实地上。
他抽出我手里的荧光棒,对着四周晃了一圈,除了黑还是黑。我心说就没有亮一点的灯么,这怎么看得见?
但黑眼镜用行动表明什么了叫实力。他像是开了夜视仪,动作迅速的解开了把我们俩绑在一起的绳子,见我没动,还拍了我一巴掌:“还不下来?”
此时我正跟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
我心想早就该让我下来,背着个大活人爬那种铁链,想想都累。
然鹅空气静止了有一分钟,没人动。
黑眼镜大概忍不了了,抓着我的腿往下一扯,失去着力点我直接整个歪下来,下意识抓了一把,结果把黑眼镜也带歪了,‘梆’的一声响,后脑勺磕在了什么东西上,疼的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黑眼镜似乎啧了一声,接着右肩一紧,他又把我拽了起来,我这才迟缓的摸到后脑勺,那里鼓起了一个包。
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没等我想明白,黑眼镜忽然整个人压了下来,我下意识撑了他一把,摸到满手黏腻的液体,忙往上换了个位置。结果两个人一起摔下去,后脑勺不负众望又是‘咚’的一声。
TAT!
我总算知道哪不对劲了,这身体不会自己动(划掉)
我是说这个梦里的‘我’不会自己作出反应,而是要我主动去做反应。
就在我意识到这点的下一秒,一股刺激的味道扑面而来,霉味,铁锈味,腐臭味……最重要的是,还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我捻了捻手上的液体,血是黑眼镜身上的,刚才那个触感,出血面积不小,好在出血量不大,应该是什么小而密集的伤口。
“你——”一开口我又如遭雷击。
这是多久没说话了,舌头都直打结,声音也黏了吧唧的。
黑眼镜‘嗯?’了一声,把手从我后脑勺抽出来……我说刚才第二下怎么没那么疼,你果然是个大好人!
“你有,带药吗?”我尽量简洁。
“包里有。”黑眼镜说着捏了捏我的喉咙,“也没伤到嗓子,说话怎么还磕巴了?”
你才磕巴。我抵着肩膀把他扒拉下去:“没有。”
黑眼镜笑了一声,直接就地躺平,两指夹着荧光棒轻晃了晃;“这个。”
我揉了揉耳朵,想说那点光也就你能看见了,但聊胜于无。接过荧光棒又掰又甩,总算亮了一些,勉强可以照明。我马上去看他的伤口,一下子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只见他腹部全是细密的撕咬伤,皮肤下肉眼可见一片密密麻麻血管似的凸起,颜色比血管要更红,纵横交错几乎布满了整个小腹,仔细去看,还能发现那些‘凸起’正在缓缓游动……
这哪个丧心病狂的王八蛋搞的虫子!
[你养的。]
哦,我——我养的?!!
……
等等……
这不是黑眼镜的声音,周围也没其他人,从哪传来的?我幻听了?
[这虫子可以吸食血肉,五六个就能把一只猴子吸成干,他体内那么多,没救了。]
像是生怕我听不见,这次他还说了个大长句。
什么玩意?系统?主神?还是什么戒指里的老——小孩哥?
[……都不是] 声音里的无语快要溢出来。
[回去,时间还没到] 他又说。
我一愣,回去?回哪去?你别说是让我回刚才那乌漆嘛黑的地方吧?
[嗯]
嗯个屁嗯,刚才我在下面的时候你不说?人家黑眼镜身上这么多虫子,还大老远给我背上来,你现在让我回去?
就算要回去,再怎么样得把他身上的虫子解决掉吧。
我凑得更近去看那些‘凸起’——
更恶心了。
不过……怎么好像确实有点印象。
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我顺利从腰间找到一柄手长的小刀,抽出来的时候还泛着幽光。往手背上一划,血立刻就涌了出来,我连忙把血抹在黑眼镜的伤口上。
几乎是手刚贴上去,那些凸起的地方突然激烈的在皮肤下鼓动起来,全部朝着抹了血的地方涌去。
一根接着一根,红色丝线一样的东西从黑眼镜的伤口里长出来,几秒钟就长成了一片茂密的‘红豆芽’,然后迅速抽条,钻到皮肤外面,缩成了一只只红红胖胖、大小不一的虫甬一样的东西,从他伤口上滚了下来。
“你发芽了。”我有点目瞪口呆。
黑眼镜短促的笑了一声。
疼得都在抖了,有什么好笑的,你是个抖M吗?
我又划了一刀,把血抹到其他伤口上,要划第三刀的时候,手腕突然被抓住。
“很疼吧?”我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再忍忍,虫子必须清出来,马上就好。”
“可以了。”黑眼镜打断我,以手撑地要起身。
我架着他的胳膊,让他靠坐起来,不经意正好看到他腹部的伤口,那里几乎已经被血给覆盖了,不知道是我的还是他的,粗略一看,简直像是被剥了皮一样。
一些红色的虫甬黏在伤口上,我用手轻轻一拨,就咕噜噜滚了下去。
“烟在侧兜里,给我点一根。”黑眼镜的声音几乎就在耳边响起。
我:“……!”你不要离这么近说话,耳朵真的好痒。
包里的东西很多,我索性全部倒出来,几下就找到了医药包、一根崭新的荧光棒、还有侧兜里的烟。
不过,伤患好像不应该吸烟吧。
我掰亮新的荧光棒,暖黄色的光流动着充盈起来,驱散了四周的黑暗。
这里看上去是一个矮小的树洞,稍微直起身子都会撞到头。黑眼镜的个子很高,靠坐在洞壁上显得有些局促,宽大的墨镜压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他微低着头,有点像只打着盹的黑豹。
好在黑豹肚子上已经停止了发芽,我清理掉那些虫甬,确认不会再有新的豆芽长出来,迅速给黑眼镜处理了伤口,动作熟练的好像做过千百次。
这次梦里该不会是个大夫吧?
——可什么样的大夫会养虫子啊!QAQ
“好了。”一抬头,一股白烟迎面扑来,呛的我打了个喷嚏。
黑眼镜捏着烟,有些欠扁的又笑了一声。
那个瞬间,我忽然就恍惚了一下。
怎么说呢,就好像很久之前也有这么一个人,时不时会搞这种小学鸡的恶作剧!
要不是看你身上有伤,我绝对要把烟插/你鼻孔里。
“睡傻了?”黑眼镜挑了一下眉。
我这才发现虽然脑补了一通,身体依旧没有自己动,这种半自动的梦真的很不习惯。
“没。”
黑眼镜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捏住我的脸,扯了一下:“我怎么看是傻了?”
“你才傻。”我一把拍掉他的手。
黑眼镜像是早有预料,先一步把手收了回去:“幼稚。”
到底是谁幼稚?
[现在可以回去了?]那声音又来。
不要不要不要,我刚才有说要回去么?没有。
[……你今年多大]
你不知道问女孩子年龄是很不礼貌的吗?
而且本姑娘永远十八。
“还记得你是谁么?”黑眼镜也来凑热闹。
我斟酌了一下:“你是问哪个我?”
黑眼镜露出了很感兴趣的表情:“你还有几个?”。
“很多个,每个梦里我好像都有不同的名字和身份,”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但是现在和你说话的这个我,我就不记得了。”
这话说的和绕口令似的,黑眼镜却听懂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不是。”至少刚才还知道怎么包扎伤口,我努力措了措辞:“应该还记得一些常识,但想不起来具体的事。”
“只是想不起来事?”黑眼镜略微起身,烟草味更浓郁了些,他摩挲着我手心的绷带,笑着问:“那你说我是谁。”
“一开始我只觉得你有点熟悉,刚才闻到烟味,脑子里好像多出了点什么。”我往他身上嗅了嗅,竭力回忆了一下:“你是不是姓齐?”
黑眼镜:“……噗哈哈哈哈哈”
好吧,他没有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但是真的笑得很夸张,肩膀都在抖。
“别笑了,你伤口会崩开。”我两手摁住他的肩膀,所以说到底在笑什么?
“还记得怎么出去么?”黑眼镜忽然就换了个话题,我在混乱的记忆里搜刮着,还没找到答案,他拍了拍我,“那接下来靠你自己了。”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接住滑下来的手,摸到指腹厚厚的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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