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耀，城市轮廓散发凶悍气息，如匍匐在地的远古凶兽。

坐落于加玛帝国东部的盐城，战略位置优越，常年被重兵把守。

除开帝国皇室，此地墨家最为强大。

——城中将近百分之六十的产业都属于它，堪称霸道的垄断。

树大招风，但，有云岚宗这一后台，即使是帝国皇室，也不会轻易找它麻烦。

肆无忌惮的发展下，墨家成了盐城的土霸主。

若非帝国东部还有三个家族牵制它，它早已将势力扩张到其他城市。

几十位全副武装的士兵立于城墙两旁，扫视往来行人，目光尖锐。

庞大队伍向城内行去，金发红瞳的女人身处其中，出众容貌引来无数注视。

“好大的排场，墨家不愧是盐城最大的家族。”也许是无聊，她前面的几个佣兵窃窃私语起来。

“明天是墨家大长老墨承的寿诞，东部许多势力赶来庆贺，云岚宗也派人前往。”

“云岚宗也来人了？墨承好大的面子！”

“于云岚宗而言，墨家根本不算什么。”一位佣兵不屑道，“要不是墨家每年缴纳巨额供奉，云岚宗会屈尊与它打交道？”

“也是。”几位佣兵显然不喜墨家，皆低笑附和。

女人听着，一言不发。

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她偏头侧目，身骑骏马、飞奔而来的男女映入眼帘。

马蹄扬起灰尘，溅在排队等待的众人身上，让他们气得七窍生烟。

目光望向骑马之人，他们心中的怒气强咽而下。

红衣女人身姿玲珑，脸颊俏美，光洁额头佩有水晶挂饰，晃动间显出灵气。

她斜瞥一眼排队的众人，自顾自地骑马离开。

士兵无奈的眼神中，她与身后几人横冲直撞地进了城市。

马蹄声远去，谩骂声响起。

“不就是墨家二小姐……墨家靠讨好云岚宗才有现在的地位，她有什么好得意的？！”

女人并未被灰尘溅到，也并未在意身后的骂声，只抬步走入城门。

即使处于夜晚，盐城的人流量也依旧巨大。

女人漫不经心地走着，街道两旁商铺繁琐，眼花缭乱。

脚步停在名为“墨索花苑”的旅馆前，她眼睫轻眨，唇角意味不明地勾起。

行进其中，走至柜台，女人身体前倾，笑意盈盈：“一间客房。”

柜台后，侍女打量着她，眸中划过对她容色的惊艳，甜甜回应：“小姐有墨家的请帖吗？”

“没有，”女人似笑非笑，“怎么，来盐城必须要有墨家的请帖？”

“抱歉，小姐。最近几天，盐城所有旅店都被墨家包下，只接待墨家的客人。”侍女露出礼貌的微笑。

“原来如此，”女人轻嗤，“真霸道。”

闻言，侍女脸色微僵。

第一次见有人敢在盐城说墨家霸道，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颇为尴尬。

“啪！”

黑影从旁边挥来，砸在柜台上。

“哪来的土包子？竟然敢在盐城数落我墨家？”

冷笑声响起，女人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人。

年龄不大，身穿红衣，正是先前见过的墨家二小姐。

女人摊手：“实话实说罢了。”

“找死！”

见她不以为意，听她“忤逆”话语，墨家二小姐生出滔天怒火。

手中长鞭化为黑影，狠狠甩向女人。

“斗气……是这样用的吧？”

女人轻喃，指尖涌起某种能量，转瞬之间，化为这片大陆上再常见不过的斗气。

她轻而易举地抓住鞭子，力道微重，后者就分崩离析——

纤手一挥，攻击直向墨家二小姐而去。

惊骇地看着在瞳孔中放大的血色斗气，墨家二小姐想要躲避，却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血色斗气将要击中她的刹那，一道身影闪掠而来，带她堪堪躲开。

一击落空，失去目标的血色斗气轰在其后的岩雕上，让它灰飞烟灭。

“嘶……”

看着这一击的强大威力，大厅内的众人倒吸冷气，震撼的目光投向柜台前的女人。

“这位小姐，还请停手！”

大厅一角，中年男人急步走出，身后是面色惨白的墨家二小姐——刚才显然是他出手相救。

看着隔着一段距离、不敢再上前一步的中年男人，女人莞尔：“怎么，不为你家小姐找回场子吗？”

中年男人一噎。

女人兴致勃勃，没有半分受到冒犯的恼意。

幼童看到路边的蚂蚁会生出兴趣，成年人却不以为意，连一个眼神都吝惜。

但，某种特殊原因，成年人向蚂蚁投来注视。

不在意它攻击与否，因为无法产生任何影响，完全算不上冒犯。

……只为自己目的。

中年男人压下这种诡异的感觉，双手抱拳，客气地道：“灵琳过于冲动，看在墨家的份上，希望小姐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墨家？”

他明显不打算动手，女人兴致顿缺，面无表情道：“管好你家的人，不要以为有云岚宗撑腰就可以肆无忌惮。”

“小姐说的是，回去后，我定让家主责罚灵琳。”

他不仅没有愤怒，还赔笑附和，女人彻底失去兴致，转身就走。

中年男人上前道：“小姐，这几日里，盐城所有旅馆都被墨家包下……”

女人脚步一顿，眼眸微侧，看向他。

红瞳鲜艳，毫无情感，被凝视的中年男人冷汗淋漓，艰难笑道：“为给小姐赔罪，我让这家旅馆为小姐准备了最豪华的房间，小姐可愿接受墨家的歉意？”

“……嗯？”

女人似在沉思，又似想到什么，眸光骤亮。

她又来了兴致，笑盈盈道：“带路。”

看着消失在楼梯尽头的女人，大厅内的紧绷气氛略微缓解。

窃窃私语响起，众人都在猜测这位神秘美丽的女人是何来路。

墨灵琳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润。

……她第一次被这样对待。

“灵琳妹妹怎么哭得这么可怜？难道有谁敢在盐城得罪你？”

清脆笑声自门外传来，一袭月白裙袍的娇贵女人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墨灵琳错愕地看着她，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娇笑道：“纳兰姐姐，你也来了？”

……

在旅馆住了几天，女人掐着时间走下楼梯。

修罗场谁不爱，她愉悦地想，目光投向大厅。

身着月白裙袍的纳兰嫣然静静站立，与一旁的墨灵琳交谈。

萧炎与海波东穿着带篷黑色长袍，遮掩身形面貌。

视线落在萧炎身上，血瞳划过明显的兴味。

即使看不清萧炎的脸，也能感觉到他暗藏的愤怒。

下一刻，凶悍气息暴涨而起。

斗皇？

众人都觉惊诧，视线皆转向萧炎。

没人注意到凭空消失的金发女人。

*

墨家总部位于盐城中心，如小型堡垒。

墙壁高耸，每隔几十米设有巡逻，空隙之处布满箭刃。

上空是毫无死角的视线封锁，断绝从天而进的可能。

“防卫森严，”目光扫过，海波东略微惊讶，“想不惊动任何人地潜入，有点麻烦。”

萧炎颔首赞同。

今天是墨承大寿，守卫密不透风，他们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确实困难。

“要不去搞两张请帖？”海波东皱眉道。

“我们这身打扮，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就算有请帖，搞清我们身份前，也不会放我们进去。”萧炎摇头，目光掠过墨家大门前热闹的人流，转向一处偏僻小道，向海波东挥手，“跟我来。”

两人行进小道，沿墨家外围转上半圈，停在一处安静地所。

地带偏僻，行人极少。

也有防御，却薄弱许多。

显然是个适合突破的好地方——

“你们想从这里进去吗？”

奇怪的女声突兀响起，音色无法形容，却莫名悦耳。

萧炎与海波东对视一眼，神色一凛。

顺着声音看去，金发女人映入眼帘。

她站在树荫下，双手抱臂，黑衣勾勒出完美身形。

红瞳鲜艳妖冶，似粘稠血液流动。

萧炎眸光一沉。

他也好，海波东也罢，就连纳戒里的药老，都未曾发觉这个女人的出现。

见他们沉默，她似感不解，重复先前话语。

“你们想从这里进去吗？”

不等萧炎回应，她周身气场陡变。

天崩地裂的刹那，蜉蝣会有感知吗？

答案无疑否定。

浓郁血腥扩散而开，血海涌流翻滚，无边无际。

万千生灵哀嚎，皆不入耳，只漠视他们身死魂陨，化作为己所用的能量。

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威压喷涌而出，却在十分之一秒内收回，恍若幻觉。

心悸与窒息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萧炎强持镇定，看向女人的目光分外凝重。

……会死。

“不好意思，”女人致歉，神色却毫无愧疚，“跟他待太久了，下意识模拟了他。”

反正是“主角”要面对的最大BOSS，提前适应一下怎么了？

女人理直气壮地想。

“作为补偿，”她周身气场再变，“让你感受一下你的先祖。”

萧炎没听清她说的话。

同样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威压，却不似先前风格，而是灼灼火焰，焚烧所有。

“或者你的岳父？”

金戈铁马之声铿锵，席卷战场。

依旧十分之一秒内收回，恍若幻觉。

……萧炎整个人都不好了。

同样不好的海波东痛苦闭眼，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不该与萧炎同行。

能恢复被封印前修为的“复灵紫丹”固然诱人，却没到赔上性命的程度。

戒指里的药老更为狼狈——修为越高，感受越强。

“……前辈可是为墨家寿典而来？”

萧炎勉强定神，语带试探。

海波东惊异地看他一眼。

什么心理素质啊？！

萧炎面无表情。

实力差距明显不过，她若想取他性命，他毫无反抗之力。

既然如此，还慌什么？

她又没有敌意！

女人毫不犹豫地摇头，萧炎心神微松，继续道：“那，可是为碧蛇三花瞳而来？”

蛇人与人类的混血，偶然激活蛇人远祖天蛇大帝的血统，长出碧蛇三花瞳——

它能控制蛇形魔兽为己所用，还能将魔兽与人收进其开辟的空间吸收修为，只是速度很慢。

控制也好，吸收也罢，都受使用者实力限制。

脑中过了一遍设定，女人再次摇头。

提起的心彻底放下，萧炎不由舒气。

以她的实力，没道理为墨承贺寿。

如今又确定她不是为青鳞而来，双方自然没有冲突。

只是……

女人一动不动，血色眼瞳盯着他，似在等待下一句话。

她显然不愿就此别过。

萧炎十分纠结。

海波东已意识到她为萧炎而来，当即移开视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纳戒里的药老没有声音，萧炎犹豫，最终道：“可否知晓前辈姓名？”

他已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女人却颔首：“魂念。”

这个姓名——准确地讲，这个姓——出口的刹那，纳戒里的药老陡然僵硬，近乎惊惧的情绪升腾而起。

萧炎后退一步，面色剧变。

他从未见药老有这种反应……

不等他多想，女人就笑盈盈地看过来：“别紧张。”

“姓氏是身外之物，不重要。”她摊了摊手，理所当然，“你也可以叫我萧念、古念、炎念、雷念、药念、石念、灵念。”

感受到她慵懒语气的戏谑，萧炎陷入沉默。

纳戒之内，药老的情绪剧烈变化，最终定格在无语上。

“……念前辈。”萧炎最终道。

“不逗你了，”女人应下这一称呼，摆手道，“碧蛇三花瞳的拥有者，那个看上去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被关在墨家西北区域，从左往右，第二间院子、第三个房间的密室里。”

有恩必报，“主角”三观很正。

看着萧炎感激的眼神，念扬起唇角，随意地想。

即使这么小的人情，也记住了。

「管理者」：皮一下很开心（＾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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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