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维娅魂不守舍地走了出去。罗尔夫把她扶到了椅子上,对赫尔穆特·兰特说:“请您照顾殿下一下,她可能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兰特只注意到了希尔维娅微红的眼眶,他问了一声:“希尔维娅,你怎么了?”
希尔维娅流下了一滴眼泪,没有说话。
兰特吓了一跳。可他还没来得及追问,就被罗尔夫叫了进去。
兰特想要回头关心一下希尔维娅的神情,叮嘱几句,可还没转过去的瞬间,就差点和一个穿着墨蓝色西装的男人撞在了一起。
“抱歉。”那男人先向兰特道歉,他和兰特差不多高,长着一张颇为漂亮的娃娃脸,很年轻,看起来像一位知识分子。
他身边跟着一位金发碧眼的青年军官,是个党卫队三级小队长。不过奇怪的是,没有人先喊“元首万岁。”倒是那位娃娃脸的青年认出了兰特:“啊,兰特少校,我在报纸上经常看到您。”
“嗯?”兰特被他的问话问得有点懵,一切都有点违和——在这么一个严肃恐怖的地方,一位年轻的知识分子认出了他的脸?
“看来是缪勒要找您。”这个娃娃脸的青年笑了笑,“您去吧。我不打扰您了。顺便说一句,我个人对您保护德国的努力非常钦佩。”
兰特觉得他说话非常客气,但没有多想,向他点了点头,就进了缪勒的办公室。
这个娃娃脸的男人看了一眼希尔维娅,和他身后的那个青年一起向走廊的另外一边走去,缪勒的副官舒尔茨刚好从一间办公室里窜出来,一见到他们,立刻恭恭敬敬地立正:“元首万岁!舒伦堡阁下!”
这位有着知识分子气质的美男子,就是党卫队情报部门的负责人,施季里茨的顶头上司:□□·舒伦堡。
“元首万岁,您看起来很忙碌,怎么了,舒尔茨?如果您都这样忙碌的话,是不是缪勒阁下那里已经翻天了,需不需要我的部门帮助?”舒伦堡向他还礼。
“事情太多了,我们的部门和您的部门可不一样。不过我们可以应付,就是需要多熬几个夜罢了,最近那些荣誉有问题的军官快要烦死我们了。”他解释道,“地区总队长请您过几天再找他谈那件事情,您看怎么样?”
舒伦堡笑了一下:“是吗?那就过几天再说吧。我并不着急。”他和那位青年军官一起走进了自己在走廊尽头的办公室。等那位青年的军官关上门时,他的笑容陡然收敛了:“这个巴伐利亚人在拖延时间.....”
青年军官,实际上,他是舒伦堡的副官,名叫沃纳,大半年前刚刚从希特勒青年团毕业,在舒伦堡身边没有待很久。但他已经很熟悉舒伦堡的作风,只有在舒伦堡很生气的时候,才会用“这个巴伐利亚人”称呼缪勒。
他没有敢接话,只是按照惯例给舒伦堡倒了一杯水——本来舒伦堡是喝酒或者咖啡的,后来党卫队全国领袖希姆莱亲自劝他戒酒,他就改喝清水了。
“保持良好的思维习惯。”这是舒伦堡告诉沃纳的,“我们这种工作的人需要清醒的头脑。”
沃纳替舒伦堡倒了一杯水,水杯递到舒伦堡的桌上时,舒伦堡看了他一眼,貌似很随意地问起:“走廊上那位梨花带雨的漂亮小姐是谁?我觉得她身上有种难得的贵族气质.....嗯,应该是海德里希喜欢的那种。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沃纳没有接话,他知道这是舒伦堡暗示他去打听那位美丽的女士,他很快出去走了一圈,在茶水间听到了士兵和秘书们的窃窃私语,回来向舒伦堡禀报:“她是希尔维娅·威廷根施坦因,出生在瑞士日内瓦。据说她的家族中曾有人被封为俄罗斯和普鲁士的亲王,所以她有公主头衔。”
“啊,我听过这个名字。”舒伦堡笑道,“请她来我们这里坐坐吧。她的兄长十几天前牺牲了,现在她应该还是很难过。你把那位小姐护送到这里,然后去给施季里茨打个电话。您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他吧?”
沃纳已经学会了留心他和他下属的对话,并在必要的时候复述出来:“是的,按照约定的行程,现在旗队长的化名是萨尼,一位慕尼黑大学的数学教授。今天是2月12日,按照约定的行程,他今晚落榻在维也纳的杜米兹尔酒店。”
舒伦堡看着他,笑了一下:“看来您已经习惯了副官工作了,很好,沃纳,这是个很好的开始。打个电话给他,告诉他家中有急事,让他早点回柏林。”
“是。”副官向他打了个正立,就走了出去。
希尔维娅很快被沃纳引进了舒伦堡的办公室。比起缪勒的办公室,这是一间更加豪华的屋子,铺着厚厚的地毯,地毯是中东波斯人喜欢的花纹。
一张桃花心木的宽大办公桌竖立在来访者眼前,旁边则是一张摆满了电话和麦克风的小桌子,另外一侧则是个书架,上面满满的都是书——不仅有德文的,还有英文、法文和意大利文的,旁边则是沙发和茶几。壁炉上放着金色的地球仪,另外一边更空旷的地方则是一张长长的会议桌。
希尔维娅踌躇地停在门口,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好。
舒伦堡从他的桌子后面走过来,低头吻了她的手。
希尔维娅有些莫名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位看上去风度翩翩的知识分子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出现在帝国保安总局,又对她表示得这么友好。她还没张口询问,舒伦堡似乎已经猜到她的想法似的先一步开口:
“威廷根施坦因小姐,我听过您的名字。我是□□·舒伦堡,帝国保安总局六处的处长。”他走到另外一间屋子,拿了一只精致的水晶杯,“您叫我舒伦堡就可以了,我看您在外面哭得很伤心,所以想着,您或许需要补充一点水分。所以,冒昧地把您请了进来。您不用担忧,或者感到害怕.....”
他走到希尔维娅面前,对她友好地笑了笑:“有些人对于在这里工作的人有偏见,可是,上帝知道,除了四处的朋友们之外,嗯,就是您刚刚打交道的盖世太保们,这栋大楼里更多的人只是勤勤恳恳的工作人员,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钉,我们并不会在夜雾里把人吞掉。您可以当成来朋友的办公室坐一坐。您喝点什么?”
他的话说得很快,像机关枪一样,不留给人任何一点思考的时间。但他的语调和语气又是那么自然,合情合理。
希尔维娅在他示意的沙发位置上坐了下来:“嗯,清水就好了。”
舒伦堡表现得非常自然,他从玻璃瓶里倒出了清水:“作为一位名字里有公主头衔的人,您的要求比我想象的好满足多了。”他把杯子递给希尔维娅,“而且,据我所知,您不是也有一位朋友在这里工作吗?一位勃兰登堡的军人世家出身的贵族。”
希尔维娅“啊”了一声,她竟然这时候才想起来施季里茨对她提过“舒伦堡”的名字。
“看来您想起来了。”舒伦堡看着她的表情,笑道,“顺带一提,对我而言,冯·施季里茨不仅是我的下属,更是我的朋友。他向我提起过您,称赞您有惊人的美丽和智慧。我知道他一贯诚实,不过我不知道他这么缺乏情调......对待您这样的非凡女性,用的形容词竟然如此老调。”
希尔维娅的脸上飞起一团红霞,她笑了一下,问道:“真的吗?可是,这话听起来不像是施季里茨能说得出来的?”
“看来您很了解他了。”舒伦堡爽快地承认自己在说谎,他笑了一下,是那种善意的玩笑被拆穿之后的笑容,显得非常真诚,“不过,我得告诉您,您笑起来比哭泣时美丽多了。”
希尔维娅笑了一下,称赞总是会让人感到愉快的。
“悄悄告诉您一个秘密,希尔维娅。在这栋大楼里围着施季里茨转的女士不在少数,尤其是秘书处那几个热情的女孩子。不过他总是用那种贵族式的礼节和冷峻的风度对待她们。虽然这没有打消她们的热情,但迫使她们和他保持了距离。”舒伦堡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他话音一顿,盯着希尔维娅,“所以,您是用了什么魔法,才和他这么熟悉起来的?”
希尔维娅笑着摇了摇头:“我该怎么跟您说呢,舒伦堡先生,我并不会魔法......实际上,我们是在俾斯麦伯爵的宴会上认识的。”
“啊,我很抱歉,我问了个蠢问题。”舒伦堡懊恼地打断了她的话,“是他追求的您吧。”
“等一下,舒伦堡先生,我觉得,您在和我玩一种类似于哑谜的游戏了。”希尔维娅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他真的没有对您提起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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