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093变天

东西大战中西军的败落使得原田的野心无法施展。

原田是个磊落的男人,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败北,就此收手。这个举动得到了各方好评,不过他知道自己心底其实还是对这个结果耿耿于怀。

原本他设想里东军就算拉来赤木茂也不足为惧,西军占有绝对优势能够大获全胜,而他便可以在事后登门拜访希子,告诉她他实现了自己当初告诉她的梦想。当然,他知道赤木现在和希子住在一块,所以拜访的时候还可以顺便再奚落一番那个不良中年。

没想到那个仅仅出头2年,此前只是个名不见经传混混的天贵史竟然打败了他。

更可恨的是,连原田自己也输得心服口服。他一直有一套非常纯粹的慕强观。

鬼使神差的,他并没有在东西大战结束后返程关西,而是留在了关东。原田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好像就是某种念想没有达成的不甘心,让他在这几天变得像游魂一般,流连在东京的酒馆与会所里。

然后好巧不巧,和他根本没有打算见的人碰上了。

“原田?”

正准备进入酒吧的希子看着从隔壁店铺出来的男人。

这时的原田已经把头发染成了金色,又带着一副黑色的墨镜,浑身都散发着居上位者凌厉的气息,和过去的少年不可同日而语。

其实原田比希子早一点看到了她,只不过想借着自己外貌大变样,装作陌生人来个擦肩而过。没想到突然被叫到名字,身体下意识地顿住,更是不打自招。

这时再装作不认识已经来不及,原田只好摘下墨镜,硬着头皮招呼。

“哟,希子……姐。”

他久违地用上这个称呼。

然后不知是在酒精的作用下还是怎样,他再次鬼使神差的,将心里的第一反应脱口而出:

“你……老了。都有皱纹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赤木茂的脸上的皱纹比希子还要多,还要深刻。他们作为同龄人,脸上有皱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即便希子保养得比同龄女性更显年轻,也不能否认她已老去的事实。

可原田的想象里,他取得了东西大战胜利后去兴高采烈找希子炫耀的场景里,希子还是维持着二十出头的模样,皮肤细腻而有光泽,充满着胶原蛋白的丰盈……

一阵风吹过,原田一个激灵,之前喝的酒精被驱散一半。

“我还有个应酬要赶时间。我先走了,下次有空再来拜访!”

然后西军的首领、东西大战的发起者、如今虽然被天贵史夺取了些风头但依然风光无限的原田克美,落荒而逃。

希子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但是过两天发生的事情,让她狠狠记上了原田克美一笔。

无它。

之后原田克美让手下在希子的酒吧买了整座香槟塔,又把店里名贵的酒一样开了数瓶,作为赔礼。另外还大张旗鼓地送来了花篮和横幅,据说当时都已经摆到了店外。

当时希子在专心锻造着自己新的首饰作品,这件事后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

“把原田克美给我从会员名单里除名,所有通过他关系介绍过来的客人VIP等级下降一等。”她说话时都能感到自己脖子上的青筋跳动,“他以为这里是银座吗?!以后再搞这种没品的事情,就换一个负责人!”

这样一间小酒吧的处理,实际上并不会影响原田什么。不过原田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让自己错过了希子原本打算给他的告诫,在之后的变动中很是吃了些苦头。

——要变天了。

从1986年开始非但没有转向反而越吹越强的风,终于在1991年转向。而这风一旦转向,竟然以比之前更猛烈地速度,拂去先前过热的浮华。

泡沫,破裂了。

***

最初的经济下行还没有摧毁人们的信心。反之在一些冒险家眼中,这正是绝好的抄底机会。也有不少人觉得这只是短暂的回调,等到调整结束,经济又会重新像过去几年一样蓬勃发展。

但仅仅又过了一年,日本股市市值便经历了腰斩。无数投机分子在这个震荡中血本无归。

雨宫惠子便是其中一员。

之前得意时她拼命扩张的资本如今成为了吞噬她的巨兽。最终她选择从大厦顶楼一跃而下。

希子看报纸时读到了她死亡的消息。

过去巨额资产如今变为巨额负债的事情如今已屡见不鲜,因此选择自杀的人也不少,其中不乏各种有名望的人。所以雨宫惠子的死甚至没能占据多少版面,只是放在对当前形势的总结里,一句话被带过。

“就这样结束了啊……”

希子对于惠子这个结局并不意外,但真到了这样一天,看到她的死讯时仍有些唏嘘。

“贪婪者的下场只有这一个,不是吗?”

赤木扫了一眼报纸的大标题,慢悠悠地喝水。

“就算是现在,也依然抵不住贪婪之人赴死的脚步。”

“不错。要是来得及悬崖勒马,又或者及时止损,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不知节制地进食,最后只有撑死这条路……惠子再怎么成长,也还是金鱼呢。”

希子放下报纸。

她自己早在感觉不对时就提前改变了投资策略与资本的部署,几乎没有受泡沫破裂的影响。所以她还可以和赤木继续地待在温暖舒适的房子里,发表着置身之外的评论。

现在的风评又开始转向。

当初那些嘲笑她有眼无珠、胆小愚昧的声音被这山崩地裂的事实压下,开始有声音马后炮地赞美她当初的决定如何高瞻远瞩、先见之明。

这些声音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大声。因为谁也没有想到,泡沫破裂让日本经济大伤元气,足足持续了几十年的萧条。这意味着所有人要从那个纸醉金迷、一掷千金的梦中醒来,重新适应新的时代。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可能唯独对于一个人例外。

“你看,如果从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积累,现在也谈不上失去,不是吗?”

赤木茂的笑容在一众垂头丧气、死气沉沉的朋友们面前显得鹤立鸡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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