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人，我家小姐有请。”

清澜正琢磨着该如何打消皇帝给他塞个公主的念头，被一个低眉颔首、其貌不扬的小丫鬟拦住了去路。

“冒昧问一下，你家小姐是……”

“泗水亭，公子一见便知。”

清澜移步到那小丫鬟随手一指的湖边柳荫之处，果然见花草掩映之处有一小巧的亭子。

亭外十步之远，清澜驻足。

“姑娘引顾某来此，所谓何事？”

她声音清冷，语调倒温和有礼，毕竟对方是个女孩子，清澜对女孩子一向是温柔体贴的。

“顾大人有礼，家父赵敬禹”

辅国大将军的女儿，她找自己作甚

赵阀当年对顾家落井下石，虽不是主谋，却是出了力的，要说清澜不恨，那是不可能的，但李承鄞对赵阀……

“县主有礼”

这赵家女郎，清澜倒也有所耳闻，相传她才貌双全，心智也颇为了得，是赵阀为东宫准备的太子妃。一次赏花会上，因才艺拔得头筹，被皇帝钦点为县主。

“顾将军可是在为尚公主一事烦心？”

“臣……”

“ 此是微臣私事，不劳县主费心”

“若我说，愿为大人分忧……”

“ 县主莫要开顾某玩笑，臣还有事，先行一步”

都是聪明人，话试探到这个地步就不用再说下去了，只是，清澜有些疑惑，她可没有撩过人家小姑娘啊

清澜走远，亭中强撑着的身影踉跄一步，坐下。

“小姐，他既不识好歹，您就莫要……（执着）”

“欢瑕，你不懂”

不过，他既无意，她不强求便是。

欢瑕，也就是那无盐丫鬟。她自问冷心冷情，不知这内里关窍。小姐自那春日宴回来就有些不同，她好像对嫁入东宫一事没那么热衷了，这原因，恐怕就是小姐画中梅林疏影处的如玉公子，也是刚刚拒绝了小姐的那人，这事，该不该向老爷汇报呢

一月后，太子殿下纳侧妃赵氏，那日上京城张灯结彩，难得一见的繁华热闹。

夜市灯火阑珊，时不时有烟火划过长空，清澜信步走着，不知不觉到了一处花楼外，被一两姑娘拉扯进去，清澜不好对她们动手，正好，许久未到花楼听曲子了，他都忘了，有一世他是花楼常客来着，虽然每每被人抓回去教训，想到墨染每次借着这个对她名正言顺地“不温柔”，清澜笑了，笑完才想到，那是许久许久之前的人和事了。

永生轮回就这点不好，要学着忘记，却又害怕忘记，要学着记住，却又害怕想起。

清澜揉揉眉心，今晚这是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

“我不要姑娘，找几个会谈姑苏小调儿的琴师，开个雅间。”

老鸨看着眼前生得如花似玉的翩翩公子，真真是掷果盈车之美，怪不得楼上的姑娘差人把人给“请过来”，不过，姑娘们可能要心碎了，她一眼看出来，这位公子是个难得的正经人，可能不太好睡

“好嘞，公子，楼上雅间请。”

她接过清澜给出的金叶子，吩咐楼里会弹琴的姑娘和清官伺候着，又自顾去招徕别的客人了。

翌日，天光破晓，宿醉后，头还疼着，清澜用力敲头，却对昨晚无甚印象了。但看床上只一抹酒痕，想来应该没失态或者做些出格之事。

他趁清晨无人，回顾府换了身衣服，卡着点去上朝，走到宫门口，正巧与李承鄞碰头。

“见过太子殿下。”

“孤听闻顾大人昨夜宿在鸣玉坊了，真是好雅兴。”

这人有病吧，一大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起床气呢，又不是她让他离开美人乡来上朝的，有本事跟你爹请婚假呀。

清澜兀自腹诽，却恭谨道：“不及太子殿下新婚之喜，臣不过贪杯，醉过去了。”

“哼”清澜的话仿佛戳了他痛处，一向礼贤下士的太子殿下竟对她这个有才之士甩袖子，气冲冲地走了。

李承鄞想到昨晚新婚之夜，他虽不是迎娶心爱之人，但也没想冷落赵氏，谁知，他竟然无法动情，想到西域账外听到的忘川传说，难不成，他堂堂豊朝太子竟真的喜欢上一个男子？！

他新婚夜百般煎熬，今早暗卫来报，顾澜竟在花楼呆了整整一晚，他简直是、简直是、不知羞耻！薄情寡义！多情放荡！

今早看他姗姗来迟，身上还带着果酒香，李承鄞一向温瑾知礼的面具也戴不下去了，他不过说她一句，她竟敢反讽本殿，顾澜，你等着！

不知道自己已经触了睚眦必报的太子殿下雷区，清澜整了整衣冠，上朝去。

一番国事家事天下事汇报完毕，清澜打了个盹，等着宣旨的礼官宣布退朝，谁知那御史中最难缠的吴老头上前一步。

“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昨日太子迎侧妃之喜，但顾澜将军只差人送礼，未亲至，此为不敬；若他确有难处，譬如身有疾缠身，尚可恕；但有人见得，顾澜此人留连鸣玉坊，竟一夜未归，实在是荒唐，臣以为……”

最后，被关了一月禁闭，抄写所谓清心寡欲的清心咒，足足十遍，清澜有理由怀疑是李承鄞这厮联合老皇帝搞他。

事实上，清澜也没冤枉他。

本来抄经书什么的的确有静心之效，但清澜也没想到，她不去跟李承鄞计较了，反而被他找上门来。

“太子殿下，你来我府上做什么？”

四下无人，清澜的礼数也不那么讲究，只看了这个点应该搂着他的美人就寝的某人一眼，就接着抄他的经书，还有最后一遍了，他还想着抄完了偷偷出去玩呢。

“你？”清澜这才注意到他人好像不太对劲，“你先放开我，李承鄞，松手”

眼看着辛苦抄好的经书滴上了好几滴墨，清澜反手挣开他，与他过起招来。

我的天，太烫了，李承鄞不会发烧了吧，清澜趁打斗的时候摸了摸他的腕间，却被烫了一下。

最后，清澜把人定住，移到了塌上。

“你中招了？”把脉后，清澜知道了他失控的原因，这药也太狠了吧，不知道是谁给李承鄞下这种非常手段解不了的药。

清澜给他解开穴道，扶他坐起，也罢，她所修内力冰寒，先帮他压下去，等他清醒后让他回去找他的侧妃娘娘去，想必战况会很激烈的～

“李承鄞，你得感谢我，要不是我好心，想必你那几位好哥哥弟弟就得逞了，到时候传出太子风月无边的丑闻，怕是你那好爹爹就要考虑废太子了

我呢，也不指望你怎么感激我，等帮顾家报完仇后好聚好散便是

虽然，可能你心里惦记过我，但忘川水是个好东西，泡一泡，断情丝，也不用以后你纠结万分

毕竟，帝王无情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