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 253.5-254 章

诸葛承做了个噩梦,梦里的他本来好好地仰面躺着,但是在他身处的地方一点点淹起了水。他感觉到有液体浸透他的脊背,没过他的耳朵,漫过双眼后终于渗入鼻孔,而在那一刻,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包围了他。

诸葛承惊觉着起身,才发现渐渐漫上来的不是水而是一片血泊,当他惊恐地望向周围,他看见了同他一样站在这片血泊里的人们。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个又一个,诸葛承看不清他们的脸,却能看见他们的共同点,这些人的头颅都已经和脖颈分了家。

这些明明已经断了头的人们却还是像活着一样,只不过有人双手高举着自己的头颅,有人却和身边同行的人交互捧着对方的头颅,然后他们带着这样恐怖而诡异的姿态一点点逼近诸葛承,头颅上的嘴唇一张张重复着同样的口型。

“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

头颅们的控诉越来越凄厉,诸葛承害怕地转身逃跑,却发现四面八方都是这样没了头颅的人们,他们一边说着一样的话一边将诸葛承包围在其中。

“阿拓,阿拓……”梦里的诸葛承似乎不记得自己还有机关兽这种东西,只是一边努力朝着人少的地方逃亡一边呼唤阿拓的名字,“阿拓——”

“阿拓!!”

诸葛承喘息着睁开眼睛,因为噩梦过分真实而出了一头冷汗,幸好的是,这一次阿拓正好从外面赶回了王帐。

“我在,阿承,我在。”阿拓一下子坐到诸葛承身边抓住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

“我……我……”诸葛承想和阿拓说说他的噩梦,却因为喘得太厉害所以什么都没出口。

“我知道,我在的,你没事了,你熬过来了,一切都会好的。”阿拓一边扶起诸葛承一边又让人端来了羊奶,“来,先喝一口好不好?”

诸葛承听话地喝了口羊奶稍稍缓解了点身体里的饥渴,这一次没有血腥味,新鲜的羊奶只是略微有点奶味过重而已。等诸葛承又喝了几口攒了点力气后,他终于有能力抬头看向阿拓:“我昏了多久了?”

“从你拦住乙弗部的人那天到你上次醒来一共是五天,然后从你上次醒来到现在是一天一夜。”

因为得了大萨满的警告,阿拓在完成血祭后特地让对方给自己驱了邪又洗了澡后一直在隔壁的帐篷里待着。本来为了安全起见,他是不会过来的,但是诸葛承刚刚显然被噩梦魇住了,嘴里不停叫着阿拓的名字,侍者们没有办法了才去回报阿拓,而阿拓刚进来就正好撞上了诸葛承惊醒的那一幕。

但这里毕竟是草原,阿拓洗澡时可没法像汉人的皇帝那样有一堆人伺候着,所以被阿拓抱在怀里的诸葛承抬起头时,正好能看见阿拓耳朵后面发根那里粘着块异物,诸葛承也没有说什么就顺手帮阿拓拿下了那块东西。

而当诸葛承将那块东西放进另一手手掌的时候,却发现沾过那玩意的两根手指指腹和手掌里都有了些暗红色的黏腻痕迹。

那是一块还没有完全干涸的血块。

254.

诸葛承还没什么力气,所以只能将手掌往上送了送让阿拓注意到了这个血块。

“哦,这……”阿拓迅速从诸葛承手掌上拿起这个血块随手一丢,“部落里在大规模屠宰牛羊,我之前去看一下他们做得怎样了,大概就不小心被溅到一点。”

“那天的……善后……如何了?”诸葛承没太纠结于阿拓的解释,他那天只来得及关心刘夫人和她的孩子,至于其他的人到底如何他都不知道。

“我那里的战事还算顺利,我们顺利和慕容部他们的援军汇合,已经把窟咄的人马打败了,窟咄本人西逃,我担心后方的情况就先把人都带回来了。到昨天为止,走得最慢的最后那部分人也回来了,所以这会大家都在大宰牛羊庆祝大胜呢。”

“嗯……”

正好阿拓话说到这里,侍者端着一碗羊肉粥进来了。阿拓伸手接过这碗粥舀了一勺送到诸葛承面前。

“你瞧这不是正好,趁热喝一点吧,你这么多天来只有刚刚喝了几口羊奶怎么够呢?”

“后方……留下来的人里……”

然而诸葛承只是喝了一口后就努力抬起身体想要附到阿拓耳边说点什么,阿拓一看他这么急立即挥手让侍者们都退下去。

“有内奸。”勉强撑着说完这句的诸葛承身体一松又开始往下滑,被阿拓单手捞住了。

“我知道,是于桓他们几个,他们已经都招了,这种叛徒死不足惜,我已经把他们都处决了。”

“他们被……抓回来了?”诸葛承本来想提醒一下阿拓以免有些内奸再混回来,却不想对方动作如此迅速,“那……其他人呢?就是……没跟我走的……那些?”

诸葛承那日就让石虎跟了那些人一阵子,在确认乙弗部分兵去追他们后就把石虎召回来了,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的结局。

“别多想,那些人不听我的吩咐,先抛弃你们自己逃命去,最后是怎样的下场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也就是说,他们……死伤惨重?”

诸葛承倒也不是真的接受不了这种结果,毕竟是他故意把这些人当成诱饵的,如果现在再来后悔也未免有点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但那些毕竟是阿拓托付给他的人里几乎一半的人口,也即是说,那些凯旋归来的将士们里差不多也要有一半面对出征归来却家破人亡的结果。

诸葛承于是明白了他的噩梦的来源,这些人的初衷只是想活命而已,何况他们也是得了部落主母贺夫人的允许逃命去的,而最后他们的这个悲惨结局的确脱不开诸葛承的功劳。

“都是……因为我吗?”诸葛承无奈地复述了一句他在噩梦里听到的指控。

“怎么可能是因为你?!一直向背叛的两部透露部落位置的是于桓这些人,私自带着我留给你的守军跑去追击敌军,害你无人可用的是娄那这个废物,抛弃部落主母和我定下的话事人提前离去的是他们自己,而最后屠灭他们的是乙弗部,这些都和你有什么关系?!”

阿拓担心诸葛承因为这种道义负担而郁结于心,从而对着他的精神再造成一次打击。这一次不同于在洛阳那一次,等善后时阿拓发现诸葛承的机关兽只只带伤,最严重的那一只甚至被腰斩了。阿拓甚至怀疑那一只石虎已经没有救了,但他还是让手下们收拢了所有他们能找到的机关兽的残骸,以便诸葛承将来能修复它们。

在洛阳时的小魏虽然受伤但还保有基本的灵智,那一次诸葛承尚且休养了许久,而这一次在诸葛承昏迷后那些机关兽都直接进入了休眠状态,阿拓简直不敢想象这一次诸葛承伤得到底有多重,他真的怕再多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压垮诸葛承现在的身体了。

“你只管好好吃、好好睡,那些人的死都和你没关系,嗯?”

“好好吃……好好睡?”诸葛承突然觉得阿拓这话有点好笑,所以他本来是想多自嘲两句的,可惜他的确是真的困了,才说了一句就又昏在阿拓怀里了,“我好像真的……成了那只羊羔了……”

然后诸葛承就开始昏昏醒醒,当然昏的时间很多,醒的时间很少。但好在每次他醒来时都有一堆人忙着伺候,诸葛承简直怀疑他这边的阵仗比起刘夫人和贺夫人那里都要强了。他也试过让他们不用这样,但很可惜,在胡人里诸葛承真正能说服的人只有阿拓,而阿拓在诸葛承后来醒来时刚好都不在。

于是等下一次诸葛承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在马车里的时候也没太惊讶,本来部落就需要游牧,而之前可能只是他在昏迷中所以没发现已经换过地方了而已。

“我能看看外面吗?”

这会诸葛承的精神已经比刚醒来那会好了很多了,但因为他第一次醒时场面太过惨烈,没人敢让他去王帐外面走走。既然这次醒来难得正好遇见迁徙途中,诸葛承想在马车上看看外面也好,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多久没见过蓝天白云了。

然而就是这么简简单单一个要求,马车里伺候的人反应居然是一阵慌乱。一个说是先生身体还抱恙,大萨满说了不能见风,又有一个说什么可汗吩咐了不能让先生出去,否则他们就要受罚,几个人几句话里都能互相矛盾,诸葛承干脆不理他们自己起身坐了起来。

“先生不可!!”

侍者们里有扑上来扶着诸葛承要他重新躺下的,有干脆去按住马车的窗帘不让马车透光的,总之他们这幅急切的样子让诸葛承实在是很难不心生怀疑。

但诸葛承也不想和这些侍者们硬犟,他顺从地躺下,闭上眼睛,开始在脑中重新沟通他的魂契。然而其实诸葛承也明白,现在的自己还不适合唤醒沉眠中的机关兽,因为他的神魂里的裂伤还很厉害,贸然使用魂契很容易陷入那种失神状态,这样说不定会给灵魂带来什么新的伤害。

知道自己现在情况的诸葛承很小心地让其中一只石虎重新睁开眼睛,然后发现他的机关兽似乎也都被集中起来放在了一辆马车上。好在机关兽那里没有那么多看守的人,那只石虎轻易地从马车的一侧溜了下去。

通过石虎的眼睛,诸葛承发现他们已经是部落迁徙里最后启程的一批了,除了身后跟着一队护送的骑兵以外,诸葛承的马车已经在末尾了。石虎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周围还是很普通的草原的样子,所以诸葛承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没看出什么的诸葛承准备让石虎重新回马车上重新退出魂契状态,但是就在石虎转身的刹那他注意到了身边的一条河,看队伍的迁徙方向,他们应该是在往河的下游走,单以这条河本身来说并不足以引起诸葛承的注意——

如果从他们身后河的上游那里下流下来的水不是红色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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