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 260-261 章

当卫王的管家被皇帝的反常弄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卫王正带着自己的护卫们绕了个路从平城比较偏的那扇门里进了城。

往日里卫王狩猎归来,总是拖着他的猎物浩浩荡荡地从皇城的正门进城。十几骑精兵身后是一群狼那么高的猎狗,再后面的板车上躺着各种猛兽。大街小巷的百姓涌出来,大人抱起自己的孩子见识见识各种他们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的豺狼虎豹,然后和孩子们讲以前在草原上自己放牧时和这些猛兽遭遇时,自己是如何英勇抵抗才能虎口脱险的。

于是在民间,卫王一直是鲜卑人勇气和血性的化身。

但今日里卫王一改常态,不但走了偏门,连猎物都丢弃在山林里没有带出来,每一个骑士一人带着一条猎狗化整为零地入了城,这都已经不能用低调去形容了,简直就是到了鬼祟的程度。

“王爷,我们要小心到这种程度吗,猎物都不要已经足够不引人注意了,为什么还要从偏门分批进城?”

此时卫王身边就剩下他的训犬师和三条最好的猎犬跟着了,但是训犬师的脸上确实相当疑惑。在皇城里面,除了皇帝以外地位最高的就是卫王了,而据他所知,卫王在外面的风评也一向都很好,不至于到这种在皇城里偷偷摸摸的地步。

“我觉得不太对劲,我们在山里看到的那支军队绝对不简单,不知道皇兄到底想干什么,但肯定不太正常。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回去收拾一点行李等我去封地躲一阵。”

这位训犬师在卫王府的地位已经相当于王爷的幕僚,卫王经常和他讨论一些重要问题,所以这会两个人很自然地在商量回府后的下一步。

“最近不是为了救朱提王,各地都在大征兵吗?说不定这是哪个州要去晋阳集结的部队,只是刚巧选择走了山路才被我们撞见了。”

“不像,各地新进征兵的兵员素质一定很堪忧,但我看了一会那支部队的行军,他们像是精锐的老兵,只是感觉好像进山很久了,才会显得士气低落且有疲态,但他们行军的脚力控制分配绝对老道,新兵是不可能有这种经验的。”

“那就是哪个州直接调了本州的老兵前来?”

“那就更不可能了。皇兄这一次征兵,军书上只写了兵员数量,但没写兵员要求,哪一个州的刺史会把自己辛辛苦苦久经训练的精锐交出来,再用新征来的什么都不会的兵去补老兵的空缺?就算他们想在皇兄面前力求表现提高上交的兵员质量,也应该是老兵带新兵的混合组合,怎么可能一条长得我们望不见头的队伍里全是老兵。”

“既然王爷认为这支军队不是新征的军队,那皇都腹地,哪里还会有这么大规模的兵员调动?”

“所以……”卫王迟疑了一会,“我怀疑这支军队就是朱提王带去北伐的大军。”

“什么?!”训犬师大睁着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朱提王不是迷路了吗?他们难道会在离王都半天路程多一点的山里迷路?”

“从头到尾关于他们迷路的消息朝廷就收到过一封军报而已,在那之后全国各地就都在征兵了,如果他们一直是这样走山路的话,那就算偶尔有人看见他们了,也会和你刚刚一样只当是各地征调的新兵。”

“那他们都自己回来了,我们还费劲征兵干什么?”

“是啊,你说……皇兄征兵到底要干什么?”

这时卫王和训犬师骑过一处街道,街边店铺门口有几个孩子正在玩耍,他们一边玩一边嘴里就在唱嘲讽朱提王迷路的童谣。卫王看了他们一眼,又转向了训犬师的方向。

“至少皇兄的第一个目的在这里了,这一次无论朱提王他是真迷路也好,被坑了也罢,他在民间的名声算是彻底臭掉了。”卫王说到这里嗤笑一声,“哼,他这么好名声的一个人,这一次皇兄可是打在了他的七寸上了,这一招真可谓是兵不血刃啊。”

“王爷您说,我们之前对那位爷做的事……可汗他不会知道了吧?”被卫王这么一分析,训犬师也是一身的冷汗,他抖着声音向卫王询问那起他们都知道但都不能说出口的滔天大罪。

“应该……不会的。”卫王的口气相当忐忑,看来皇帝积威太重,惹怒他的话,即使是卫王这样的勇士也是没有一点自信,“不会的,跳了黄河哪有不死的,皇兄上哪里去知道这件事。”

尽管如此,卫王还是在后悔大朝会那天的自己托大了。朱提王那点道行连他都瞒不过,自然也是瞒不过皇帝的。而且皇帝这一次跳过言语敲打直接出手了,于是卫王难免兔死狐悲,生怕皇帝也要对自己动手。毕竟如果朱提王那点小打小闹尚且被皇帝这么针对,那和他那次狠辣的出手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卫王不敢想象皇帝要对他动手时会有什么手段在前面等着。

想通了问题关节的卫王只恨自己浪费时间,当时大朝会上只忙着旁观皇帝和朱提王笑话的他没有提前称个病去封地疗养,又或者干脆去个远点的地方打猎躲它个半年看看朝中局势。在皇都周围山里随便转了两个月的他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没带,以至于现在想跑路都得先回家一趟收拾收拾行囊再走。

总算他们这一路回来足够低调,在城门口也没碰上什么认识的官吏,路上的百姓这两天见多了各种骑兵来回调度,看见他们当街骑过也不在意。卫王心想待会只要自己动作快点,稍微带些重要的东西就走,皇帝应该反应不过来。

这个想法在卫王踏进自家厅堂那一刻彻底改变,明明给他开门的下人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所以卫王也没多想,进了府邸就直奔正堂。但正堂大门一开卫王乍一抬头,整个人直接僵在当场。不过他这样的还算好的,在他身后的训犬师看清正堂里坐着的皇帝后直接吓到后退一步坐倒在了地上。

“皇……皇兄?”卫王努力平复自己的语调,又讨好地对着皇帝笑了笑行了个礼,“臣弟不知皇兄在此,路上多有耽搁,让皇兄久等了。”

“无妨。”皇帝也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容看得卫王心里多少有点发毛,“还知道回来就好。”

261.

皇帝说完后又专心地逗他的海东青,没有人敢催皇帝开口说明他到底来此所为何事,于是现场诡异地安静下来,直到卫王那条最凶悍的猎犬疾影终于忍无可忍地对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吠了一声。

“疾影!!”

卫王厉声喝止了疾影,但他的出声似乎已经太迟了,皇帝从海东青上移开视线看了疾影一眼,就这一眼后,疾影却突然呜咽着趴下又做出了一个表示臣服的动作,而这一次显然不是因为卫王有什么特别示意的原因。

“不愧是皇兄,连这畜生都知道帝威盛大。”卫王虽然震惊于疾影的行为,但也只能没话找话地拍了皇帝一句马屁。

“是啊,连畜生都知道的道理,为什么人还是不懂呢?”皇帝这一次没有再笑了,他和卫王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而卫王瞬间心虚地低下了头。

“皇……皇兄,是哪个不长眼的忤逆皇兄,臣弟愿为皇兄分忧。”

尽管卫王一副力求表现的样子,皇帝却没接着他的话茬,而是提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仪弟这次也是去打猎了吧?怎么没见你把猎物带回来呢,难道这次又失手了?”

卫王不知道皇帝这个“又”字从何谈起,只能含含糊糊地应了。

“说说吧,这次是为了什么?”可惜皇帝不愿放过卫王企图蒙混过关的敷衍,非要他亲自解释个明白。

然而事情的真相是卫王觉得自己遇见了对外声称迷路了的朱提王带领的军队,怀疑这是皇帝做的一个局,但这事又怎么好对皇帝明说,于是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最近天冷,山里野兽大概都在冬眠,出来得少了,臣弟自然就遇不见。”

“出去了两个月都没遇见一只猎物啊,那真可惜。”皇帝顿了一下,卫王刚要松一口气却被皇帝的下一句直接吓到半死,“那去年八月那次,你又是为什么空手而归呢?难道是因为莫题的人来报的那个——遇见了汉人的奸细?”

原来皇帝的“又”是落在这里了,但这又是一个卫王说不清的故事,所以他只能竭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不要让皇帝看出他在这件事上的心虚。

“这事的始末其实是这样的,我从莫题的人那里借了那两个皇兄指明要的人,听说他们是汉人军械司来的,就想让他们帮我看着改一下我的弓。谁知道后来机缘巧合下我才发现那两个汉人是由奸细易容假扮的,所以我才带着手下一路追击那俩人,最后一直将他们追到悬崖边。谁承想这两个汉人贼子拒不投降,双双跳崖,臣弟因此也就没能活捉到这两个奸细好交给皇兄审讯,请皇兄恕罪。”

在卫王正在解释的时候,一个卫王没见过的军士打扮的人进来了,他直接对着皇帝行了个礼。

“可汗,已经全部清干净了。”

皇帝点点头挥了挥手,那个军士自觉退到一边站到了卫王的训犬师身边。

“恕罪?你辛辛苦苦替孤抓汉人的奸细,何罪之有?”皇帝起身走到卫王的面前,眼睛却看着他身边趴着的疾影,而疾影心虚地躲开了皇帝的目光,甚至欲盖弥彰地用一只爪子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你给这条狗取名叫疾影?好名字,比它爹的名字好,那时候我在草原上看见那只狗时,只给它取了个赫奴的名字。”

“皇兄起名自有深意,臣弟自是不如的。”

“后来我就把赫奴给那孩子养了,疾影也是在那之后才生在他府上的,这点恐怕他没和你说过吧?”皇帝低头凑近跪着的卫王的耳边,“还有——他说黄河的水又混又急,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原本还能挺直身体跪着的卫王终于腿一软,身体一晃的他被身旁的训犬师扶了一下才没瘫在地上。

“皇……皇兄……您在说什么?”

“你听不懂我说什么?”皇帝于是指了指那个刚刚进来的军士,“那你来和卫王讲些他能听懂的吧。”

“是,可汗。”军士的话里不带一点感情,“卫王涉嫌谋反,如今证据确凿,罪不可赦,奉可汗之命,将卫王府所有下人缴械扣押,胆敢反抗者均已就地正法。”

那名军士话音还未落,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了院子列队站在两边,一副立刻就要把卫王和他的余党一网打尽的样子。

“现在这府里还没束手就擒的就剩你们俩了,你是直接认罪呢还是要我亲自动手?”皇帝带着戏谑的笑容看着卫王,在这种距离上一个用刀的和一个用弓的要搏命的话,用弓的没有一丁点胜算。

“看来你都已经知道了,呵呵,那小子可真是命好,中了我一箭从这么高的地方掉进黄河居然还能不死?”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卫王也就不再伏低做小了,他了解自己的堂兄,知道自己犯下的罪在他那里绝无幸理,那还不如直接放手一搏,到时候说不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未可说。

跪着的卫王喉咙里发出了一种低沉的咕噜声,而无论是皇帝还是那些奉命进来的士兵们似乎都没觉得这些声音有什么可奇怪的。他们处理过太多谋反之人了,那些人在阴谋败露之后有的是嘴里叫嚣着骂得很难听的,还有些人甚至会出口一些恶毒的诅咒,虽然他们也知道,天生没有萨满资质又没有长期侍奉祖灵的人,出口的诅咒很难成真。

但是卫王毕竟是卫王,这时候他那些被众人所忽略,分散在院子各处角落的猎犬们已经在准备状态了,随着卫王的一句“咬”,那些猎犬快速地从四处朝着那队士兵们冲去。每一只认准一个目标,对着他们身上没有厚甲防护的部分张口就咬。

“呃啊啊!!”凄厉的惨叫声在院子里此起彼伏,习惯于对付人类敌人的士兵们缺乏防御恶犬的经验,它们的撕咬也许并不致命,但足够让这些士兵们在短时间内失去任何的行动能力。

厅堂内的训犬师也早就听懂了卫王的暗示,他在卫王口令出口的瞬间直接扑倒了刚刚那个宣读他们罪名的军士,给卫王和皇帝创造出了一个短暂的一对一的机会。而卫王抓紧时间拉开自己和皇帝之间的距离,一边退一边从背上取下自己的巨弓,抽了一枝箭枝搭了上去。

即使情况看起来不妙,皇帝依旧不急着拔出他的刀,只有黑色的杀气从他身上四散开来,一瞬间漫过屋内然后扩散到整个院子,在确定所有的人和猎犬都被覆盖到后,皇帝直接吹了一个响哨。

而诡异的一幕同时发生了,那些本来正在撕咬士兵的猎犬们,都在一个激灵后松开口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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