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长官回来了

戈尔茨本以为自己会很快回到前线,继续指挥战斗,可是二月份,冯·克卢格元帅作出了新的战略调整,决定暂时收缩战线,保留中央集团军群的主干力量。为了让装甲部队更有战斗力,命令戈尔茨返回明斯克待命,并负责整合一个新的装甲团,统筹几个合并的营。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更想回到战场,而不是在后方当一个组织重整的长官。柏林的一切都单调的可怕,每天的生活只剩下无止尽的会议、地图、报告,和那些永远谈不完的战术调整。

戈尔茨返回明斯克的消息是在一个寒冷的清晨传来的,伴随着装甲车队的轰鸣声,沉重的铁甲碾过积雪,留下深深的车辙痕迹。赫尔曼站在营地的入口,冷风灌进他的领口,他不禁拉紧了大衣。远处的装甲车队已经显现出轮廓,其中一辆四号坦克F2型异常显眼,炮塔上印着戈尔茨营队的奥塔拉符文。赫尔曼知道,那辆坦克一定是他的长官亲自驾驶的。

坦克的引擎声逐渐逼近,赫尔曼紧盯着那辆车,直到车门打开,一只带着手套的手扶住舱口,熟悉的身影从坦克里跳了出来。戈尔茨一脚踏在雪地上,他的长靴染满了干涸的泥迹和雪渍,制服上沾着油污和枪烟的痕迹。

“长官,欢迎回来。”赫尔曼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的兴奋和一丝不安。

戈尔茨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赫尔曼身上:“赫尔曼,一切都还好吗?”

“是的,长官。”赫尔曼快速回答,试图掩盖心中的迟疑。他知道,尽管自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一想到贝莱的状况,他的喉咙还是忍不住发紧。

戈尔茨笑了笑,显然察觉到赫尔曼有些不对劲,于是问道:“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赫尔曼沉默了一秒,随后下定决心:“长官,我需要向您汇报……关于勒莫因小姐的事情。”

长官没说话,正在低头整理腰带。

赫尔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上个月,有两名盖世太保到过您在明斯克的住所,他们对勒莫因小姐进行了不适当的问讯。她受了伤,已经处理过了。伤口不太深,但最近有些发炎,情况看上去不太好。”

戈尔茨的脸色在寒风中更加冷峻,他的下巴紧绷,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冷冷地看着赫尔曼:“盖世太保?”

赫尔曼的心脏一紧,立刻解释道:“他们似乎是调查一些物资问题,涉及到一个本地女孩——是勒莫因小姐在教堂礼拜时认识的一个护士。他们怀疑她偷窃巧克力和蛋糕,勒莫因小姐承认是她送的。”

戈尔茨的薄唇抿紧了一些,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几下,但他没有发出声音。他抬起手,摆了摆,示意赫尔曼跟上,然后大步朝营地的指挥室走去。

赫尔曼在后面跟着,脚步有些僵硬。他本来以为长官回来后一定会直奔前线,再过一段时间回明斯克,到时候那女人的伤就好了。但显然,现在这个计划已经完全破产了。他心里暗骂盖世太保多事,又为贝莱担忧,毕竟她的伤口还在红肿,而她的脖子上那片荨麻疹一样的红斑,看上去的确让人不安。

——

贝莱早就从赫尔曼那里得知了戈尔茨即将返回的消息。那几天,她的心一直悬着,既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期待,又夹杂着深深的不安。脖子上的伤口虽然缝合了,但仍旧泛红发肿,左侧的皮肤从脖子一直到下巴长了一片荨麻疹似的东西,粗糙又刺痛。每次对着镜子,她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担心这副模样会让戈尔茨生气。

她用手触碰了一下纱布边缘,随即缩回手,指尖冰凉得像冬天的雪水。下午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低沉的谈话声和军靴踩在地板上的沉稳脚步声,那熟悉的沉重语调让她的心猛然一沉——他回来了。

贝莱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推开了房门。她走到楼梯口,隔着几级台阶看到戈尔茨站在客厅中央,正摘下一只黑色军手套。他的身旁站着赫尔曼,两人用德语低声交谈着。

戈尔茨抬起头,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楼梯上的贝莱。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片刻,随即抬起手,勾了勾手指,像是召唤一只小动物。

贝莱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她几乎是机械地顺从了,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脚步小心翼翼,像是在走向审判席。她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戈尔茨站在那里,等她走近后,伸手示意她站定。他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将她的下巴抬起,视线落在她脖子上的纱布上。他动作熟练地摘下了另一只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撩开她脖子上的纱布。

贝莱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但戈尔茨并没有停下。他低头仔细查看伤口,眉头越皱越紧。纱布下的皮肤红肿刺目,那些疹子布满了她的脖子和下巴,伤口的边缘甚至有些发炎。

“见鬼……”他低声骂了一句,眉头皱得紧紧的,随即用一连串德语爆发了一阵脏话,语速快得像一把机关枪。

赫尔曼站在一旁,立刻明白了长官是在骂盖世太保。他也低声用德语附和了一句,语气同样恶狠狠的。

德语本就听起来强硬而生硬,一来一去的对话更显得火药味十足。贝莱不由得瑟缩了一下,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尽量忍住不哭,但情绪却控制不住,泪水终于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戈尔茨注意到她的眼泪,停下了话语,皱着眉看着她。他伸出手,用粗糙的手掌在她的脸上胡乱抹了一把,仿佛想把眼泪抹掉,却只让她的脸更红了些。

“别哭了。”他说,语气里带着一点不耐烦,却又透出隐隐的无奈。他又骂了几句德语,最终还是收了口,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冷静。

他低头看着贝莱,目光变得复杂起来:“你一直偷偷看我干什么?”

贝莱慌乱地摇了摇头,却又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他那杂乱的胡子。

戈尔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瞪着冰蓝色的眼睛问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她不是在看他的脸。她在看他的头发。

从柏林回来后,他的头发理得比以前更短更整齐,后颈的发际线被修剪得干净利落,额前的头发被梳得服帖,没有一丝凌乱。他离开前,他的头发比现在长一点,偶尔会落下一两缕金棕色的发丝,但现在看上去像是按着军官训练手册里的标准发型修剪过。

——

中午的时候,雪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带来一丝冷冽的清亮。贝莱裹着毯子坐在桌旁,脖子上的伤口依旧包着纱布。尽管戈尔茨已经回来,但她的心情并未因此完全放松。那些隐隐的不安和复杂的情绪,像阴影一样在她心头盘旋。

房门轻轻被敲了两下,贝莱回过头去,看见弗朗茨端着一份餐盘站在门口。他的脸上挂着一贯的腼腆笑容,金发在晨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

“Bonjour, mademoiselle Lemoine.”

“Bonjour, Franz,”贝莱轻声回答,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她本以为弗朗茨会因为戈尔茨的归来而变得更加冷淡,却没想到他居然主动开口和她说话。

弗朗茨把餐盘放在桌上,靠近了一点,用比之前熟练了一些的法语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贝莱低头摸了摸自己的纱布,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好多了……谢谢。”

弗朗茨点了点头,眼神柔和了几分。他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又显得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像是鼓起了勇气,轻声说道:“现在上校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不用害怕了。”

贝莱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弗朗茨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看着他那双带着真诚的蓝眼睛,心中莫名涌起一阵酸涩。她想要回答什么,但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只能点了点头。

“你……小心点,好好照顾自己。”弗朗茨又补充了一句,眼神里带着某种难以掩饰的复杂情绪。他似乎还想多待一会儿,但显然意识到这并不合适,于是拿起托盘上的空杯,朝她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她低头看向桌上的餐盘,餐盘中是一小块煎得金黄的肉和一小片黑面包,还有一杯热腾腾的茶。贝莱拿起茶杯,双手捧着感受它的温暖,目光落在窗外的雪景上,脑海中却回荡着弗朗茨那句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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