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今夜的雾各位的大,港口的桥上望去,只能看见灰白的一片,夜航船穿梭在河道里,悄无声息的仿佛鬼魅,船里连个灯也没有,月色都漏不进去那腐朽的船篷半点。

杀猪家婆娘瞥见,手不自主的在围裙上擦几下,递给当家的一个眼神。两个人走进屋里,不做声。两个人顾不得满手血腥油腻,躺会了床上:

“他妈的,那群人怎么又来了…不知道在外面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

“嘘!要不要命了!”

“……”

这黑洞洞的夜航船,是整个镇子的噩梦。

事情还要从去年说起,打北边来了一窝强盗,为了躲官府追击,来了江南小镇安身,他们拿着金银和官府打好关节,在这个小镇安了窝。刚开始还算安分,渐渐的暴露本性起来。一个个土匪行径欺男霸女,官府本来以为是一群小混混,没想到惹上的是老土匪,又不敢去招惹管他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在这群土匪也是做生意的,大部分时间都去别的地方做生意,至于什么生意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阿芙蓉和子dan,都是他们口袋里常备的家伙。

*

天还没亮,他们就开始卸货了。一箱子一箱子往下抬,箱子有一人高,沉甸甸的,漏出狼藉的草料来。

最后一件货,是一个麻袋。

麻袋被摔到地上,弹了一下就消沉了下去,手下粗鲁的割开一个口,露出张人脸来。

血肉模糊的看不清什么模样,被根绳子死死蒙住眼,几乎要勒进骨肉一般,他脸上有溃烂和血污,一阵臭味顺着袋子飘出来。

“完了老大,这小子破相了。到了上海还能卖好价钱吗?”

“养好,再带回去上海卖。”

“也是,这小子养好了,一定能卖不少钱!上次杜老大在黑市买的那个,脸也没这个好看,腿也没这个长,还一股猥琐样子,都能卖这个价呢!咱们这货比他强多了。说不定还能攀上更大的老板呢!”

“少废话!还不抬回去!找个医生来治。”

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麻袋抬回了院子里,解开绳子来,少年猛的挣扎起来,沙哑的喉咙里迸出阵阵怒吼:

“妈的,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一拳砸到少年肚子眼,少年惨叫一声倒了下去,捂着肚子惨白着脸,喘着气不肯放弃。

“我劝你少费心小东西,老老实实待着养好伤,再不老实伤了兄弟,就地解决了你。”有东西抵上他太阳穴,扣动机械的声音响起。

少年嘴唇哆嗦着不说话,一股鲜血从嘴角溢出。

“老老实实才惹人爱,不然以后被卖了人,三天两头要被皮鞭子和qiang杆子教育的。”

少年屁股被猛的一打,他咬紧牙关:“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谁?”他们都笑起来了。

“我是唐人杰!沈天虹先生的儿子!唐人杰!”

土匪们愣了一下,笑的愈加猖狂起来。

“那更好了,沈老头的儿子还没死啊,那到了上海岂不是能卖更高的价格!”

唐人杰面色一僵,气的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了。想到自己自报家门,若是被卖到上海,大肆宣传都知道他沈先生的义子唐人杰做了别人的奴仆,沈先生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他就不应该说自己是唐人杰!

“好了好了,小五去喊大夫过来给他看病。铁拳你看着他,兄弟们我们去快活楼快活快活!”

大家瞬间兴奋起来,一个个丢了包裹换了衣服就出门去,剩下一个人看着唐人杰。

唐人杰眼睛被蒙的死死的,手也被捆住不得动弹。小五打着哈欠缩在床角,掏出怀里的钞票数起来。

唐人杰的冷汗慢慢消了下去,他耳朵一直在注意着四周的声响,他的眼睛被土匪蒙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天日了,不过这也锻炼了他的耳力,他能清楚的辨别声音离他多远在什么方向。

好了,人都走了。

他一定要跑,就算死也不能死在这个地方。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玩世不恭的俊俏脸蛋,那双狭长的眼睥睨着他,仿佛在说:

“你看,我江南浪子死得其所,而你,活都活的窝囊。”

“喝水!”

他想到那个人,再也忍不住了,太阳穴旁青筋暴起,吼道。

“艾玛,吓我一跳,你喊魂啊喊!”小五惊魂未定,把钞票塞会口袋里,拍了拍才放心,端过水照着他的脸就倒下去,把唐人杰呛的可怜。

“没喝够,劳烦你扶我起来喝。”唐人杰脊背直挺挺的,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肯低头。

“多事!”小五翻个白眼,低下头去扶他,脖子刚刚弯下去,整个头就被人扯着向下,一把载到床上,唐人杰翻身而上,把他的头死死卡在自己怀里,被缚住的双手极好的形成了一个闭环,叫他怎么也挣脱不出去,整个人被压在床上,涨红了脸。

“呜呜呜!”

他挣扎了半天,唐人杰用尽了吃奶的力,终于制服了他。

他的挣扎力度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没了。

昏过去了。

唐人杰踉踉跄跄起身,拔腿就跑,他眼睛看不见,手也挣脱不开,几乎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门被锁着他怎么撞也撞不开,再不跑马上请大夫的人就要回来了,他实在没办法,开始后悔弄昏了小五,应该威胁他给自己开门的。

百般无奈,他四处试探,发现了角落的梯子,急忙忙爬上去,纵身一跃,摔在了地上。吓到了一行路人。

他本来身子就有伤,慌乱之下翻墙腿又摔的够呛,居然不能站起来了,疼的在地上挣扎。

路过的人忍不住多看几眼这个可怜的少年。但是谁也不敢久留。少年爬了几步,每次都试图站起来,却总是摔回尘埃里,他额头满是汗水,面色白到让人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失血死去,,却依旧坚持着站起来。

他是这样倔强,却不肯向旁人求援。

“妈的!格老子的!他跑了!”

百米外传来怒吼声,众人听见都吓的鸟兽散,少年心里咯噔一下,挣扎速度加快,拔起腿就要能跑了,被人一脚踢翻在地,随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起来。

“妈的!教你再跑!”

土匪老大是回来拿东西的,他的老相好三番两次要珍珠,这会他从外面抢了南洋大珍珠回来,正要去炫耀发现忘记带了,这才赶回来拿。却发现少年正在逃跑。

“打不死你!”他怒不可遏的挥拳,少年挨了一拳又一拳,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壮实的肌肉沾满了尘灰,胸前的刺青都磨出了血。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试图又一次站起来,却被残暴的再打趴下。

唐人杰哽着脖子,自胸膛深处噎出一口气:

“你要不今天杀了我,要不你就等着,总有一天…”

老大只觉得可笑,捏起他的领子就往墙上撞去。

“笑死,滚回娘胎去吧,弄不死个狗玩意!”

少年浑身都在颤抖,脊背依旧挺的笔直。他的头被人逼迫着,就要那沾满痰污烟秽的墙角砸去,他身体的每寸骨骼都在颤抖,都在挣扎。却难敌那人的臂力。

“咚!”

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上墙。

少年脑壳一阵,继而察觉过来,那不是自己的脑袋。

那是?

他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高大的身子蜷在一起,茫然的环顾四周,忽然脖颈后一钝痛,昏了过去。他只感觉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手腕,把他拦腰抱起,就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土匪头子抱着头,反应过来大骂出口:“他妈的,谁敢暗算老子!”

他抬眼看去,只看见个青年正把唐人杰背到背上,侧脸消瘦而清隽,那双漆黑的眼微凹下去,淡色正瞳孔漠然的注视着他,就一眼,却让他脊背一阵发凉。

那种眼神,他在上海滩的大老板那里,也曾领略过。

“你…那是老子的人。你给老子放下!”

唐人杰的头垂到青年肩膀上,他嘴角的血滴落,湿了青年的白衬衫,在他的心口缓缓蔓延开。

青年眼里翻腾起莫名的怒火,嘴角却洋溢起了笑意,他清瘦的身子扛着唐人杰,却游刃有余的漫步靠近土匪头子,自袖子腾的亮出一把半尺刀。刀锋割着晨风,冰人的脸。

“这个少年,是你们救回来的?”

“是路上捡的,怎么了!你想怎么样?”

“伤也是你弄的?”

“你他妈磨磨唧唧做什么?是他自己不争气,在船舱里天天挣扎弄的满身是伤,你是他什么人!想买他,得拿钱!老子怕你手里的刀?把钱来!这个数,五根长的,不能再少了!”

土匪头子脖子一横,指了指五。瞪着眼看青年,青年笑容渐渐消失,一刀削向土匪,土匪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间,刀就擦着他的头皮,把他的帽子死死的钉在了墙上。

土匪咬牙,叫一声就要扑上去,青年反身一踹,把他踹到了地上,噌亮的皮鞋底压着土匪头子的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周围的人纷纷都在远处围观,十分激动。这个土匪大家苦他已久,想不到这个痨鬼居然能镇住他。

青年慢条斯理的解开扣子,掏出一个包裹,扯开一角,包裹倏然展开,噼里啪啦的掉下五根黄灿灿的金条。

土匪也愣住了,不知道什么情况。

青年的声音响在他耳边:

“我告诉你,他是我的人。原来是我的人,现在是我的人。”

土匪有点怂了,手艰难的伸向金条,这金条的成色太好了,哪怕是不能把少年卖到上海也值了。

皮鞋一下踩上他的手,明明是随意的动作,却叫他嗷嗷大叫起来。

青年的声音骤然冷下来:

“这五根金条,不是买他的钱,是买你们命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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