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进了学院大门，宁姬二人才对史莱克学院的困顿有了个确切的概念。放眼望去，皆是一片样式朴素的木屋，虽说打理得还算像模像样，仍能看出不少沧桑的维修痕迹，倒是不吝地方地圈出了好几个操场。与其说这是一座魂师学院，倒不如说，这里更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村庄。
金发少年很快带着两人来到学院中央，只见前方约莫五百平米的空地上，正有十来个人在此排队等候，均为先前通过了初试的考生，肉眼可见的魂力涟漪在空气中不规则地震颤着。
“这里就是第二场考核的地方了。”大概是得益于宁澈的脸，对方被拉着聊了一路也没见不耐烦，态度堪称温和，“你们去排队吧，我还要去接其他考生，就先走了。”
“好的，谢谢学长。”宁澈笑道。
他比金发少年要矮一个头，又是有意卖乖，眉眼弯弯仰起脸看人的样子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对了，学长。你叫什么名字啊？”
对方微微一愣，答道：“戴沐白。”
戴沐白走了，宁澈也笑得越发灿烂。姬夜冰不禁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不要惹事。”
“我哪有？”宁澈无辜地耸了耸肩膀，脸上还是笑盈盈的。说完，他忽然往姬夜冰面前一凑，目光好奇地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尾音不自觉上扬，“嗯？你怎么突然心情不好了？”
尽管对方仍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宁澈却多少察觉到了冰面下层涌的暗流。
认识三个月以来，他还是头一回发现姬夜冰这样鲜明的情绪波动。
“所以，”宁澈拉长了声音，笑容里带着一点微薄的恶意，“你是想起了什么事，还是——”
“遇见了什么看不顺眼的人？”
“与你无关。”姬夜冰冷淡道，脑海里却突兀闪过那双眼睛。
沉静又冷锐，无端让人不喜。
‘而且，他的气息……’
“你居然也能有讨厌的人啊？”宁澈感叹道，笑容却更扩大了几分，“是什么样的，让我听听呗？”
“……”
姬夜冰不搭理他了，宁澈便也若无其事地没有追问下去。而正在这时，一声软绵绵的吆喝远远飘了过来：
“瞧一瞧看一看嘞，好吃的香肠——”
排队的考生们齐刷刷转头，却见道路尽头，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正推着小推车吆喝着走来，推车上设了炭盆与烧烤架，油光发亮的香肠整整齐齐码在架子上，被高温烘烤出浓郁的肉香。
男人大声喊道：“奥斯卡牌香肠，价格便宜量又足——只要五个铜币一根，吃了保证你们更容易通过考试哦！”
推车越来越近，香气也越来越诱人，炭火的哔啵声和油花的滋滋声交织在一起，听在被报名和考核折腾得饥肠辘辘的考生们耳中不亚于最美妙的仙乐，就连宁澈也忍不住抽了抽鼻尖，露出了吃货的垂涎眼神。
——虽然是个战五渣的辅助系魂师，但宁澈可比姬夜冰能吃多了，并且明明身为七宝琉璃宗的大少爷，最热衷的反而是一些奇奇怪怪或者上不了台面的食物，有时候姬夜冰看着都觉得挺稀奇的。
“小姬——”
眼看着对方要来扯自己的袖子，姬夜冰默默后退一步躲开魔爪，随后从魂导器里摸出五个铜币抛给他，权当是堵这家伙的嘴了。
“谢谢小姬，你最好了！”宁澈笑嘻嘻地朝他抛个飞吻，揣着钱往推车走去。
过不多时，戴沐白又领着两名考生到场。
新来的两人一男一女，少女容色姣好，少年眼神沉静，后者正是方才对姬夜冰微笑示意的人；二人举止亲近，显然是结伴而行。姬夜冰的目光无声从少年滑向少女身上，片刻后又转回来，却再次迎上对方平和友好的注视，他愣了一下，这回没再视而不见，礼节性地点了点头。
戴沐白指着考核点跟那两人说了什么，而后向姬夜冰走来，有些奇怪地搭话，“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宁澈呢？”
“那边。”姬夜冰扬了扬下巴。
戴沐白扭头一看，表情顿时变得很一言难尽，“……”
那厢，少女也注意到了卖烤肠的小推车，悄悄地用手肘拱了下身旁的少年人，“哥，我也想吃。”
“我劝你们最好别吃。”戴沐白的表情更诡异了，哭笑不得地揉了揉额角。说完，他脸色一板，凌厉目光冷飕飕射向了正在跟宁澈搭讪的摊主，喝道：“小奥，你给我过来！”
摊主猛地打了个寒颤，眼睛一抬，这才看到后头横眉怒目瞪着自己的戴沐白。他表情瞬间一垮，身子还往后缩了缩，似乎是想把自己藏在顾客的影子里，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处；最后只好顶着对方越来越恐怖的眼神，哭丧着脸推走了过来。
“等等，我的烤肠！”宁澈赶紧跟上，眸子亮晶晶的，专注地盯着满架子香喷喷的烤肠挪不开眼，里头似乎闪烁着三个大字，好想吃！
可以说是非常可爱了。
“啊哈哈，戴老大好巧啊，你又带新人来呢。”摊主无助地干笑两声，“真是太辛苦了，要不吃根香肠休息一下？”
戴沐白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吃你个头吃，警告过你多少遍了，别在学院里卖香肠。你是想让大家都呕吐吗？”
“呕吐？”宁澈精准地捕捉到了关键词，终于舍得把注意力从香肠上面挪开了，“难道是过期了？还是加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怎么可能！！”摊主一下子挺直了腰杆，顶着戴沐白的冷眼激动地争辩，“我的香肠那可都是上好的，做出来到现在连一个小时都没有，绝对的新鲜又好吃，童叟无欺、假一赔十！我跟你说你可别污蔑我的人品哈。”
“……你好像还挺得意？”戴沐白要笑不笑地反问，摊主不禁再次打了个寒颤，刚挺起来的胸脯识相地又塌了回去，“她是新来的，不知道你这香肠叔叔的本领。你弄个新的出来给她看看。”
“啊这。”摊主弱弱地抗议，“别吧老大，好歹我们也同窗了好几年，给我留点儿面子成不？学弟学妹们都看着呢。”
这下任谁都听出来有问题了。
戴沐白没好气道：“少废话，赶紧的。不然等会人家要对我们学院有意见了。”
摊主悲痛地叹了口气，伸出了右手。淡粉色光芒氤氲流转，两圈魂环随之浮现而出，只听他慢吞吞念道：“老子有根大香肠。”第一魂环闪耀，粉光在他手中化作了一根新鲜的香肠。
……其实众人一开始没想往别的地方想的，架不住这人一边说话一边眼珠子乱转，快把心虚两个字写脸上了。再说，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壮汉操着口绵软嗓音说话的场景本来就有够违和了，他还要摆着副缩头缩脑的倒霉样儿，还老不自觉想弯腰，众人的目光便下意识顺着他的动作往下滑去，然后，齐齐“……”了。
少年：好……奇特的武魂。
少女：还好没去买……
姬夜冰：……
宁澈看了看架子上的香肠，又看了看摊主的裆部，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没看出来啊。”
众人：“…………”
现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宁澈正儿八经地看回来，仿佛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这大叔是个食物系魂师吧，使用魂技的时候念两句咒语辅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大惊小怪。”
众人：你说的有点道理。
摊主闻言，热泪盈眶，“终于！有人理解我了！你们总是误会我，可是我的魂咒就是这样的，我能怎么办嘛！”
众人：……虽然你说的没错，但还真是半点都不想吃你的香肠呢。
戏精上身的摊主还没演够，抹了抹眼睛，感动地冲宁澈道：“认识你真是太好了小学妹，你叫什么名字，我请你吃香肠啊！管够！”
宁澈的表情凝固了，“……你叫我，学妹？”
摊主：“是啊，怎么了？噢对了小学妹咱们打个商量，能不能别叫我大叔，毕竟我今年芳龄也才十三——”
听到这里，姬夜冰恰到好处地冷笑了一声，尽显嘲讽之情。
“……”宁澈用力地磨了磨牙，脸上却笑得灿若春花，温温柔柔、一字一顿地道，“老、子、是、男、人。”
“——嘎？”
戴沐白：“……”
闹出了这么大一个乌龙，摊主没多久就找借口溜走了，剩下几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互相亲近了不少。却见新来的那名少年人微微一笑，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了面无表情的姬夜冰身上。
“你们好，我叫唐三。”
姬夜冰沉默不语，倒是宁澈先一步开口，瞅着两人笑道：“他叫姬夜冰，叫他小姬就好啦。我叫宁澈。”
最后是唯一的女孩子，“我叫小舞，跳舞的舞。你们俩感情真好诶。”
她说话的时候，姬夜冰也正注视着她，眼神里带着点冷淡的打量。大抵是视线停留得有些久了，小舞笑脸一收，有些敏感地看了看自己，“怎么了？”
“没什么。”姬夜冰移开了目光。
小舞撇撇嘴没说话，神情却多少带上了几分警惕。戴沐白见状，轻咳一声出来打了圆场，“好了，既然都认识了，就先去考试吧。”他顿了顿，又问宁姬二人，“你们俩魂力多少级了？”
宁澈道：“我是二十七级。”
姬夜冰：“二十九。”
他这话一出，刚认识的三人顿时吃了一惊。戴沐白惊讶道：“你也是二十九级？你今年几岁了？”
“差一点满十二。”
戴沐白：“……看来今年的新生还挺可怕的。那这样的话就不浪费时间了，我直接带你们去第四关。”
原来史莱克学院对此早有规定，魂力超过二十五级就可以免试二三关。姬夜冰猜想这两关测试不外乎武魂潜质的综合评定，倘若魂师能在十二岁时魂力即达到二十五级以上，其武魂必然潜力出众，就无需再多此一举了。
戴沐白上前去找负责考核的老师说明情况。宁澈趁机往姬夜冰身边靠了靠，低声问道：“所以，那个唐三，就是你刚才看见的人？你讨厌他？”
姬夜冰不答，他又接着问：“你看出什么了？”他指的是小舞。
“不要多管闲事。”姬夜冰冷淡道。
宁澈挑挑眉，兴味盎然地看了唐三兄妹一眼。
另一边，戴沐白对第二关的考核老师耳语了几句。对方听完，点头道：“行，过吧。你带他们去第四关。”
他声音并没有刻意放低，排队的考生们听到这话，不由得隐隐骚动起来。其中一人不满地插嘴：“等一下，老师，为什么他们能免试，我们却得一关关的考？这不公平！”
老师淡然道：“学院规定，凡是魂力超过二十五级的人，均可免试第二三关。如果你修为足够，也可以跟他们一样，否则就老老实实地考过去。好了，下一个。”
考生们顿时噤声，或惊疑或好奇的视线却仍在四人身上徘徊不去。戴沐白被看得不耐烦了，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块测试用的水晶丢给唐三，“算了，给他们看看，省得以为你们走后门。把魂力输进去就行了。”
唐三接下水晶，依言将魂力注入其中，白光霎时大亮，耀眼光芒均匀分布在水晶的每一个角落，正是即将突破三十级的象征。
小舞、姬夜冰和宁澈也纷纷测试了一遍，结果自然不出意外。
一片哗然间，考核老师玩味地说：“看来今年我们学院要大丰收了。沐白，带他们走吧。”
这一回，旁人再无异议。
虽然没有展开来写，但其实宁澈对戴沐白套了一路的话，直到分别的时候才想起来忘了问名字（。）
宁澈，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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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香肠叔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