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走出那片荒芜的空村,进入了城区,周围的景象逐渐正常起来,可却依旧感受不到属于城市的繁荣景象。
街道的周边只有连绵不断空荡的小摊和关门的商铺,甚至在街上行走的人绝对不超过十人,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
江府坐落在小城内的最正中央区域内,一座明晃晃的偌大府邸矗立在街边,门牌之上写着字体繁复的“江府”二字,貌似是某位家族长辈的题字。
“是小姐!小姐回来了!”
还未走至府邸大门处,远远就已经能听见家中丫鬟的呐喊,语气很是焦急,不过几秒,喊话的丫鬟便冲出府门跌跌撞撞跑来江莫白身旁。
“小姐,你去哪了啊!老爷找你找了三日三夜啊,我们还以为你......”
焦急的话语被江莫白打断:“阿秋,别担心我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名为阿秋的丫鬟见江莫白如此说着心也跟着放下了不少,目光顷刻间便警惕的看向小姐身旁跟着的两位陌生人。
璟正要开口解释,只见一位约莫四五十岁身穿官服的男子从府邸内跨步而出,两步并未一步径直朝着江莫白走来。
他的腰间还佩戴着那代表身份的官府令牌,看令牌的规格璟也猜出来者大抵就是江莫白的父亲,这座小城内的县令。
“莫白,你啊你!你让为父如何是好啊!”
厉声的训斥里分明饱含着担心,可一向扮演严格父亲的江父表情却依旧那般气愤,手指颤抖着指向江莫白。
“父亲,我......”
“莫要再说!从今以后给我好好在家待着!”
江父反驳了江莫白未说出口的解释话语,目光扫过璟和比比东这两张陌生面孔。
“父亲,她们是我在途中遇到,在城外村庄迷路的外乡人,现在正值乱世,她们也无处可去,我便擅作主张让她们随我一同回江府。”
江父目光不算柔和的随着女儿的话语审视着连面目都有几分脏兮兮的璟,似乎并未看出什么危险的气息,而站在璟侧面的比比东,也是被长途跋涉折磨的多少沾染了些许疲惫和风霜,怎么看都是两个人畜无害的走失女子。
况且是江莫白带回来的人,江父最终还是耐下性子全了待客之道:“小女让二位见笑了,只愿二位莫要嫌弃我这陋室就好,府里请。”
“多谢!”
璟和比比东一同弓腰道谢,在此时默契万分,随后跟随江父和江莫白一起进入府邸。
府邸内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两侧巨大的荷花莲池,水底沉淀着淤泥,可朵朵荷花却出淤泥而不染,挺拔的矗立在池塘中,荷叶包裹着花苞,作为荷花的陪衬却不免有些喧宾夺主,整在片荷塘中映射着独属于江南的风光。
两侧的池塘中央夹着一条通往前院正厅的游廊甬路,在道中央停着突兀的红木轿辇,上方盖着绣着喜字的红布,将整个轿辇完全包裹起来。轿辇四周放着许多大箱子作为陪嫁,仿佛下一刻就有出嫁的姑娘踏上轿子一般隆重。
明明是喜事,可围绕这轿辇范围的四周地面却被江府的人画上了禁忌的红线,红线围绕成圈,圈外似乎还描绘着什么奇异的符文。
璟的眉头皱了皱,隐约感应出了不对劲,一路走来她和江莫白聊的还算投缘,而比比东大多是一如既往的不屑多于言语,璟也不以为然。如今大抵也摸出了江莫白的性子,便就直言不讳的问向她:“江姑娘,府邸可是有人要出嫁?”
江父走在最前方的步伐竟意外一顿,紧接着停顿的还有璟一行人,江父随着后方几人注视的目光缓缓转身,语气有些为难。
“二位难道不知?也是,你们是外乡来的......自然不知道。”
江父的表情更加难看几分,比比东的眼眸扫过他的脸颊,难得正言开口,“城中的危机,可和这出嫁之事有关?”
江父闻言只是背过身去,露出那禁不起岁月折磨略显老态的身姿,紧紧闭上双目,不再言语。
璟侧目与比比东对视,证实了心中的猜想,随后便听江莫白答道:“为祸城村的东西,便就是这嫁娶之事。”
“近半年来一直有不断相同的聘贴和红木轿辇出现在城中各位姑娘家中,可下聘贴的人却不知为何人......或许,已经不能再称为人!整整二十六位收到聘贴的姑娘在出嫁后都不知所踪,可能早就被这为祸城中的东西杀死了!”
江父似是听到了什么肮脏话,迅速转身打断女儿的话,“不许胡说!她们......她们只是失踪了。都怪我,身为一城县令却无法解决这祸乱......”
“父亲......别蒙蔽自己了,她们早就被害死了啊!不然怎么可能这么久都没有踪迹......”
江莫白将手覆在江父颤抖着的肩膀之上,语气几近绝望。
话语间璟走向那矗立在不远处的轿辇,脚步停顿在那红圈之外观察着处处透露着奇异的轿辇。身侧好像有一阵风涌过,比比东在璟侧目的注视下径直踏入了那红圈之内,伸手欲掀起那覆盖在轿辇上的红布。
“小心!”手腕却被焦急伸来的手抓住,硬邦邦的东西隔着璟的手掌,而随之璟也迫不得已被力道带进了红圈内。
“和我一起的时候,百无禁忌。”
比比东手腕上的蜘蛛银体魂导器被璟的手掌包裹住半分,红唇微启,甚至没有发出声音,只有一段口型,璟却从她的口中读出了这句话。原来没有魂力传音的世界里,璟也可以读懂她的话。
身后的噪音吸引了二人的注目,“二位不可啊!光明神保佑,光明神保佑......我等绝非有意冒犯......光明神保佑。”
就连江莫白也有些慌乱的去扯璟的衣角,试图用她微弱的力气把二人拽出红圈之内。
“光明神......”
璟与比比东片刻交换的口型,看来此行的关注点是准确的,天使神力果然影响了这个世界。
手掌默默向下移动了一段距离,璟刻意顺着江莫白的力道将比比东带出了红圈内,红布没有被掀开。
转头间已经变了一副表情,璟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开口:“江父,江姑娘,二位有所不知,我与家姐行走江湖多年,专破各地奇异之事,也算是边旅行边除魔卫道积攒功德了。说不定可以帮到你们。”
江父半信半疑的审视着璟,从发冠扫到鞋履,目光顿在腰间别着的匕首之上,除了面目间脏兮兮的黑点,其余之处倒是颇有侠客之风,而她身后的比比东就更加令江父信服——冷面淡陌,鲜少言语,每次开口都是一阵见血的。
忽然的,江父几乎要颤抖的跪下:“求二位救救小女吧!还有三日便是她的出嫁之日,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江莫白急着去搀扶父亲,低着头不语。
“二十六位已经出嫁的姑娘。那可知,上一位出嫁的姑娘,是谁?”比比东抓住问题的关键,眉目缓和几分,余光却一直瞟着那未掀开红布的轿辇。
“是叶家的独女,说来我与她也是自幼相识,如今却......”
璟紧接着追问江莫白:“那她可还有什么亲人在世?”
“叶家父亲早逝,叶母如今已经也因为女儿的事患上了离魂症......家道更是从此败落。”
江莫白眼底带着的忧伤远比害怕之色要多,亲眼见着全城适龄的姑娘一个一个去不断的为死神送命,她的心早已麻木,可却依旧那般奢望着有人可以来救救她们,救救这全城的姑娘......
“不知江姑娘可否带我们去见叶母?”
“当然!不过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我明日一早便带你们前去。”
如今的局面江父是不报有什么期待的,不过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便把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璟与比比东身上,倒真是日日参拜光明神,夙愿只有愿饶恕小女一命罢了,无论用什么交换,他都心甘情愿。
命厨房给二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备上上好的佳肴和房间后,江父便也支撑不住身心的疲劳,早早回了卧房休息。
西侧院的后方依旧如同前厅之前的那池塘内一样种满了莲花,盛开的正是时节,未有任何凋零之势,整座府邸唯一在凋零的,或许就只有人心罢了。
“璟小姐,东儿小姐,委屈你们在这里住上几晚了。”
江莫白颇有教养的在推开门后让到一旁,语气还是那般温情,情绪也平复了不少。
“不委屈。不过江姑娘要是真心想解决祸患,保全性命,也应当对我们知无不言才是。”
比比东没有给江莫白一个眼神,径直缓步走进屋内环顾周遭,不以为然的说着,却字字句句都打在江莫白的心上。
江莫白却忽然笑了,笑了倒是有江南女子那般的美轮美奂,“东儿小姐说笑了,我自然是知无不言的。”
关上了两扇房门,江莫白还是那般自然的在璟的转身注目下缓缓走远,在夜色下离开西院。
“冕下,怀疑她?”
璟径直坐在了桌前,望着桌上布满的酒肴,懒散的靠着椅背说道。
目光扫过蜡烛映射出的昏黄光芒,整间屋子好像被黄昏包围着,比比东侧目借着烛光盯着如今终于放松下来的璟,“怎么不叫我阿姐?嗯?”
恍惚间有些放松下来的不真切,璟失笑几声道:“冕下很在意称呼吗?”
比比东并未接过话语,目光略过窗外夜色下的荷塘,坐在璟对面,谈起正事:“这里很古怪,天使神力一定在这里存在着什么不可磨灭的影响。”
璟思索间点点头默认,“二十六位姑娘都因为嫁娶之事失踪,却无一位做出不在出嫁之日上轿辇的决定,想来一定是那下聘贴的东西十分古怪,令这些生活在此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无法忤逆,为了保全家族,只能按照约定出嫁,舍得一人换取全家平安。”
“不会这么听话的,凡人也会忤逆神。但他们却无人敢做出忤逆之事,关键一定在于聘贴,我们得拿到聘贴。”
比比东手指下意识在话语间研磨那戴在中指的摄魂器银戒,虽然在此处它和魂导器一样都只是一块废铁,但却更突出了美观,衬得她的手极其好看。
璟注目着楞了神,眼神一顿随即想到了什么,“聘贴在轿辇内!”
“对。及时拦住我们并不是所谓的迷信,是有所隐瞒。”清了清嗓子,比比东并不打哑谜,继续道:“江父不过只是担心女儿同样也无可奈何的凡人之躯罢了,不是他,是江莫白。况且江父所信的光明神,能保佑他的,究竟是好还是坏,谁也无从得知......”
凡人虔诚的向神许愿,可神允诺给凡人的,究竟是什么呢?璟想不通,只觉得古怪,太古怪了。
“那冕下觉得,此局希望我们做什么?”
璟举起酒杯观察着,余光却透过比比东身后吧的窗户瞟见那荷塘。
比比东倒是有些不合时宜的想要在此刻为璟抹去脸颊上的那抹污渍,但她还是忍住了,只是眨了眨眼睛,抽出璟那时替她捂住口鼻的手帕,隔着桌子扔给了璟。
“璟副官可记得,在村庄时,我说了什么,我们随后就遇见了江莫白。”
璟一把接过手帕,手心攥紧了几分,“当然是要这祸乱村庄的东西,立刻出现在我们面前。”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