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的1月1日是个礼拜一,施季里茨准时来到阿尔布莱希特亲王大街的办公室报道。他停好车,正好在马路上遇到了同样结束休假的库特·阿斯曼,阿斯曼的脸发红,走路还有点摇摇晃晃,显然前一天晚上喝了个大醉而归:“啊,阿斯曼,你的假期怎么样?”
库特·阿斯曼对他摊开手:“每次和父母在教堂待一个晚上,我就奖励自己胡天胡地一次,再喝他个几天的酒。不幸的是,我好像把我酒窖里的酒都喝光了。”
施季里茨点了点头:“可这年头是需要点东西来御寒的。”
“当然,当然。也需要有人帮忙暖床.....”库特·阿斯曼笑道:“你神色不错,看来偶尔的假期确实更能提高效率,对不对?尤其是有一位漂亮的未婚妻陪着的时候。”
施季里茨看了他一眼,脸上看不出情绪:“我恐怕没你想的那么工作狂......还有,你今晚为什么不来我家吃个饭呢?在巴贝尔斯贝格。”
“你是说,你要给我一些你的库存了?我知道你那儿还有不少名贵的白兰地吧。”阿斯曼笑道。
“我没这么说。”施季里茨正色道。
“得了,得了,别藏着掖着,现在这个世道,及时行乐才是正道。否则等到俄国人一来......你那些宝贝迟早变成他们的。就这么说定了,”阿斯曼拍了拍他的手臂,施季里茨手指上那枚戒指闪了一下他的眼睛,“等等,你未婚妻呢?她不管着你喝酒的事情?”
施季里茨摇了摇头:“不,而且她打算在奥地利多留一晚上再回来。”
“这么回事。”库特·阿斯曼点了点头,“如果是我的话,我也愿意在外面多待一会儿再回来,没有轰炸、没有食物配给,还有自己部门的人.....”
“阿斯曼。”施季里茨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我是盖世太保,施季里茨,你也太紧张了。”库特·阿斯曼拍了拍他的肩,“晚上八点之前,怎么样?希望我们今晚都不加班。”
施季里茨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去自己的办公室的,他的桌上一如既往地堆积了不少文件,他要把这些文件全部处理完毕,还有一些工作需要交代自己的工作人员办......他得把大部分事务处理完再到希姆莱那里去,好在由于他前段时间的工作重心在原子能上,他的工作不算特别多。
正在他处理文件的时候,舒伦堡正在缪勒的办公室里做客——他一般很少来盖世太保的办公室,他和缪勒的大部分沟通是在电话上进行的。至于工作执行的事情,那是他们的助手,比如施季里茨和库特·阿斯曼这样的人来进行的。但缪勒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他从他抽屉的底层抽出一份文件:“您要的东西,我准备好了。”
“这就是波兰那件刺杀事件的报告,是吧?”舒伦堡随意地翻了翻,他和缪勒都很清楚这不是什么简单的报告,波兰的刺杀事件已经绝无可能查出结果了。但舒伦堡一定要这么说,因为他不知道,在这个办公室的某个角落里是不是藏着一台录音机——缪勒很可能拿这份录音去投靠新的主人。
报告的后面是缪勒给舒伦堡的条件:诸如被盖世太保逮捕的舒伦堡的线人名单、可供使用的国外账户号码、有价值的人犯......这一类的东西。
舒伦堡点了点头:“这份报告很好,但我想给您看一份文件,新的文件。这是由党卫队全国领袖签发的文件,但是是绝密,他叮嘱在您看过之后把它烧掉。”他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上面签着希姆莱的名字,盖着他的印章,文件的内容是要求把相当一部分有名的犹太人和在德国集中营的法国人交给舒伦堡照看的。
“我可否斗胆问您一下,到底是什么引起了您对他们的兴趣?”缪勒笑着问,这个巴伐利亚的农民极少用这种故作文雅的姿态说话,这和他的外表太不相称,以至于给人一种极为不真诚的感觉。
舒伦堡笑了一下,还是像往常一样,很有风度:“当然是情报方面的价值,这些人都是交游广阔的人啊?不然您觉得呢?”
“这....”缪勒笑道,“并不是我故意为难您,您知道我们两个部门一向是亲密无间的,但您也知道,您不是盖世太保的一员,这么多犯人,我不能一下子交给您照看,我的属下们也不会同意的,他们会对此感到奇怪。”
“那您允许我把这个命令转告给您的下属了?”舒伦堡问,“看看有没有谁对你们来说没有用,却对我们的工作很有用的。您要知道,这是党卫队全国领袖的命令。”
缪勒点了点头,他知道绕过四处处长去处理这些人有多困难,舒伦堡会面对无穷无尽的行政问题和官场手续——而这样的事情,(缪勒清楚这不会是什么能光明正大地说出来的事情),舒伦堡也不可能交给不信任的人去做。只要操作得当,等到战争结束,舒伦堡也不会达成自己的目的:“您去吧,我知道您在言辞上一向比我强很多。”
舒伦堡点了点头,就从缪勒的办公室里走了出去。缪勒的拖延是在他预料之中的,现在他主要考虑的问题是,找谁来协助他做这件事情——要对纳粹的行政系统和文章格式很了解,要有相当强的文字功底,要有一定的随机应变能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要对他和他谋求和平的事业绝对忠诚。
他思考这个问题走在路上,恰好看到施季里茨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正在和他的秘书交待什么——施季里茨会是个好人选。可施季里茨有两个问题:第一,他要到希姆莱的身边去做参谋,第二,他还对第三帝国的未来抱有希望,因此他和美国的谈判条件很容易被认为成“投降”。施季里茨不会容忍这种“背叛国家”的行为的,至少暂时不会。
他喊了一声:“施季里茨。”
“旅队长。”施季里茨走到他身边来,“怎么了?”
“党卫队全国领袖让我和你去他那里吃午饭。”舒伦堡笑道,“希望你的工作都收尾得差不多了。”
施季里茨点了点头,没有对这个命令发出什么评论。几小时之后,他们都坐在了希姆莱的午餐桌边。舒伦堡坐在希姆莱的左手边。作陪的都是党卫队和武装党卫队的军官,灰色军装的国防军军官一个也没有。
希姆莱那天的心情显然高涨,他数次谈到斯特拉斯堡的“胜利”,舒伦堡也就势谈起盟军最高统帅部里的矛盾:“由于我们伟大的领袖指挥的胜利,斯特拉斯堡成了盟军阵营里的分歧点,艾森豪威尔要求法国人放弃斯特拉斯堡,而戴高乐将军的部下们则表示:‘无论司令官怎么看待这件事,他们都要留在那里保卫自己的神圣的领土。’”
人们也就互相附和着,在餐桌上高谈阔论着巴黎,谈起要打倒戴高乐的部队,重新进入“大巴黎”。希姆莱又不厌其烦地讲起历史故事,说起祖先,那些高贵的雅利安人们.....结果就是,等到午餐后,希姆莱的肠绞痛又犯了,他不得不退到卧室里,打电话找他的家庭医生克斯滕博士。
克斯滕博士立刻就来了,施季里茨注意到他的目光和舒伦堡不动声色地接触了一下,而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他露出一个最最谦卑的笑容,对堵在党卫队全国领袖卧房前的军官们说:“先生们,请你们原谅.....党卫队全国领袖需要安静的环境,请你们去忙各自的事情吧。”
舒伦堡试图替他维持秩序:“先生们,看在好天气的份上,我们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呢?”
军官们三三俩俩地从党卫队全国领袖的门前散开,过了一会儿,希姆莱的副官勃朗德走卧室里溜出来,他一面擦着额头的汗,一面灌下一杯水:“谢谢您,旅队长,您真是帮了大忙了。”
“没关系。”舒伦堡很友好地笑了笑,他和领袖们身边的人一向关系极好,“您忙您的吧,我也和施季里茨出去走一走。”
花园里人不算太多,舒伦堡和施季里茨沿着水池慢慢地散着步。施季里茨迟疑了片刻,低声问他的上司:“党卫队全国领袖病得很重?”
“这是老毛病了。”舒伦堡不以为意:“胃病很难治疗,而全国领袖的精神压力又那么大。他很快就会好的.....最近没有什么事情让他烦心。”
施季里茨点了点头,就沉默下来,没有再说话。
“倒是你,施季里茨,你的假期怎么样?”
“很好,奥地利很美丽。因斯布鲁克地区也让人想起战争前的样子.....”施季里茨轻声道。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希娅不太想回来,您知道的,她在奥地利受的教育,算是半个奥地利人,在那儿她自在得多。”施季里茨道,“不过她还是会回来的。”
“是啊,毕竟你在这里,我亲爱的施季里茨。”舒伦堡笑了笑,他又把话题岔开来,谈到施季里茨手头上的一些工作,“......你最好一个礼拜还是回柏林一趟,如果情况允许的话,很多事情我不可能交给别人处理。”
“是的,旅队长。”施季里茨点了点头,“只要情况允许的话。”
“顺便问一句,”舒伦堡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打算用什么方法开展你在前线的工作呢?”
“还是情报人员的工作方法。”施季里茨似乎很奇怪他问了这个问题,“我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我的思维模式就是情报人员的思维模式.....恐怕一时半会儿很难扭转过来。”
“这是个好做法。”舒伦堡笑道,他转过身来看着施季里茨,“只是不要太过认真了,你知道的,如果你太过一丝不苟,会让党卫队全国领袖感到压力的。我会把有价值的情报发送给你一份,供你参考。”
这是要帮助他迅速地建立威信,并得到希姆莱的信任,施季里茨当然明白,他点了点头:“谢谢您,旅队长。”
舒伦堡对他笑了笑,说起了别的事情。
希姆莱肠绞痛是老毛病(有个说法是他一被希特勒训斥,回来就会犯胃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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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第 1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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