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希尔维娅正盯着审讯室的天花板发呆。

罗尔夫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喋喋不休地询问着她一系列毫不相关的问题:“您的书架上有弗洛伊德的书,这在德国是**,您不知道吗?”

“您和俾斯麦伯爵很亲密,为什么?”

“您曾经在去年9月12日参加了一次宴会,您还记得当时宴会上有哪些人吗?”

“您说您回去之后看了一本书,那本书是什么名字?”

希尔维娅只好给他解释:弗洛伊德的书是她在奥地利上学的时候买的,那个时候弗洛伊德在维也纳名声很大。俾斯麦伯爵是她们家族的朋友,威廷根施坦因家族和俾斯麦家族有着传统的友谊。至于宴会,是德国外交部举办的宴会,在智利大使馆——她参加是因为当时的德国除了外交界之外不许在任何公开场合跳舞,而她的朋友们竭力想找一位会跳舞且会说法语的女士做安道尔大使的舞伴。书的名字她不记得了,应该是一本小说故事,她还记得故事中的主人公最终去了美洲。

罗尔夫一改之前那种凶神恶煞的模样,提问的方式好像一个严厉的老师,他甚至有时候会勉强地装出温和的做派,请她:“好好地回忆一下那天晚上的细节。”如果不是他始终紧皱着前额,眯着眼的话,希尔维娅就几乎要相信他了。

可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和她有私仇的盖世太保要控制自己的愤怒和厌恶,在她面前演这样的戏码呢?他的问题让他看起来像是要想搞清楚她在德国的每一个生活细节。

可是,不说她在德国居住的时间里大部分处于盖世太保的监视之下——甚至其中一位还是罗尔夫本人的下属,那些问题只要他去询问其他人,一样能得到答案。

为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只能尽可能小心翼翼地回答这些可能暗藏陷阱的问题,竭力避免自己提到任何盖世太保正在关切的名字。

某种意义上,希尔维娅很擅长做这些事情,因为她在那些名流显贵们的客厅里一贯是这样做的。这是社交界的法则,当一个人想隐瞒什么或者对什么事情撒谎,他或她就必须要在接下来好几天内,对任何贵妇人的询问保持一致。如果流露一点点的迟疑或者犹豫,那些贵妇人们都会看出端倪。

这场审讯就像一场漫长的棋局,必须聚精会神地迎战每一个问题,才能获得胜利。但希尔维娅也很清楚,在这场审讯里她不能表现得像个棋手。她注意到作为笔录员的女士打了个哈欠,于是自己的回答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直到罗尔夫敲了敲桌子:“您得集中精神,希尔维娅·威廷根施坦因。审讯还没有结束呢。”

“我很抱歉。”她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我想,应该到我上床休息的时间了。”

在这场漫长而无逻辑的审讯里,不对此感到枯燥乏味是不合常理的。希尔维娅注意到有那么一瞬间,罗尔夫露出了笑意,她很快垂下眼眸——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一双德**靴向她走过来,而后罗尔夫揪住了她的头发:

“清醒一点,威廷根施坦因——这里是帝国保安总局的‘特别审讯室’,你还以为你在哪个贵妇人的会客厅里吗?”

希尔维娅从未像现在这样深恨自己有这么一头瀑布一样的铂金色长发。她不知在心里默念了多少遍只能示弱,只能示弱,才勉强自己点点头。

罗尔夫拍了拍她的脸,重新坐回到审讯官的位置:“既然您说您困了,那么我有办法让您清醒一下。”

他挥了挥手,笔录员走了出去,两个颇为强壮的盖世太保走了进来。希尔维娅的椅子被放倒在地,她看着审讯室的天花板,闭上了眼睛——

对她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希尔维娅的脸上被盖上了一块毛巾,水流从天而降,直接夺走了她所有能呼吸的空气,她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手铐被扯得啪啪作响,好几次她真的捕捉到了一点呼吸的空隙——但很快又被水流遮蔽。

“按住她!”罗尔夫亲自按住了她的肩膀:“用点力气!”

她的意识开始混沌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看到了一片浓密的晨雾,但很快,她又被拉回人世,眼前还是审讯室的天花板。

“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罗尔夫蹲在她身边问,“你有没有参加七月密谋?你有没有谋划刺杀我们伟大的元首?”

“没有。”希尔维娅摇了摇头。

“看来你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罗尔夫挥了挥手,水流再度从天而降。

水刑真的是相当难熬的一种酷刑,不知道有多少意志坚定的反希特勒分子倒在这条酷刑上,为了逃避它不惜出卖自己知道的一切。曾经有体验过的人说,他第二秒就想放弃,该招就招。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模拟溺毙”。实际上受刑人是真的在被溺死——只是这个过程缓慢而又痛苦。

希尔维娅握紧自己的手,以便保持自己的意识清醒,但意识还是抽离而去,她甚至想起一年多以前她和安娜医生的对话:“.....我缺乏抵抗酷刑的意志力......如果他们要用中世纪的那一套:毒打、夹手指、拔指甲一类的,我是抗不过一个小时的。”

她真是太高估自己了,希尔维娅想。她那个时候并不知道,在酷刑下的时间根本不能用小时来计算,哪怕用秒来计算,都太长了一些。

她被拉回现实,罗尔夫再次问了她那个问题:“你有没有参加七月密谋?你有没有谋划刺杀我们伟大的元首?”

“没有。”她看了一眼罗尔夫,他正在把玩那枚从她脖子上夺走的蓝宝石项链。她曾经向安娜医生谋求的毒药就安静地躺在里面的夹层里,她注视着那枚项链——她当时应该动作快一点的。

罗尔夫意识到她的目光:“你看着我做什么?”

“为你祈祷。”希尔维娅笑了一下,她脸上一点妆容的痕迹都没有了,只留下一张惨淡的面容和苍白的嘴唇,头发湿漉漉地垂落在肩上和额头前,连声音也只剩下了微弱的气音。和之前光彩照人的模样判若两人。但就是这一笑之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好像这里不是盖世太保的“特别审讯室”,而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宴会厅。

“为我祈祷?”罗尔夫眉毛下垂,眼睑和嘴唇都紧张起来。

希尔维娅直视着他的目光,“你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你想杀了我,不是因为我真的对第三帝国造成了什么威胁,只是因为和我有私仇。可你不敢在这里杀了我,你只能折磨我——你害怕要对我的死亡负责。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祈祷上帝能宽恕你那自私又懦弱的灵魂。”

罗尔夫的面容一下子扭曲了起来,他把她拖到了水池边,亲自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按进了水里。

希尔维娅没有挣扎,准确地说,是意识抽离得太快,没有给她挣扎的时间。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上的一切痛苦都消失了,她正站在一片晨雾里,眼前是一片灰败。

“哥哥!”她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在这里,但她走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对方的踪迹。直到她气恼地站在了原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她转过身去,正好看到一双和她相似的海蓝色眼睛,海因里希·祖·夏彦-威廷根施坦因亲王站在那里,面容温和,眉眼含笑:“希娅。”

“带我离开这里吧,哥哥。”希尔维娅也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已经结束了......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事情,并没有辱没威廷根施坦因家族的门楣。可一切已经结束了......”

海因里希注视着他因为激动而语无伦次的妹妹,眼神平和清澈。直到希尔维娅自己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没关系,亲爱的希娅。”他笑了笑,“我可以理解,你太思念我了。”

希尔维娅看着他,眼中泪光闪烁。

“别哭,妹妹。”海因里希伸手替她拂去了眼泪,“我相信他们会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但是......”

希尔维娅看着他:“我不喜欢‘但是’,哥哥。”

“但是,现在还不行。”他笑了一下,“所以,我不能带你离开。而是要送你回去。我们会有重逢的那一天的,不是现在,在很远很远的未来——战争已经结束,世界重归于和平的时候。”

他对希尔维娅笑了笑,用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下一刻,希尔维娅睁开了双眼,眼前依旧是审讯室的天花板。

耳边响成一片,到处都是人声。她看到一位戴着眼罩的党卫队一级突击大队长(中校)舒了一口气,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欣喜:

“感谢上帝,她醒了。”

惨惨的希娅(复读)

弗洛伊德的书在德国是**,当时纳粹在奥地利烧过,弗洛伊德评价为:“现在他们只烧书,也算一种进步。”后来他的女儿被捕了,他四处游走把女儿救出来之后就跑英国去了。

水刑直到现在也是臭名昭著的酷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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