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季里茨倒没有马上回到帝国保安总局,他刚刚从医院里出来,就撞上了罗玛莉·舍恩贝格,于是不得不和她聊了一会儿。幸运的是,在罗玛莉还没有提及那些危险的话题之前,施季里茨的司机已经在街的另外一边向他招手了。
舒伦堡对他的到来相当诧异。他已经处理完了军事情报局的人事问题,恰好需要施季里茨回来继续和军事情报局的档案作斗争。可他从来不觉得施季里茨是个这样的工作狂:“你怎么从法兰克福回来了,施季里茨?”
施季里茨向他递上一份报告:“克虏伯公司的报告。我认为您可以先看看。”
舒伦堡看着沉稳笃定的施季里茨,意识到他必然是抓住了一些东西。
舒伦堡一向欣赏施季里茨的敏锐,虽然施季里茨搞不清楚帝国高层权力的游戏(当然那本来就不是他应该搞明白的领域),对希姆莱、戈培尔等人坚持的纳粹意识形态(比如“纯种雅利安人”问题)也不关心。但他对于整个德国和德国未来的命运有着无比敏锐的嗅觉,能从小小的情报里找到先机,哪怕那是他无意识的。
某种意义上,施季里茨是个非常传统的德国贵族,和国防军的很多著名将领一样,施季里茨拥有极为传统的道德观:清廉、自律,对国家观念的绝对忠诚。由于家族传统和对德意志的信仰踏上了军旅之路,但对政/治则不那么关心。他对德国的热爱塑造了他的这一特质。
而这一特质也让舒伦堡非常放心,他知道自己可以利用这个控制施季里茨。
舒伦堡翻了翻那份报告,很快知道了施季里茨紧张的原因:“....施佩尔想做什么?”
他说的施佩尔是德意志第三帝**备和战时生产部长。这位前建筑师兼希特勒的密友正在为元首的宏图霸业添砖加瓦。
施佩尔负责整个战争经济,他推行新的军事生产体制,动员工业界人士,挖掘经济潜力,大量使用集中营囚犯、战俘、从其他国家强制的外国劳工以克服劳力不足,在他的努力下,第三帝国的战争机器得以在看不到战争前景的情况下继续运转,当然,是以那些人的健康和性命为代价的。
“我没有判断,区队长。”施季里茨摇了摇头,“我的感觉是,他现在很像沙赫特博士,甚至比沙赫特博士还要大权在握——他既在前方,又在后方,既通过工业和美国人有联系,又控制着我们的工业家们。”
舒伦堡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白兰地,示意他的副官沃纳去把门关上,不许外人进来。
他把杯子里的白兰地一饮而尽:“我知道我们那些团结在施佩尔周围的工业家们在想什么,施季里茨,他们想的是两件事情,第一,如何尽最大可能榨取一切利益,第二,如何把这些利益转移到西方的银行去。”
施季里茨看着他:“我以为帝国保安总局监视着每一笔流进和流出国境的资金。”
“没那么容易,施季里茨。”舒伦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有太多的人可以绕过我们,不要说那些高层.....就连刚刚被解散的德**事情报局,都有人暗中从事这种买卖。我们除了抓一两个小角色,然后用叛国罪把他们送到集中营里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施季里茨沉默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舒伦堡是一个聪明的领导,在这种事情上他不需要发表自己的意见——舒伦堡有他自己的判断和行动。
舒伦堡很快就有了决定:“施季里茨,这份报告留在我这里。我会找机会和党卫队全国领袖(希姆莱)谈一谈的。你呢?你是要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还是回法兰克福继续工作?”
“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留在柏林一段时间。我需要经济部和军备部的数据,很多公司的订单和他们直接相关,如果没有这些数据,我就没有办法做出正确的判断。”施季里茨说。
舒伦堡笑了起来:“那样也好,施季里茨,你要知道,你的办公桌已经被军事情报局的文件淹没了,我恐怕你回来了也要立刻投入工作中。找两个信得过的审计人员,把这些数字上的东西留给他们吧,你负责检查他们的工作就好了。”
施季里茨向他点了点头,要回办公室去。但舒伦堡又叫住了他:“等一下,施季里茨。我有个私人问题要问你:你把我们的威廷根施坦因公主殿下一个人丢在法兰克福了吗?”
“当然不是,区队长,希娅生病了,她住在柏林的医院里。我刚刚从那里回来。”
舒伦堡很高兴他没有那么不解风情:“你已经称呼她‘希娅’了吗?这真让我惊讶。看来你们在法兰克福发生了很多故事。”
施季里茨叹了口气:“是啊,要是我不带着她在大晚上去湖上划船,我想她也不至于病倒。”
舒伦堡笑得更加灿烂了:“一时激情的浪漫总要在事后付出代价的。你要好好照顾她,某种意义上说....她会对你我很重要的。”
施季里茨察觉到舒伦堡意有所指,但舒伦堡已经决定结束这个谈话了,他把自己的副官沃纳从外面喊了进来,让他把白兰地收拾好。自己和施季里茨一起去他的办公室:“她在哪个医院,需要我帮忙吗?”
舒伦堡说的帮忙是指利用他的权力帮忙——自从吞并了德**事情报局之后,他的势力空前膨胀,即使是柏林这样高官云集的地方,他也是不容小觑的人物。
“柏林城郊的‘博爱’医院。”施季里茨道,“不是很大的事情,医生说她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舒伦堡点了点头:“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利用我们的渠道做一些事情,带她去疗养地住一段时间,或者找一些国内紧缺的药物。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我批准的,让他们来找我。我知道你一贯清廉自律,但没有必要让一位公主殿下跟着你受这种苦。”
施季里茨点了点头,谢过他的好意。他们已经走到了施季里茨的办公室门口,施季里茨的秘书惊讶地迎了出来:“您什么时候回来的,旗队长?”
“把那些文件分门别类地给旗队长交待好。”舒伦堡对施季里茨的秘书嘱咐道,“其中有很多很重要的东西,我不放心交给别人。”
舒伦堡是个平易近人的领导,六处的氛围一向很好,秘书笑着点了点头:“请您放心,舒伦堡阁下。”
舒伦堡和施季里茨分别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家。他换上一身整洁的便装,前往希姆莱的家中。他的家和希姆莱的家住得很近,穿越一片呼啸的林涛,就到了希姆莱的住所。
希姆莱的仆人告诉他,党卫队全国领袖正在办公室里。于是舒伦堡直接在仆人的引领下走了进去——在希姆莱的下属中,他是为数不多拥有这样特权的人。
舒伦堡是希姆莱最信任的人之一,他的每次拜访,都会带来一些很有益的东西。
这一次也不例外,希姆莱仔细地看了那份报告,报告详实精美,结论给出的相当客观中立:“这是谁写的报告?他对经济学很有研究,我认为他不亚于沙赫特或者施佩尔的那些助手,甚至他们本人......”
舒伦堡没有对希姆莱隐瞒,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在希姆莱面前提到他最信任的下属施季里茨的名字:“旗队长冯·施季里茨,他是沙赫特博士的得意晚辈。文洛事件的时候我亲自招募了他,显然他没有让我们失望,不是吗?”
希姆莱记得这个名字,他甚至想起他担忧过这位具有禁欲气质的英俊军官具有某些“意识形态”上的问题:“上次你告诉我,他有了女友?她也是纯种雅利安人吧?这样优秀的雅利安人应该多为帝国留下后代。我可以做他儿子的教父。”
舒伦堡知道这位前养鸡场场长在做“纯种雅利安人公民”的教父上有某种偏执的爱好:他甚至专门搞了一个名叫:“生命之泉”的计划,专门挑选出雅利安人妇女和党卫队军官在某个地方集中交/配,以生下金发碧眼的纯种雅利安人公民。
舒伦堡不会对上司的爱好发表评论。就像他当年不会对海德里希沾花惹草的习惯发表评论一样,他只是点了点头:“好的,全国领袖。”
希姆莱又翻了一遍那份报告,他意识到了舒伦堡要专程来一趟的理由:施佩尔。
作为掌管整个党卫队和帝国安全部门的人,希姆莱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收集他的战友或是敌人们的资料,他在家中有一个保险库,就是专门为储藏这些材料而建设的。那其中不光有已经被去职的前军事情报局局长卡纳里斯的、国防部那些元帅们的、还有戈林、戈培尔甚至元首希特勒本人的。
但希姆莱从未把施佩尔真正地放在眼中——他认为施佩尔只是个用建筑设计讨元首欢心的宠臣。比起他,更值得注意的是元首的影子:希特勒的私人秘书,党务部长马丁·鲍曼。
舒伦堡轻声道:“目前而言,我们要警惕这种可能,全国领袖。施佩尔是我国工业和国防方面的总负责,所以他可以对战争的进程施加直接的影响。而他又总揽着全国的经济大权,因此他可以像沙赫特博士一样与美国进行直接而传统的联系——经贸上的联系。还有,那些刚刚建立起来、负责德国战后复兴计划的工业部门——它们就是我们未来的头脑、心脏和双手。但他们全被施佩尔控制着。还有报复性武器……施佩尔的人一直没有进展,他们的失误甚至让我们的重水运输船沉入了海底。但与此同时,同盟国拨出大量的经费给美国的Y实验室,让他们研发原子弹。”
希姆莱知道,有时候舒伦堡的话听上去会有些“大逆不道”:比如舒伦堡手下的对俄研究所(“温西”研究所),曾经出过一份关于东线战争的报告,认为帝国会在对苏联的战争中失败。
希特勒为这份报告勃然大怒,用“失败主义分子”的名义逮捕了那里的全部专家,并指责所长是苏联间谍。
但最后的事实证明了舒伦堡和他的研究所的正确。战争一天天地坏下去,苏联人的坦克在接近德国的边境。所以希姆莱越来越信任他,越来越倚重他——除了舒伦堡之外,希姆莱只这样信任他的家庭医生克斯滕博士。
“你有什么建议?”他决定听一听舒伦堡的想法。
舒伦堡拿出了另外一份文件,递到希姆莱面前:“我想请您看看这个,是我们在瑞士的人发回来的。一个反希特勒组织的‘密谋分子’和美国人谈判的会议记录细节。”
“温西研究所”是历史事件,舒伦堡延揽这些人,让他们自由地去俄/国占领区旅行调研什么的,最后得出了这份报告(不得不说其实是很正确的),在回忆录里,他说“为了让他的领导们警醒”,他还特别加了一点刺激人的话。结果就是希特勒大发雷霆,卡尔登勃鲁纳直接说这个地方的所长是苏/联间谍,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保住他的专家们的性命。
“生命之泉”也是史实,希姆莱在某种意义上有种神秘主义倾向,觉得纯种雅利安人有神性什么的,到我国xz来的党卫队就是他派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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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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