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里夜行不止的,不是贼就是盗了。
唐人杰今天是梦中惊醒的,他之前在码头打工,天天都被甘文彬派来的人暗算,导致他这么多年都没有睡过好觉,他的神经时时刻刻都在绷紧着,哪怕是睡梦中,只要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他都能马上惊醒,拔刀相对。
他睁开眼,却只看见月光柔柔的洒在眼前床上,照亮了浪子的半张脸。
他的脸很好看,黑夜巧妙的用阴翳遮住了沧桑与血腥痕迹,叫眼窝更深邃,月光更是凸显出他高高的眉峰,直挺的鼻梁,还有那半明半暗的唇,好似西方教堂里的雕塑一般立体美好。他静静的躺在黑夜里,莫名的有些脆弱。
他看过打架时的浪子,杀人时的浪子,唯独没有看过睡觉时候的浪子。
唐人杰吊呆的看着他出神。
滴答……
他猛的抬头,发觉到自己失态,咽下差点滴落的口水。
好笑,感情是自己饿狠了,看什么都馋。
唐人杰暗自骂自己不争气,耳朵却忽然一动。
外墙檐有动静。
他双眸亮的怕人,下意识的握住手中刀,悄悄的猫着腰儿起身,蹲到了窗下,果然,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
妈的,八成又是那群土匪!
刚刚就听小六子说,他们老大约了江南浪子私了恩怨,浪子居然真的去了,受了重伤归来,想不到他们居然还想趁火打劫,半夜趁着浪子昏迷来杀他!
唐人杰心头火起,他的伤好了许多,这几天骨头养,可巧这些人就来送人头。想着他死死的把在门缝处,盯着外面。
透过窗户隐隐约约看见,有几个人聚在墙角,派了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来。
唐人杰手里刀越发的亮。
那倒霉鬼一脚刚刚踩进门缝里,脖子被人一勒住,嘴巴就被堵了一团棉球儿,连人带刀压在地上,只听见噗嗤的声音,那人抖如筛糠,连声音都没发出就这样头一歪走了。
唐人杰漠然的擦擦刀,等着下一位。
这样的杀人方法,实在太拙劣了太龌龊了。换做他以前,男子汉大丈夫,必然是开了灯堂堂正正的打杀。
但是现在,浪子在休息,他昏睡的那么香,受的伤那么重,他不允许一个人惊动他。
他要浪子好好的睡一觉,不被任何人打扰。
*
门外的土匪头子有些迷茫,怎么屋里静悄悄的没动静?
他咬咬牙,自己甩开手下,走到门前,端着刀一狠心,一把就要推开门。
门顺势一开,他看见了一个青年。
“你!”
唐人杰一脚出来,气势倒逼了土匪头子一步,他刀子还是热的,架在土匪头子的胸前,反手轻而缓的关上门,上了锁。把浪子封闭在温暖潮湿的小房间里面,提前堵好了所有窗口,不叫一点风声雨声惊扰了他的睡眠。
“闭嘴,正要找你算账呢,可巧你送上门来了。”唐人杰看见土匪头子,旧愁新恨一齐涌上来,话音未落举刀就斩,那狠劲叫土匪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刺中要害,倒在地上。唐人杰二话不说就是一补刀,登时就送他命归西天了。
血溅了满面墙。
唐人杰低着头,月光照在他饱满的胸肌上,血顺着那起伏的沟壑滴下来,被他一把擦去。
他眯着眼看墙角剩下的那几个人。
土匪们一看头子走了,吓的拔腿就跑,乒乒乓乓的你踩我我踩你就要爬墙溜走,忽然刷的一声,刀锋擦过他们侧脸,钉在墙上,铮然刺耳。
“安静点,”唐人杰厌恶的瞥了他们一眼:“滚!”
*
两具尸体被唐人杰垛到柴堆里面去了,他坚定的认为死人的尸体会影响浪子恢复身体,收拾尸体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土匪头子怀里落了下来,他捡起来一看,是一副手铐,还有个鞭子。
手铐质地很好,鞭子也很好看。手铐内沿和鞭子手柄上都刻着一串英文。
唐人杰看不懂,但是他不认为这是土匪的东西。这手铐和鞭子都很精巧文雅,像是谁特制的,绝对不是土匪能接触到的东西。
怀着好奇的心,唐人杰把手铐和皮鞭洗干净擦了,顺手揣到口袋里去。
清晨时分,他越发困了,忽然听见一声咳嗽,吓的他一激灵回到房间,就看见江南浪子,背对着他脸捂在被子里,肩膀不停的耸。
“又咳嗽了?”
他自然无比的走到浪子面前,一把拉过被子,娴熟的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同样吃惊的还有浪子,他满脸潮红,眼神迷离的看着唐人杰,刘海湿哒哒的黏在额头上,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
“咳咳……”
“什么坏毛病?堂堂的江南浪子,咳嗽都不敢放出声音来,还要躲在被子里面咳?”唐人杰撇撇嘴,把江南浪子扶起来,轻轻的拍拍背,好让他咳个爽利。
江南浪子又是咳了半晌,脸色才慢慢变淡过来,笑道:“我咳的又烦又吵,我是知道的,吵醒你们睡觉,总觉得不好。”
“死要面子,活该你闷死。”
唐人杰嗤笑一声,门口小六子敲门,来送洗脸水和药汤,他吃惊的看着门口血迹,正要说话时,唐人杰端过水来,朝他一抬下巴:“你去把门口打扫干净,再去柴房把那些东西收拾了。”
“好好好……”小六子惊魂未定的跑了。
唐人杰端过水和药汤来,先挤干净洗脸毛巾,递给浪子,江南浪子沉默着擦了脸蛋,头发睡的软趴趴的发胶都落了,看上去没了往日那股子戾气,居然有些乖巧。
“这个小子,一点都不会来事,大早上不煮粥就送药过来,烧不死你胃。”唐人杰皱眉看着那药汤。
“咱们闯荡江湖的,骨头硬胃也硬,哪里有那么多讲究。”浪子靠着床头,歪着头瞧人杰皱眉样子,忽然一乐,挑眉道:
“几天不见,唐大小姐倒是精致了许多,还懂得喝药要先喝粥,叫人打扫庭院,不愧是马上要去上海生活的人啊。”
“你!江南浪子!”唐人杰被调侃的面上一抹薄红:“你再油嘴滑舌的,信不信我治你!别以为你现在是病号我不敢动你!等你好了你等着瞧!”
浪子也笑了,手轻轻的在胸前摸索着什么,唐人杰恶狠狠的把药端到他嘴边:“别摸烟了,你那些好东西,我都给你放水里浸了扔了!”
“我那个…”
“烟杆子卖了!”
“还有那个…”
“打火机砸了!”
“……”
江南浪子了无生趣的喝完了药汤。唐人杰丢了碗,就要搀扶他坐下,他微微弓着腰,口袋里突出一大块鼓鼓囊囊的东西,江南浪子皱眉,抖下他的汗衫,掉出来什么东西。
手铐,皮鞭。
还很配合的滚到了浪子的手边。
“……”
浪子的眼神变了又变,始终一言不发,唐人杰忽然觉得气氛有些焦灼了起来。他挠挠头,把腰带系紧了。
“我给你煮饭去了?”其实是去招呼小六子煮饭。
“这东西是谁的?”
江南浪子一把扣住人杰的手,另一只手捏住那皮鞭,仔细的端详着柄上那一块,若有所思的开口。
“土匪头子身上搜刮下来的,品相挺好,我估摸着能卖点钱。”
“你卖给谁?这东西做什么的你可知道?”浪子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眼神扫过唐人杰半裸半露的胸膛。
“不知道,难道你知道是什么,是谁的东西吗?”
“我不仅知道这是干什么的,我还知道,这是谁的。”浪子一用劲,皮鞭划破空气,啪的一声打在人杰大腿上,人杰正要发火,就看见浪子把玩着那皮鞭,面露笑意。
“这是谁的?”唐人杰不懂就问。
浪子别过头,看向窗子,昨夜无雪,窗上偏有数枝潦草的乱梅。
“谭四爷,上海滩的谭四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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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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