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跟我来。”毛小豆把那名汉商带到了镇上的茶水铺附近,给他们三人各要了碗粗茶。
“是这样的,毛将军自五年前开始一直在虎牢关借着监管输估的名义来保护市场的交易。凡是司州辖内有大宗货物需要成交,必须遵循当前合理市价,并以该价格来向官府缴纳输估。”
“正因为我们这些商人的利益得到了保障,于是南北交易都喜欢来虎牢关成交,渐渐这里就成了附近最大的互市所在。虽然负责监管的官吏一向说是一视同仁,但每个地区的商人总还是有些区别待遇的。”
阿拓一直知道南北之间的商人一向喜欢到虎牢关下的镇里做生意,他原以为只是因为这里交通最方便,却没成想还有毛将军的政策保障在后面支撑。想明白其中窍门后他点点头示意汉商继续说。
“这里的官吏最不怕得罪胡人和与司州交恶的那几个州府那里来的商人,因为虎牢关兵强马壮,本来将军护的就是做生意的道理,就算有不服的人也不能拿他怎样。其次则是司州本地来的人,他们既然活在司州地界上,自然要仰仗毛将军的鼻息过日子,所以他们就算想使点诈,也会看在毛将军的份上不做得太过。”
听到这里毛小豆已经明白这位想说的究竟是什么了:“所以你是想说最管不住的就是和司州关系好的那几个州府来的人是吧?军吏们打狗反而要看主人,怕莫名其妙得罪友军,于是不怎么敢查他们的交易是否合规,这也是为什么荥阳来的那个姓张的可以用不合理的价买你的货的原因对吧?”
“就是恩人您说的这个理,本来这一次事了之后,虽然我有了些损失,但这么多年做生意总还是有点本钱,能承受这点亏空的。但互市上粮食一项自半年前开始,北面就是只进不出的状态,再加上郡公又要北伐征粮,所以粮食的价格接下来还会再涨。我猜两位既然能在虎牢关说得上话,自然也有军职在身,那么粮草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
毛小豆和阿拓互相看了一眼,当兵的听到粮草总是特别感兴趣的。于是毛小豆难得地对这个汉商露出了一个笑容,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那个张爷强买了我的货后并没有把粮食拉回荥阳,而是打算在这里原地交给过一阵会过来的兖州徐参军,所以那些粮食现在都在虎牢关的粮仓里。而我们成交的文券都在虎牢关留过底的,两位若是打着将军的那个规定去查,这单交易那是一查一个准的。那个姓张的不但强买了我的货,还少交了该虎牢本关要收的输估,他身上的罪名可就不止一桩了。”
“无论两位用哪种手段去查,这批货都与我无关了,那多出来的部分就算做是我的感谢。若不是两位今日及时出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从那群胡人手上逃得一命,那样的话可不就是万事皆休了。”
“看来你和这个姓张的这次梁子结得有点深。”毛小豆点了点头,“行吧,这事我们知道了,至于后续,在那个姓张的那里你大可以放心,不会有人知道你刚刚和我们说过什么的,你自己也忘干净就可以了。”
“那就多谢两位了。”
242.
已经对那批粮食的情况知根知底的毛小豆并没有选择立刻动手,而是等了几天直到徐羡之本人来了虎牢关。这一次北伐,徐州、兖州和司州都要抽调一部分常备军支援。而在虎牢关和兖州之间负责交接这些兵员和资材的是阿拓和徐羡之本人。
这部分工作需要个几天时间,于是徐羡之就暂时留在了虎牢关,而毛小豆挑了其中一天带着阿拓来找了徐羡之。
“咦,今儿个怎么想起来看你徐伯伯了?”
徐羡之每次来虎牢关,毛小豆总是有一堆军务要忙,是个比毛将军还要难找的人物,所以徐羡之一边带笑一边揶揄着毛小豆。
“我来请您帮咱俩一个忙。”
“原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说吧,要我帮你们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请徐伯伯您换件便服,低调行事跟在我们后面就好,关键时刻给我们做个见证就行了。”
“哦?你是有什么主意吗?行啊,反正左右也无事,就跟着你去看看好了,如果有事要我出面的话你打个手势我就会见机行事了,徐伯伯的眼力见你就放心吧,我绝对比你爹靠得住。”
反正毛将军也不在,徐羡之就趁机背后编排了他一句,这句半玩笑的话让毛小豆也跟着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那过会就拜托了。”
于是毛小豆就一路带着这俩人去了虎牢关下的互市所在,因为南北有很多大宗货品在这里交易,所以这里附近有很多仓库,方便商人直接进行货物交割。供商人休息的客栈也在附近,就连红儿的妓馆也是在这一块区域里。
“少将军,您今儿个怎么会有空来互市呢?”
负责管理市场的官员大老远看见是毛小豆后忙不迭地上来问候,毕竟虎牢关里的共识是,在将军面前犯点错不算什么,但有问题决不能让少将军发现,要不然铁面无私的少将军一定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哦,他们一直不知道互市到底是怎么运作的。”毛小豆指了指身后的阿拓和徐羡之,而这俩人老实地扮演着借口的角色,阿拓刚过来就开始东张西望,而徐羡之则是低调地跟在阿拓身后不显山露水,“难得今日大家都有空,我就带他们来见识见识,顺便讲解一下互市的规则。”
“原来如此,那要小的来带各位仔细看看吗?”
“不用那么麻烦,就拿那间仓库做例子,把里面最近货物交割的所有文券账本一起拿来,我就着里面的东西和他们粗略解释解释就行了,这里卖的东西都是大同小异,看一间就够了。”
“少将军说得是,那您几位先进去,我去把文券和账本拿来。”
毛小豆随手指的那间仓库自然是那批粮食所在的那一间,而那位张爷本人其实也在虎牢关,他就是在这里等着把里面这些粮食移交给徐羡之然后买免役名额的。他留在仓库门口的伙计一看虎牢关来人抽查这间仓库,自然是忙不迭地跑去客栈通风报信了。
而徐羡之一看毛小豆他俩一进仓库直奔粮食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只不过顾忌到周围有人,他是悄悄走到毛小豆身边私下提问的。
“这批粮食有什么问题吗?”
“徐伯伯静观其变就好。”
没过一会就有两个人一起从仓库外面跑了进来,除去那个去拿账本的官吏外,另一个就是这批货目前的主人了。
毛小豆斜斜瞥了对方一眼却没有点穿,只是接过那本账本一点点翻阅起来,一边翻阅一边点着仓库里的货随口和阿拓解释两句互市的交易规则和存在的意义之类的话。然后,翻着翻着,终于到了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占了这偌大仓库里大半位置的这一批粮食。
“你过来。”毛小豆好像是刚刚发现问题那样突然板起脸孔把负责的官吏叫了过来,“这里这么大一笔完全记错了,做事怎么能这么马虎,把负责这笔交易的人还有货主给我叫来。”
负责人哪知道毛小豆是奔着问题来的,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一愣,而自知有问题的货主此时站了出来对着毛小豆行了个礼。
“见过少将军,我就是这批货的货主,这笔交易完全是照着虎牢关的规矩做的,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没问题?”毛小豆冷笑一声,“我看账本上记的量倒是和仓库里这些大差不差,但是这个价码可就差得大了,按照道理,你这个价最多只能买到账本上两成的货了。剩下八成的钱在哪里?你是不是为了少交输估,故意报低价格好逃避司州规定的税赋,嗯?”
“少将军真是冤枉小人了,之所以账本上写的是这个价格,是因为小人领了兖州的差事,要替州府军筹备军粮。司州兖州皆属北府势力,两州一向守望相助互通有无,兖州的军粮在司州辖内采购时,也是走的和司州自己采购时一个价钱。”
北府军的确是有这个规定,那是因为北府几个将领都领了一州刺史的职务,军政大权都一把抓的情况下,从粮食征收过来到分配为军粮实际上就是个左口袋进右口袋出的过程。既然如此,就不用刻意再走市价多出一道手续,而百姓商人等在州内以这种低价贩卖军粮就视同是上了税赋,是会有官府的记录和凭证的。
这个姓张的不知道毛小豆他们是全部弄清楚了再过来的,以为和平日里一样可以蒙混,仗着自己来自兖州,司州的人不会仔细过问,每次都是说完这一句别人就不再追问了。只可惜夜路走多了遇到鬼,这一次他注定是混不过去了。
“他是兖州官府派来的?”
毛小豆装作不知道那样地看向负责人,后者从一开始就是从姓张的那里听到的一样的说辞,所以自然是对着毛小豆点了点头确认了姓张的身份。此时这姓张的刚要松一口气却看见毛小豆又转身看向了自己。
“既然如此,那把兖州官府给你出具的凭证拿来给我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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