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渡

我把包跨在胸前,然后把黑眼镜拉到背上,往有标记的那个岔口爬过去。

岔口后面的树洞越来越矮小,一开始我还能直起上半身,后面几乎是贴在地面上爬,期间黑眼镜几次从我背上翻下去,我不得不用绳子把他也固定在我背上。

差不多拐过了三个岔口,视野突然开阔起来。

我本来以为,树洞外面会是一片森林,又或者是一处古建筑,然而出现在我面前的情景却让我大为震惊。

外面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天然溶洞,离地表应该不太远,数之不尽的树根垂落在溶洞顶端,我身后的树根团就是其中一些树根纠结缠绕形成的。

而在我的脚下,是一个圆形的祭祀台,朝四个方向有四座青铜雕像,它们的大部分都被紧紧包裹在了树根里,根本看不清本来的样子,我在最初的树洞里看到的那青铜墙壁,应该只是这其中一个雕像的一小部分。

最最离谱的就是这个祭祀台,这个祭祀台是被修建在一个巨大的青铜树的顶端,我不知道一颗青铜树是怎么从地底长出来的,但从上往下看去,全是交错的青铜枝桠,高度应该至少有几十米。

可能梦里的场景就是会比较奇怪吧,再次用这个借口说服了自己。

借着‘长明’荧光棒的光,我很快在蟒蛇般粗细的树根旁发现了一根尼龙绳。如果这里没有其他人的话,这应该就是黑眼镜爬下来用的绳索。

我用力扯了扯,很多奇怪的灰色虫子从树根的缝隙里给惊了出来,四散而逃,速度很快,好在这绳子看起来非常牢靠。

抬头目测了一下,估计会是个大工程,检查了一下绑着黑眼镜的绳索,这要是中途掉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做好所有准备,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深吸一口气,我抓着绳子就开爬,多亏了这些树根纠缠交错,爬起来竟然比我想象的容易得多,只是有些地方要穿过一些树洞,有些地方又突然急转向上,有的地方极为狭小,我只能把我和黑眼镜绑在一起的方式改为分别绑在我和他的腰上,确保他不会滚下去,等我先爬过去,然后再把他拉上去。

绳子早就到了尽头,好在一路都能寻到标记,让我确定自己没有爬错方向,爬到最后,整个人大脑都是混沌的,只能机械的往前爬,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终于看到那一丝亮光时,我简直有种得见天日的感觉。

从溶洞中爬出来,外面是一片格外茂密的榕树林,每一株直径估计都有近五米,遮天蔽日,丝丝缕缕月光从缝隙间投射而下,我隐约看到地上全是盘根错节的榕树根,贪婪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趴在距离出口只有一步之远的地方,再也没力气挪动一下。

再醒来的时候,是被冻醒的,我下意识就想去扯被子,结果摸到了一只手,温热,宽厚,指腹还能摸到老茧,这应该是一个男人的手。

什么鬼!哪来的男人!

瞬间从迷糊状态惊醒,一睁眼对上了一副墨镜,他咧嘴一笑“醒得挺快。”

墨镜下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是他的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

重点不在这个,为什么他还在这?

为什么我还在这!

身体有些疲累,但并没有到不能忍受的地步,而且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出来的洞口处,但四周的榕森林看上去有些眼熟,这里应该离出口不太远。

不远处生着篝火,黑眼镜坐在篝火边上,正在煮着什么东西。

他的黑色冲锋衣搭在我身上,所以现在他身上只有一件黑色破洞(受伤的时候弄破的)长袖,裹得像木乃伊式的造型被他拆了大半,可以看到一些细小的伤口已经结痂。

我虽然觉得冷,但这种寒冷好像并不单单是因为外界,况且现在他才是个病号,把冲锋衣披回他身上,“你的伤怎么样了?”

“小虫子都被你捉干净了,能有什么事?”他毫不在意笑着道,对我招了招手,我会意的挪过去烤火取暖。

“那就好,现在是几月份,为什么这么冷?”我抬头看了眼天色,天空很蓝,我在梦里看过好多次天空,但永远都模糊不清。

“快下雪了,”他答的牛头不对马嘴,随手把手背在我的额头上贴了下,“能动了来吃点东西,出去还得走两天。”

肚子好像确实有点饿,左手心处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似乎在提醒着我什么事。

这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或者说我早就意识到了,只是我潜意识里不敢相信。

虽然过程很荒诞,很离奇,但是我好像真的醒了。

我的痛是真的,我能够感受到阳光和寒冷,我能分辨这里的一草一木,能够清晰的看见眼前这张脸,甚至能够看到他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

但如果这一切真的是真的,之前我看到的那个少年和男人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长明’的荧光棒,难道我还有什么超能力?

“吃东西之前,我能先问你几个问题么?”

“不行,”黑眼镜拒绝的干脆利落,盛了碗糊状物递给我,“边吃边问,也可以等下路上问。”

好吧,依照这黑眼镜表现出来的性格,像那种热泪盈眶的抓着我问‘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么’,这种桥段应该不会在我们之间发生。但是既然这不是梦,我至少得弄清楚自己是谁,这又是在干什么吧?

不过具体该怎么问呢,还是直接和他说我失忆了?他这种性格会相信么?

一边想一边往肚里灌这碗看不出原料的糊,味道不太好,但只要能管饱,食物对我来说都差不多。直到吃完我也没问出口,黑眼镜把他包里的东西规整了一下,就直接出发了。

“想问什么?”黑眼镜走路轻快,几乎看不出受伤的样子。

“我脑子里什么记忆都没有,但是见你的第一面突然就觉得我们好像认识,所以你能和我说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么?比如我是谁?你又是谁?我们在做什么?要去哪?”我一口气直接把想问的问题说了出来。

吃饭的时候我考虑了一下,和他这样的人拐弯抹角没有任何用处,直接说反倒是最好的选择。

黑眼镜顿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他有点失望或者是其他更沉重的情绪,但接着他的笑容却更灿烂了,点了点头,“什么都不记得了啊。”语气就好像是,原来只是不记得了,这么芝麻点大的事,我还以为是怎么了呢。

虽然我已经预料到他估计不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但这未免也太平淡了。

“那你能告诉我么?”我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名字还记不记得?”

名字……我的名字……好像是……

‘医者不自医,渡人难渡己,记住,你叫——’那声音仿佛被印刻在脑子里,对了,“我叫姜渡。”。

话音刚落,脑门就被毫不客气的敲了一下,我捂着脑门看向黑眼睛,他突然一脸严肃,“不对,你叫小白菜,是我小时候从路上捡来的,从小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拿给你,所以长大后你赚到的钱全部都会上交给我,你银行卡密码多少?”

“我是失忆不是失智,你编故事也稍微靠谱点好么!”我忍不住吐槽道,而且我除了这身衣服屁都没有,哪来的银行卡密码给你。

黑眼睛就看着我笑,“姜渡这名字多难听啊,你不是喜欢姓张的吗?不如以后就叫张三,好听又好记,或者姓齐也不错,”他摸了摸下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又看了眼天,“就取霁?齐霁,奇迹,这名字简直自带好运”,他笑得有些小得意,“怎么样?”,接着不等我回答就点了点头,似乎相当满意。

你这思维是不是太能跳跃了,而且姓齐的不是你吗?

我没有再去和他争执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看向那张被眼镜遮挡了大半的脸,“那你是谁?”

“别人都叫我黑瞎子,你嘛,随便叫吧。”

黑瞎子,好奇怪的名字,一看就是他这种随意取名法取出来的,“为什么要叫瞎子?”,我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看他视力还挺好的啊。

他拍下我的手,依旧是那种毫不在意的语气“还没完全瞎呢,看得见。”

没有完全瞎,就是视力确实不好的意思吧,我继续问道“我们怎么会在这儿?又要去哪?”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在这,不过我接了个活,是到这鸟不拉屎地方来接你。在这等了几天没见到人,我想着不能白来一趟,在附近找到了个洞口,就直接下去了,遇到一堆小虫子,差点成了送上门的口粮,你倒是在里面睡的舒服。”

咱们对舒服的理解是不是有什么偏差?谁在那种鬼地方能睡的舒服啊……

后面我又问了黑瞎子许多问题,比如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谁让他来接我的,我们要去哪,我还认识什么人……都被他打岔糊弄了过去,什么有用的都没问出来。

我想着只要走出这片林子,见到外面的人,总有办法了解到,也没有揪着他问。后面赶路的艰险不提,我们走了一天才出了那片榕树林,又一头扎入了茫茫群山之中。

第四天,我们食物耗尽,我试了一下,我没办法凭空变出食物,我的超能力好像消失了。

第六天,我发现我的体力好的超乎想象,连番风餐露宿高强度的赶路,我除了累,外加有点冷,完全可以坚持下来。

第九天,我看到了除黑眼镜外的第一个活人,激动的就想上去和人家握个手,然后被黑眼镜拎着领子避开了……就这么避开了!

第十一天下午,我们终于离开深山,见到了第一间活人聚集的房屋,我甚至闻到了从里面飘来的菜香味,但是,黑眼镜依旧目不斜视的带着我走开了。

次日深夜,我和黑眼镜就像是两个流浪汉走在无人的街头,我跟着他在街上七拐八拐,最后走进了一间夹角旮旯里的小宾馆。

风餐露宿了十二天,这小宾馆对我都来说和五星级酒店没什么两样,洗了个热水澡,睡上阔别许久的床,一觉睡的别提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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