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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请命与允准

教皇书房内，时间仿佛被窗外的斜阳拉长，流淌得缓慢而滞涩。比比东依旧伫立在窗边，身姿挺拔却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紫金色的长发在余晖中泛着柔和的光泽，与她周身萦绕的、挥之不去的凝重形成了微妙的反差。她的目光似乎落在下方武魂城井然有序的街道与建筑上，又似乎穿透了这一切，落在了更遥远、更令人忧心的西方。

胡列娜的申请，像是一块投入她心湖的石头，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杀戮之都……那个名字本身就带着血腥与不祥。即便她已做出了最理智的安排，但那份属于师长、甚至隐隐超越师长范畴的担忧，依旧如同细微的蛛网，缠绕在心间，难以彻底拂去。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打破了这片沉凝的寂静。

“进来。”比比东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门被推开，熟悉的、轻缓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那脚步声的主人似乎刻意放轻了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意味。随即，一股淡淡的、如同雪后青竹般的清新气息悄然靠近，驱散了些许空气中沉郁的檀香。

“东儿。”

一声轻唤，比脚步声更轻，却像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瞬间拉回了比比东飘远的思绪。这声呼唤里，没有了平日议事时的恭敬，也没有下属面对教皇的拘谨，只有纯粹的、带着关切与亲昵的意味。

比比东缓缓转过身。

夕阳的金辉恰好从她身后漫射过来，为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晕，让她那张绝美的容颜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深邃的紫眸，依旧清晰，如同蕴藏着星辰与深渊，此刻正带着询问，落在悄然走近的云清辞身上。

云清辞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沐浴在金色的光尘中。她今日穿着一身简单的月白色常服，墨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衬得脖颈修长，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柔和。但她的眼神，却与这身闲适的打扮截然不同，里面闪烁着一种极其认真、甚至可以说是郑重的光芒。

比比东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话。她大概能猜到清辞为何而来。

云清辞迎着她的目光，没有绕圈子，直接切入主题，语气清晰而认真：“娜娜要去杀戮之都的事，我知道了。”

她顿了顿，观察了一下比比东的神色，见对方并无意外，才继续道，声音愈发坚定：“我想与她同去。”

尽管有所预料，但当这句话清晰地传入耳中时，比比东的紫眸还是几不可察地凝缩了一下。搭在窗棂上的指尖微微收紧。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因这句话而骤然紧绷了几分。

“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比比东的声音响起，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她没有质问，没有斥责，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但那平静之下蕴含的力量，却足以让任何心智不坚者退缩。

云清辞没有丝毫退缩，她清澈的目光毫不避让地迎上那双能洞悉人心的紫眸，里面的坚定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精钢。

“知道。”她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正因知道，我才更要去。”

她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灼灼，开始条理分明地阐述她的理由：

“其一，我需要杀神领域，需要更极致的历练来提升自己。”她的声音冷静而客观，像是在分析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我的修炼之路，看似顺畅，但缺乏真正生死边缘的淬炼。杀戮之都的环境，虽然险恶，却是磨砺意志、激发潜能的最佳场所。获得杀神领域，对我未来的实力提升至关重要。”

“其二，”她的语气微微放缓，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目光也落在了比比东微蹙的眉心上，“娜娜独自前往，我不放心。即便您有所安排，但杀戮之都内部规则特殊，变数太多。我们同行，彼此能有个照应，生存的几率会大很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独自去冒险。”

这两个理由，一个出于对自身力量的追求，一个出于对同伴的責任，都足够充分，也符合她一贯的行事风格和与胡列娜的交情。

然而，云清辞的话并没有说完。

她深深地望进比比东的眼睛，仿佛要透过那层威严与平静，看到她内心深处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波澜。她的声音放缓了下来，不再那么冷静客观，而是注入了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能触动灵魂的情感：

“而且，东儿……”

这一声呼唤，比刚才那声更加轻柔，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我想变得更强。”她的眼神无比专注，里面翻涌着炽热的情感与不容动摇的决心，“强到足以面对任何风雨，强到能永远站在你身边，与你并肩，而非仅仅是被你庇护在羽翼之下。”

她的目光扫过比比东看似平静、实则隐含疲惫的脸庞，声音里带着心疼与无比的坚定：

“我知道你背负着什么，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我不想只做一个需要你分心照顾的弟子，或是……恋人。我想成为你的力量，你的依靠。杀戮之都，是我必须经历的磨砺，是我为了能真正配得上站在你身边，而必须踏过的阶梯。”

这番话，如同最锋利的箭矢，精准地射中了比比东心中最柔软、也是防守最严密的地方。

她看着眼前的少女，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灼伤人的爱恋、守护与变强的渴望。那光芒如此纯粹，如此炽热，让她那颗早已被冰封、被权力与仇恨侵蚀得千疮百孔的心，都仿佛被烫了一下。

理智在疯狂地叫嚣着拒绝。

杀戮之都太危险了！那是连封号斗罗都可能陨落的绝地！她已经送了一个弟子进去，难道还要将另一个，这个她刚刚确认了心意、让她感受到久违温暖与悸动的人，也推入那万丈深渊吗？将两个最重要的弟子同时置于如此险境，万一……她不敢去想那个万一。

清辞的实力确实远超同侪，生存几率很大，甚至可能收获远超胡列娜。但万一呢？万一那里有连她都无法应对的诡异？万一她被杀戮之意吞噬？万一……

各种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让比比东的心脏一阵阵揪紧。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凉。那种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惧，远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她心悸。她们的关系才刚刚开始，那份温暖她甚至还没有好好捂热……

可是，清辞的眼神，她的话语，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她的心上。

“我想变得更强……强到能永远站在你身边，而非仅仅是被你庇护。”

“我想成为你的力量，你的依靠。”

这些话语，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她尘封的记忆。曾几何时，她也曾如此渴望力量，渴望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渴望能守护想要守护的人……只是她的路，最终走向了黑暗与孤寂。

而清辞，她走的是堂堂正正的道路，她的变强，是为了守护，是为了能与她并肩。

这份心意，何其珍贵？何其……令人动容。

她有什么理由，用什么“为你好”的借口，去折断她想要翱翔的翅膀？去阻止她走向更强的道路？

书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夕阳的光线愈发倾斜，颜色也从金黄变成了浓郁的橘红，将两人的身影在地板上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

比比东就那样沉默地看着云清辞，目光复杂难言。有担忧，有不舍，有挣扎，有审视，最终，所有这些情绪，都一点点沉淀下去，化为一种深沉的、带着沉重托付意味的认可。

她看到了云清辞眼中的坚定，看到了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她知道，即便自己反对，这个孩子恐怕也会想办法前去。与其让她暗中行动，不如放在明处，给予支持和必要的准备。

良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比比东几不可闻地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翻涌的心潮强行压下。她绝美的脸上，恢复了惯有的清冷与威严，只是那紫眸深处，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掩去的波澜。

她的目光落在云清辞脸上，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郑重的力量：

“你的实力，我自是放心。”

这句话，是对云清辞能力的肯定。

随即，她的语气转为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叮嘱：

“但切记，杀戮之都诡异莫测，万事小心，不可逞强。时刻保持灵台清明，勿要被杀戮之意侵蚀心智。遇事多思，保全自身为要。”

她没有说太多关怀备至的话语，但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最深切的担忧与寄托。

云清辞听着她的话，看着她虽然恢复平静却依旧带着一丝凝重的眉眼，心中酸软一片，随即被巨大的喜悦和激动所淹没。

“你……答应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看着她那副惊喜交加、如同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许可的模样，比比东心中最后那点挣扎也奇异地消散了。她微微颔首，动作很轻，却无比清晰：

“嗯。”

一个字的允准，重于千钧。

“准备一下吧。”她移开目光，望向窗外即将沉入地平线的夕阳，仿佛这样能掩饰自己并不平静的心绪，“你们三日后出发。”

“是！谢谢东儿！”云清辞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她忍不住上前一步，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比比东那只垂在身侧、微凉的手。她的掌心温热，带着激动人心的力量，将那微凉紧紧包裹。

比比东的手在她触碰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却没有抽回，反而微微翻转手腕，回握了一下，虽然力道很轻，却是一个明确的回应。

云清辞感受到那细微的回应，眼中的光彩更加璀璨，充满了无尽的感激与即将踏上征途的昂扬斗志。

比比东看着她那充满活力的样子，心中喟叹。维鹰终要离巢，利剑需经磨砺。她只愿，她们都能平安归来。

夕阳终于彻底沉下，书房内暗了下来，唯有两人交握的手，在渐浓的暮色中，传递着彼此的温度与无声的承诺。

（第108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