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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月下话别
最后一抹晚霞也终于被墨蓝色的夜幕吞噬，武魂城华灯初上，如同散落在大地上的星辰。然而，教皇殿最深处的私人花园，却刻意避开了那些人造的辉煌，只余下天边那轮渐渐清晰的皎月，以及几颗最早亮起的、胆大的星辰，作为唯一点缀。
月光如水，清冷而温柔，无声地流淌过每一片叶片，每一朵花苞，为这方静谧的天地披上了一层梦幻的银纱。夜风似乎也识趣地放轻了脚步，只带来微弱的、混合着泥土与夜来香气息的凉意，拂过肌肤，带起细微的战栗。
那株承载了无数秘密与情愫的紫藤花架下，两道身影并肩而立，沉默地望着眼前被月光浸染的景致。正是明日即将启程的云清辞，与前来送别的比比东。
明日，云清辞便将与胡列娜一同，踏上前往西方杀戮之都的未知旅途。前路凶险难测，归期未定。这份沉重，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两人的心头，让这原本充满甜蜜回忆的地方，也弥漫开一股化不开的离愁别绪。
云清辞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身旁之人的侧颜上。月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比比东绝美的脸庞上，勾勒出那完美的轮廓，却也让那份平日被威严掩盖的清冷与孤寂，在此刻暴露无遗。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深邃紫眸中可能翻涌的情绪，唯有那微微抿起的、失去了一些血色的唇瓣，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看着这样的她，云清辞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传来一阵阵细密而尖锐的疼痛。不舍，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了她的四肢百骸。她贪恋这片刻的宁静与相伴，贪恋她身上那令人安心的冷香，贪恋每一个清晨为她描眉梳发的亲密时光。一想到即将长久的分离，前往那个充满血腥与未知的绝地，她便觉得连呼吸都带着酸涩。
她不能将这份不安与脆弱表现出来。她是去历练，去变强，是为了能更好地守护眼前这个人。她必须让她安心。
深吸一口带着凉意和花香的空气，云清辞率先打破了这令人心慌的沉默。她的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像是怕惊扰了这月夜的梦境，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清晰地传入比比东的耳中：
“东儿，别担心。”
比比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却没有转头，依旧望着前方，仿佛在欣赏月色下的花影。
云清辞继续说着，语气平稳而有力，像是在陈述一个必将实现的事实：“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娜娜。你教我的，我都记得。杀戮之都再危险，也不过是我变强路上的一块磨刀石。我一定会带着杀神领域，平平安安地回来见你。”
她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恐惧与犹豫，只有一往无前的决心和让她安心的承诺。
听到这话，比比东终于缓缓转过头来。
月光下，她那双向来深邃难测、蕴含着无尽威严的紫眸，此刻清晰地倒映着云清辞的身影，也清晰地流露出里面翻涌的、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关切，如同细密的网，缠绕着担忧；有担忧，如同沉重的铅块，坠在眼底；更有那浓得化不开的不舍，如同月夜下的潮汐，无声地拍打着心岸。这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都化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仿佛从灵魂深处逸出的轻叹。
这声叹息，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却重重地砸在了云清辞的心上。
然后，在云清辞带着心疼与专注的凝视下，比比东抬起了手。那是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曾经执掌权柄、裁决生死的手。此刻，这只手却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笨拙的温柔，缓缓伸向云清辞的胸前。
她的指尖微凉，轻轻拂过云清辞那月白色劲装的领口。其实衣襟十分平整，并无任何需要整理的地方。但她就是那样细致地、缓慢地，仿佛在进行某种郑重的仪式般，将领口那并不存在的褶皱抚平，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指尖偶尔擦过云清辞颈侧温热的肌肤，那微凉的触感与敏感的肌肤相触，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战栗。云清辞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指尖传递过来的、细微的颤抖，以及那颤抖之下，所蕴含的无尽缱绻与难以宣之于口的牵挂。
这个主动的、充满呵护意味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云清辞心潮澎湃。她的东儿，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表达着那份深藏的情感。
“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
比比东终于开口了，声音比平日里低沉沙哑了许多，褪去了教皇的威严，染上了夜色的柔和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她看着云清辞的眼睛，一字一句，叮嘱道：
“杀戮之都的规则与外界截然不同，那里没有道德，没有怜悯，只有生存与杀戮。对敌人，勿要心慈手软，任何的犹豫都可能让你万劫不复。”
她的语气严肃，带着属于过来人的冷酷与清醒。
“但是，”她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带着深深的告诫，“也需时刻保持灵台清明，谨守本心。莫要被那无尽的杀戮之意吞噬，迷失了自我。记住你为何而去，记住……有人在等你回来。”
“那里诡异莫测，或许会遇到远超你当前实力的危险。若事不可为，保命为上，不可逞一时之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她絮絮地交代着，从可能遇到的敌人类型，到杀戮之都内部一些流传出来的禁忌，再到心态的调整，甚至是一些细节上的注意事项。仿佛要将自己所有关于那个地方的认知与担忧，都在这临别前夕，尽数倾注给对方。
这些叮嘱，与白日里对胡列娜那种属于师长对杰出弟子的期望与要求截然不同。这里面，少了几分对成果的期许，多了几分对安危的挂怀；少了几分冷静的规划，多了几分难以割舍的柔情。每一句话，都像是浸透了她内心深处那份不轻易示人的、属于“恋人”的担忧与牵挂。
云清辞静静地听着，没有丝毫不耐。她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最珍贵的箴言，深深地刻印在心里，刻印在灵魂上。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教皇陛下，此刻却为了她，流露出如此罕见而真实的担忧与不舍，云清辞只觉得心中酸软一片，仿佛被最温暖的水流包裹，又带着离别的涩意。
“我都记下了，东儿。”待比比东的叮嘱告一段落，云清辞才轻声回应。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却异常坚定，“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会小心，会警惕，会守住本心，也会……时刻想着你。”
话音落下，她不再犹豫，伸出双臂，将眼前这个看似坚强、实则内心或许比谁都柔软的人，紧紧地、用力地拥入了怀中。
这个拥抱，不同与以往任何一次。它带着即将分离的巨大不舍，仿佛要将对方揉入自己的骨血，带走彼此的气息以慰藉漫长的离别时光；它更带着一种郑重的、如同誓言般的承诺，用身体的温度传递着必胜的信念与归来的决心。
比比东的身体在被她拥入怀中的瞬间，明显地僵硬了一下。这种全然被包裹、气息被侵占的感觉，依旧会让她本能地产生一丝防御。然而，云清辞怀抱中传来的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量，那透过衣衫清晰可辨的、蓬勃的心跳声，以及那萦绕在鼻尖的、令人安心的青竹气息，像是最有效的安抚剂。
她那瞬间绷紧的身体，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松弛了下来。最终，她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重担与防备，轻轻闭上了眼睛，抬手回抱住了云清辞纤细而柔韧的腰肢，甚至将脸轻轻靠在了她那不算宽阔却异常坚实的肩头。
这是一个全然信任与依赖的姿态。
两人就这样在月下紧紧相拥，无声胜有声。月光将她们的影子投在地上，交织融合，难分彼此。夜风拂过，紫藤叶片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为这离别的序曲奏响的伴奏。
良久，比比东才微微动了动。她没有推开云清辞，只是将脸埋得更深了些，汲取着那份让她贪恋的温暖与坚定。然后，她用一种极轻极轻，仿佛梦呓般的声音，在云清辞的耳边说道：
“早归。”
仅仅两个字。
却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承载了她所有未能说出口的千言万语，寄托了她最深切的期盼与等待。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云清辞心中最后一道堤防。强烈的悸动与难以言喻的情感在她胸中汹涌澎湃。
她微微退开些许，双手依旧环着比比东的腰，低头，深深地望进那双此刻卸下了所有伪装、只剩下纯粹牵挂的紫眸。
然后，她不再犹豫，低下头，准确地、温柔地，寻找到那两片微凉的、带着她独特冷香的唇瓣，深深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不带有**的炽热与索取。
它充满了缠绵至极的不舍，仿佛要将彼此的气息烙印在灵魂深处；它带着坚定无比的承诺，无声地诉说着必胜的信念与归来的誓言；它更蕴含着刻骨的思念——是的，尚未离别，那蚀骨的思念便已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浸透了这吻的每一个瞬间。
唇瓣相贴，温柔厮磨，气息交融。比比东最初有瞬间的怔忡，随即，在那份深沉的不舍与承诺中，她缓缓闭上了眼睛，长睫轻颤，开始生涩而笨拙地回应。她的回应很轻，却如同最珍贵的馈赠，让云清辞的心尖都在发颤。
月光静谧地洒落，如同最慈祥的见证者，为这对即将分离的恋人披上圣洁的光辉。紫藤花架投下的斑驳阴影，将她们相拥亲吻的身影笼罩，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只留下这片方寸之地，盛满离别的深情与对重逢的笃定。
这一刻，时间仿佛为他们而静止。
（第109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