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干线的月台上人头攒动。
早川秋站在上车点的黄线前,身后是伊藤和那个雪青色的妹妹头。
伊藤双手抱臂,皮鞋尖不耐烦地敲着地面,嘴里不停嘟囔着“好慢呀”。
那雪青色的妹妹头却始终低着头,他捧着手机,拇指飞快的在屏幕上滑动。
早川秋已经知道他的身份——贺山瞬子,伊藤的秘书兼经纪人,明明是男性,却荒唐的顶着女人的名字。
早川秋抬眼瞥了瞥。
新干线的站台上,伊藤的广告牌高高悬着,那张俊脸在灯箱里泛着冷光。
这大阪一课的课长未免也太不务正业了些——恶魔猎人的差事竟还比不上当偶像来得风光。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刺穿了站台的嘈杂。
只见一个扎着单马尾的小女孩,约莫只有小学三年级的模样,正拖着一个比她人还高的行李箱,跌跌撞撞地往这边挤。
她脸蛋圆润,双颊泛着红晕,胸前别着大阪公安对魔一课的徽章——雪乡由美,伊藤提过的随行人员之一。
伊藤的脸色阴沉,教训由美时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冷风:“下次再让我等这么久,就拿你当献给恶魔的祭品。”
由美双手合十,不住地道歉,眼睛却亮晶晶的,根本没把这话当真。
早川秋皱了皱眉,侧身挡在她前面,道:“别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伊藤一怔,随即“啧”了一声。
车厢里,四人相对而坐。
由美紧贴着窗,整张脸几乎要嵌进玻璃里,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她的眼睛却像是吸住了光,亮得惊人。
远处的山、电线杆、农田,在她眼里全成了新奇的玩意儿。
贺山依旧低着头,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雪青色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他的表情。
推着零食车的女服务员经过,伊藤要了一瓶气泡饮料,拧开盖子的力道大得惊人,“啪”的一声,碳酸起泡扑簌簌的浮了上来。
那天,伊藤接到玛奇玛的电话时,原本以为他能仗着职权,跨过程序,直接把早川秋划进了大阪一课的名册里。
可玛奇玛的职务终究压他一头,几句话轻飘飘地递过来。他不仅没留住早川秋,反倒被反将了一军。玛奇玛以东京猎魔公安人手不足为理由,要他带部分大阪一课的成员过去支援。
他捏着饮料瓶,指节泛白,气泡在瓶子里“滋滋”地往上窜。
"不要板着一张脸这么严肃嘛,毕竟电锯人还活着哦。"
早川秋的肩膀微不可察地一松。
由美突然从窗边扭过头,马尾辫甩出一道弧线:"那个电锯脑袋超——厉害的!据说浑身燃烧着火焰,那些杀手被他一刀劈成两半,肠子哗啦流出来!"
早川秋盯着自己掌心的纹路:"四课还剩多少人?"他顿了一下又说,"……包括魔人。"
"真冷酷啊,秋君。”伊藤拉长音调抱怨道“活下来的人嘛……有电锯人、血之魔人、天使魔人——哦,还有岸边老头、吉田小哥,和……"
"山东小红!”由美咯咯笑着插嘴道,“那个只会发抖的废物!凭什么她能活下来呀?"
早川秋指节收紧:“你……”
由美却打断了他的话,凑近了问:"早川前辈!地狱里是什么样子的呀?"
空气凝固了一秒。
贺山瞬子刷手机的拇指停了一瞬。
黑暗恶魔绝对压制的记忆让早川秋浑身一颤,那些飞溅的残肢断臂,那些骤然逝去的生命,狠狠的堵在他的胸口,隐隐发着疼。
伊藤凉太看着早川秋的反应笑眯眯地说:"啊啦,由美酱,问这么直接的问题,会吓到我们好不容易捡回来的秋君哦?"
早川秋把自己从记忆里拔出来哦,面无表情的说:"……不记得了。"
由美瞪大了眼睛,表情夸张的说:"诶——可我想知道啦。前辈消失了一周!所有人都忘记了前辈的存在,连公安的记录都查不到,前辈的牙刷都变成没人用的多余物品了!"
伊藤凉太突然轻笑一声,指尖敲了敲饮料瓶:“由美,再问这种蠢问题,我就把你扔下去,让你自己尝尝地狱的伙食。”
由美缩了缩脖子,但很快又笑嘻嘻地趴回窗边。
早川秋沉默。贺山瞬子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伊藤叹气了一口气,语气夸张道:
“真不公平啊……明明是我把你从地狱里拖回来的,结果玛奇玛一通电话,就要把你抢走。”
由美天真地插嘴:“因为玛奇玛小姐是东京的负责人嘛!课长你只是大阪的……”
伊藤笑眯眯地看向她:“由美,想试试新干线的紧急制动装置吗?听说人被甩出去的时候,会像布丁一样‘啪’地糊在隧道墙上哦。”
由美立刻捂住嘴,疯狂摇头。
早川秋转过头,直视伊藤:“你想说什么?”
伊藤耸了耸肩,饮料瓶在掌心转了一圈:“没什么~只是觉得,秋君明明是我的‘战利品’,被别人分享总是让人不爽。”
早川秋抬眼直视着他,两双天空般澄澈的眸子的视线在此交汇。
早川秋缓缓开了口:“不过我好奇的是,伊藤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地狱里,并且正好捡到了我。”
“好问题。”伊藤嗤笑了一声压低声音答到,“不过这一点在以后早川君和四课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会知道的。”
火车钻进隧道,黑暗像一盆墨汁泼进车窗。
车厢猛地一震。
早川秋的头发微微扬起,悬在额前。他伸手扶住座椅,触感冰凉,却摸不到任何支撑的实感。
车厢仿佛铁轨突然被抽走,悬浮起来了。
窗外,猩红的光渗了进来。
那不是夕阳,不是火光,而是一种黏稠的、活物般的红。
建筑的残骸漂浮在虚无中,钢筋如折断的骨刺,混凝土碎块缓慢旋转,。
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该死。”
伊藤凉太他单手手结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咔嚓——
一声巨响,整节车厢猛地倾斜。
早川秋的视野骤然翻转,余光瞥见窗外一张巨大的、模糊的嘴,满口类似于野兽的獠牙。
新干线列车从中间被咬断了。
金属撕裂的声音尖锐刺耳,车体像被孩童掰断的饼干,断面整齐得荒谬。
早川秋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滑去,撞在车厢壁上,肩膀传来钝痛。
伊藤的手指扣在行李架上,侧过头向贺山瞬子命令道:
“贺山,汇报。”
贺山瞬子的拇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雪青色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他半张脸。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念天气预报:
“重力恶魔,代号‘暴君’。”
“能力:操控方圆五百米内重力方向与强度。”
“巨口可生成临时黑洞,直径十米,持续三秒。”
“吞噬路径上一切物质,包括——”
他没说完。
早川秋的视线已经和那东西对上了。
黑暗在车厢外蠕动,像一滩被煮沸的沥青。那东西没有固定的形体,时而坍缩成狼,时而膨胀如熊,皮肤表面不断裂开,露出底下旋转的猩红漩涡——像无数只饥渴的眼睛,又像被撕开的伤口,汩汩涌出的不是血,是吞噬光线的深渊。
早川秋的额头渗出冷汗,滑过太阳穴,流入衣领。
可现在他的手边没有刀,没有枪,连一根能当武器的钢笔都没有。
对战这种恶魔难道要靠血肉之躯吗?
他想到湮灭。
想到那只蓝眼睛,它在虚数空间里对他说:“我很中意你呢。”
如果现在召唤它,会付出什么代价?半条命?一只手臂?还是像姬野前辈那样,连把灰都剩不下?
更可怕的是——湮灭的力量,会不会比重力恶魔更暴虐?若是让它的力量降临是否会对人类世界造成毁灭性都打击?
早川秋的嘴角扯了扯。
“喂,花奈。”他在心里低声说,“我不求你全盘接手……但至少,给我一把能砍它的刀。”
“代价嘛……一半的存在,够不够?”
他的眼底泛起一层天空蓝的光,瞳孔深处像有什么东西轻轻笑了一声。
沉默了许久的花奈浮上了他的脑海,声音轻得像花瓣落在水面: “秋的惯用手——是左手还是右手?”
早川秋的牙关咬得发酸,喉结一滚:“右手。”
话音未落,他突然失去了对右手的控制。
右手五指收拢,钳住左腕,像拆一节过紧的螺丝。皮肉发出湿漉漉的撕裂声,腕骨“咔”地脱臼,肌腱如琴弦般一根根绷断。
“呃——!”
惨叫声卡在齿间,早川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攥住腕骨,向外一抽。
整条左臂的骨骼被完整剥离。
猩红的肌肉纤维从骨头上剥离,淅淅沥沥滴着血,肱骨桡骨扭动着在顷刻间锻成一柄狰狞的骨刃。
左手的手骨正好拧成了刀柄的模样。
左臂空荡荡的袖管垂下来,而右手托着新铸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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