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口呼器罩在嘴上白雾生生起起,心跳线跌宕在荧屏之上规律跃动。病床上的女孩眼睛闭起,长睫低落,扑朔而下更是有着显而易见的病色。早川秋接电后匆匆赶来,看到病房外靠墙玩俄罗斯方块的折中七汐。

“怎么回事。”他停在距离对方莫约三四步的距离,地,墙,穹顶都是白瓷砖。几十个早川秋面对着几十个转过头来的折中七汐,对方关掉手机翻盖平静地说:

“被碰瓷了。”

明明上一秒还在房间内喝着气泡冰柠咖,下一秒就在医院前台填写住院单。在来到医院,苍白,和病体之前的这段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呢?先把时间线倒转回早晨较为妥当。

因为要去买私人用品,所以拜托了早川秋洗一下碗,折中七汐就独自出了。她走在街道上,从家庭用品超市拎出了两大袋的东西。过段时间可能会忙起来,所以必须得要线把之前尚未置办好的物品完成。明明只是一个临时工,折中七汐也为自己的敬业认真而深感敬佩。

“等一下先去买一份可丽饼吧,可以考虑去港式茶餐厅买一份冻顶乌龙给秋くそ。”她这么自言自语着,走进面向市民开放的白鸽主题公园。去那里的中央广场,花上五百日元就可以获得喂养鸽子的饲料。她有点想去,也可以当做是休息了。橘川花的事虽然感到很愤怒,但是时间过去也就消逝了。

手上的吃食是干玉米粒,稻谷糅杂的混合物,被政府豢养的飞禽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来回家的路,哪怕离开原地,也会依照行为的习惯而回到这里。贩卖饲料的工作人员看起来没有孩子,工作服套在他的身上像半截枯木挂上碎布头。因为年老松弛的眼皮耷拉下来,所以让他看起来并没有没有生气可言。

可,当游客将手中的事物抛向白鸽时,见到那些洁白皓净的翅膀扑棱着飞起,他的眼皮就会被兀然撑开,旋即爆发出异样慈爱的光芒。

这让折中七汐想起自己,曾经她住的地方满是洁白的云与柔软的棉花。天神居住的地方都有斑斓的鲜花,彩绘的花瓣团簇在四周,星星零零架起彩虹。她原来是它,是那里唯一会生长的事物。大家都忘了自己原来是从哪里来的,只是每天都领着美味的餐食和同伴赞美天神,女孩们着手编着花环。

实际上,生命对她而言是平等的。见到橘川花的那一瞬间,她只被心中的本能所支配。神在那里设置了一杆天秤,用来衡量善恶的重量。所有人的灵魂都是平等的,恶人不被称呼为人类。她仍然清晰的记得,见到橘川旬人后自主启动的天秤,实际是非她所愿的。她的神性放置此处,橘川旬人的灵魂落座彼端。

神圣裁决的宽阔黑暗,圣光自上而下洒落照亮这不大的方寸之地。虽然狭窄,但是足够明亮。

周围是黑暗,无论是正义还是邪恶都会被掩埋的毫无痕迹。而橘川旬人的灵魂毫无意外地下沉,重量比起此端最标准的标码重上好几倍。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此人的灵魂业障深重,只有轻盈的灵魂被批准天堂的入场券。死后用来招待着他的,只有滚烫滚烫的油锅。

那个人的眼睛是如此肮脏,衣服是如此破旧确实工整。但离了远一些,又能够清晰看见对方遍布泥泞的脏鞋。人的本性体现在平日穿搭的细节,所以这一点足以证明这是一个衣冠禽兽。正是这么想着,手上的饲料和思想一并消耗殆尽。这个点公园的人并不多,因为是工作日,而且过了晨练的时间点。她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觉得差不多该回去了。

“回去吧。”七汐自言自语地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一点稻谷外壳的裙子,“不然等下他要像妈妈一样抱怨了!”如此到,刚刚跨出一步。她的动作就此止步,只因为敏锐的听觉补充到了草丛中发出的细响。手掌下意识摸到腰间,职业病让她打算摸紧刀柄。结果……怎么什么都没有啊!她猛地低下头,空空荡荡的腰间,只有穿戴者装饰用的假背链。折中七汐顿了顿,瞬间转换思维考虑着遇到事情,用这不中用的链子抽的话,能不能有打赢的可能性。

车流缓缓增多,白鸽有欺负的随着风流一层一层飞起又落下。折中七汐站在草坪前觉得过了很久,但实际上时间才过去了几秒钟。草丛的动静越来越大,听起来是鞋尖拖沓这杂草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也可能是一只流浪猫,流浪狗。终于,从高高的杂草堆,探出了一缕黑色。

……啊,是个人啊。她心底莫名有些失望,然后等待着下个呼吸的瞬间,等这个意外之客把原貌跌出来。摇摇晃晃的人,一步一个踉跄,从声音可以听出来。探出来的脑袋没有半点动静,可能是昏过去了。秉着不能见死不救的念头,折中七汐还是上前去剥开了草坪。结果……

“花!?”拨开草坪,明显失血过多而惨白的皮肤上有着小虫子在爬行。一股诡异的气味,洗洁精,廉价香水还有血腥气混杂起来的味道,问起来像一条被迷迭香腌入味的死鱼。她的确紧闭着嘴唇和双眼,两腮咀嚼肌微微鼓起,也同鱼全然一般。

这算是孽缘吗?居然又遇上了。念头一闪而过,她快速蹲下身子用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脸颊。黏糊糊的触感,有些汗淋淋的。这样拖下去不行啊,她直接把橘川花打横抱起。这里离医院不远,打救护车来的话反而会更慢。

等待着医生就诊的时间里,在家中等不到人归的早川秋,打来了电话,“人呢?”一接通,劈头盖脸一顿责问。等着对方说完,折中七汐才对着话筒来了一句“医院里。”早川秋愣了一下,“你受伤了?”折中七汐即答,“不。”她顿了顿,“橘川花受伤了。”

这个名字不难回想,正是前段时间重新落入虎口中的小女孩。早川秋扯过一旁盖在沙飞背上的外套,一遍穿着一边说“你在那儿等着。”折中七汐嗯了一声,背靠着墙面滑下来半蹲起来。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因为是她是公安,所以能够优先将床位分给橘川花,这也算是社会福利。心底莫名有些发堵起来,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显得很是烦闷。

这就是医院只行的前情提要了,现在的橘川花还是在昏迷当众。血检出来是营养不良,还有很多乱七八糟名字又很长的病因。折中七汐很少生病,也不太想看着太多字的纸张。所以等早川秋来的时候,就把相关报告单交给了对方,让他去和医生互相交流沟通。

“路上遇见的?。”单人病房,墙的那边有两张小椅子。早川秋和折中七汐一人坐了一张,他回过头去这么问到。折中七汐啊冷一声,像是在思考什么。神情凝重,让人误以为她目击了什么恐怖主义事件,很快会被灭口。

根据先前折中七汐的口述,早川秋对她此刻的反应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在踌躇,自我质疑了许久后,折中七汐忽然露出了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她转过头去,早川秋看着她认真的眉眼,呼吸也随着下意识一窒。

然后见到她一手握拳,一手摊开,做出了搞笑剧中明了是非的手势。

唇齿开启来,闭上后再一个磕碰,“我给你的冻顶乌龙忘记去取了,我们等一下先去取回来吧。”她这么说着,早川秋觉得自己会因此而紧张简直是白痴行为。意料之中,折中七汐“好疼”了一声,被早川秋一记手刀惩治了。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他拧眉教训到,觉得折中七汐这个家伙真的很难懂。折中七汐捂着头哼哼了几声,“橘川花还没行,冻顶乌龙放久了会很难喝。”她坚持的说到,让人难以将先前因打抱不平而极为愤怒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这是一个很矛盾的人,肤浅的粗鲁和规矩暂且放到一旁。她的正义和冷漠都很随机化,似乎是凭心而趋势的,总之并不能抓到应该有的轮廓。折中七汐又开始打俄罗斯方块,限定时间内不要让积木高过某一条界限,比贪吃蛇费脑子一些。这个时代可供玩乐的游戏很少,这些倒是可以“精益求精”。早川秋撑着腮帮,往她那儿看去。玛奇玛和姬野说的话在他心中徘徊不去,对初次见面的人打下固有印象是错误的,姬野说过折中七汐的档案平庸到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一个孤儿,据说是从贫民窟爬摸滚打出来的人,被有钱的富商看重,所以用钱供养其的才能。小说一样的人物经历,对于折中七汐的背景,那位富商闭口不言再多一字。

窸窸窣窣地响动,气若游丝地声音慢慢吞吞爬了过来,“七汐姐姐……?”磕磕绊绊的声音,是从床那边出来的。

橘川花,醒了。

折中七汐和早川秋同时回过神,相视一眼,然后一起走上去。折中七汐摁响摇铃,医生前来看了一眼只说需要静养。对着医生道完谢后,折中七汐撑起脸蛋说“现在感觉怎么样?”橘川花笑了笑,那神情中透露出病重的脆弱,“感觉好很多了,给您添麻烦啦。”

“这倒没什么,毕竟花ちゃん一下子就倒在了我面前,真的把我吓了一跳。”她很无所谓的说着,一并从一旁购买袋中拿出了一罐可乐拉开拉环。看起来生活用品变成了慰问品,不过这些东西看来都很不适合出现在医院里。沉默了一会儿,折中七汐还是决定把这句话问出口:“花ちゃん是怎么找到我的?之前是被爸爸抓回去了吧。”

“嗯。”橘川花没有否认,她转过头,把视线往远处眺“是猫咪哦?”

“猫咪?”

“猫咪。是很多只小猫把我引到那边去的,很奇怪吧!感觉很神明在指引一样。”小孩子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一点说谎的颜色在,但是这副说辞显然是很难以让人置信的。善解人意人设的大姐姐知道,再继续这个话题得到的答案也最终无他。所以她决定换一个话题继续,“花ちゃん出来的时候爸爸知道吗?”

“我不知道。”她摇起头,“爸爸说我再出去就打断我的腿。但是我还是出来了、因为我知道乖乖待在家里也会被打的。”

“真是恶劣的人渣。”口出恶言辱骂了对方父亲的折中七汐,假装没有接受到早川秋示意“闭嘴”的眼神,接着说道“那出院了以后花ちゃん打算去哪里?如果这次没有意外,我和早川哥哥会把你送去警察局哦。”

橘川花闻言,把目光投向了早川秋,见到对方没有否认的打算。于是她松了一口气似的笑起来,露出了好看的牙齿。看起来其貌不扬的橘川旬人,居然有一个这么好看的女儿,想来应该也是母亲的基因。她没有去询问对方的母亲,打探家里情况是很失礼的表现。“我啊。”橘川花在折中七汐思考的时候这么说,“想去荷兰看郁金香哦?”

“这算是梦想的范围了吧。”折中七汐想了想,如此评价到。“为什么会想去看郁金香呢?”她问。女孩子单薄的身影变得和她的梦想一样摇摇欲坠,透明又干净,看起来被现实锤击的遍体鳞伤。虽然穿着病号服,但是她的目光是往外飞起来的,轻盈的可以跳舞,“因为很漂亮啊,郁金香海。妈妈很喜欢!她说我小时候去过,但是因为太小了,我都不记得。”

折中七汐意识到,这是橘川花第一次提到她的母亲。跟郁金香挂钩的母亲形象,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对方温柔慈爱的身姿是如此美丽。她不知道的是,这是第一次,也将成为橘川花最后一次提及自己的母亲。这个年幼脆弱的生命近在咫尺,但是当她靠近时却感受不到丝毫温度,反而令人指骨生寒。

她们交谈的很愉快,但愉快的时间总是很短暂。门,在某一次话题的进行间被敲响。折中七汐转过头去,护士带着一个身着西服的男人来到病房前。看清楚面貌——橘川旬人。他的脚上还穿着那双沾满泥泞的鞋子,比之前更加肮脏了。早川秋不动声色地起身拦在橘川花病床前,用毫无纰漏的官腔进行交涉。先是对护士:“请问为什么要将无关人等带入私人病房?”

护士时新来的实习护士,听到带有责问的语气一时半会的升起慌乱的意味:“那个,因为这位先生说自己是橘川小姐的父亲。”折中七汐最讨厌听到这种无助的语气,她摆了摆手,“没事,你先出去吧。”她说出这句话后,护士如蒙大赦,慌忙地走开了。

护士走后关上门,现在房间内对峙的三个人形成二对一的局势。橘川旬人踏前一步摊开双手,“花ちゃん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现在想把她带回去。”眯缝起的眼睛里,细纹像失败的抽褶一般可憎。折中七汐趴在橘川花的床上,没了样子懒散到“可以啊”随即话锋一转,“把医药费结了就行。”

橘川旬人脸色一时有些顿塞,他的目光透过早川秋让橘川花害怕的咳嗽起来。透着毒辣,以及破坏欲,仿佛在看一件物品。即使流露出这样的眼神,他还是用游刃有余地语调,“难道好心的救助也要用金钱来衡量吗?”

“可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她也会耍无赖,“不然我就把人扣这儿,要么拿钱要么滚蛋。”嘴角轻轻勾起,眼睛睁开一般,像是眯着,也像是在瞪人。早川秋觉得自己得帮她把这份流氓气纠正过来,不然瞧着不像公安,更像是地痞流氓。

气氛愈发愈不对劲,更是把橘川花推向了一个绝对不能跟着人渣父亲走的境地。如此吃瘪,就是为了让受害人远离。三人的唇枪舌战,橘川旬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开始想像用手掐住橘川花的喉咙,这样她会流出口水和眼泪,一副快要坏掉的样子喊他爸爸。那张和她母亲全然一样的脸,适合被摧残,被殴打至面目模糊。他开始想象用牙齿咬碎她小腹的皮肉,听着下流的声音,说出最恶心的侮辱。

就在战况愈演愈烈时,橘川花的一句话打破了目前的局面。这个被忽视的中心人物,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话:“爸爸,我跟你回去。”像是缥缈的梦,被一根生锈的曲别针戳破。流出里面发丑的内核,以及一个被蛆虫啃咬身体的腐烂女孩。折中七汐皱了皱眉,“花ちゃん你不用害怕,我和早川都在这里。”

早川秋的眼神也变得相当复杂,橘川花的举动无疑于引火**。橘川花拍了拍折中七汐的手,“没事的,七汐姐姐。”她说,“已经够了……我啊,要去看郁金香了。”

折中七汐回忆起橘川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完全褪去了应该有的血色。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但因为惶恐与不安,手指不断地痉挛颤抖着。

最后还是被她的父亲带走了。

折中七汐看向空荡荡的病床,早川秋觉得她好像是在困惑。

就在这件事过去的几天后,早川秋和折中七汐接到了紧急通知。

——是某地有一处恶魔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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