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不做人了

经历了一夜的混乱,头痛还未缓解。

我以我好惹是生非的性格向陆瑾担保,这幅骨头架子不至于像冬天里的霜雪一样,脆弱的随时要融化。然而她显然对我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说辞表示怀疑且坚决否定了我的不喝药方案,硬是在这个潮湿且又带有雨后木头霉味的房子里把之前带的药放进那一口可怜的锅里,很显然,今天我注定难以逃过一劫。

铺天盖地的药味熏的我一阵恶心,没办法,我只好跑到窗户附近去透透气。

有时候我真觉得陆瑾这人儿特较真。

脑子一根筋,说什么就做什么,一个土豆都能换出八百种花样做,更别提她在学校里叽里咕噜说的什么鸟语,我听得稀里糊涂,在来到这里之前虽然学过一点,但还不及陆瑾的熟练度和运用程度。有时我也会去看看她的那些学习资料,我不禁自嘲,到底自己还不是个学习的料子,看到这些东西就头疼。

我突然开始期待着过年的那一刻。

虽然在我自己的意义上,我才和他们相处没多长时间,但是,我偶尔也会希望着几个人一起能吃顿团圆饭,共度这看起来疯狂又荒谬的日子。

我将视线从街道上收回,摇了摇头。

日复一日,正如我所说的,景明依旧不会按时回家,自从那天开始,而陆瑾,到了年末,学校的事情也繁忙了起来。我还会偶尔去街上逛逛,但是不会再拿着所谓的自创地图瞎晃悠,被那群极端的疯子盯上以为我是什么敌方派来的间谍,威胁他们伟大乌托邦帝国事业的人可真就完蛋了。

于是我逐渐学着沉默,也不带着审慎的目光去揣测每一个人,我知道,多管闲事,现在只会让我粉身碎骨罢了。

就像陆瑾一样,坚强又谨慎的活下去,因为我们没办法,也没能力去帮衬那些被欺压的人,因为我们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自身难保。

在我愣神之际,1938年如同风一般到来,似乎准备着席卷这一切。

“新年快乐!”陆瑾将酒杯举起,然后一饮而尽。

景明依旧摆着那副知识分子架子,将报纸放到桌子一边,罕见的嘴角上扬了0.3cm(以我精妙绝伦的观察),同样拿起那为数不多还能用的小酒杯,用平淡的语气说了句:“新年快乐。”

“当然…虽然现在不能像以前一样再给你买新衣服和鞋子了。”陆瑾略带歉意的表情对着我说:“想当初爹给你领回来的时候,活脱脱的像一只流浪猫,浑身带刺儿,谁也不让接近,现在也长成大丫头了呀…姐姐倒希望你也能快点找到一个好人家,我也放心了!”

我能看见景明的脸微不可查的呆滞了一下,随即有点变红,只见他又迅速的拿起报纸,假装在研究最近的新闻。

我有些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准备揶揄他一下,毕竟让这种冰山君子能融化的,也就陆瑾那种喜欢打直球的人了。

“哎,我也希望能找个像姐夫一样的好男人呐,你说对不对呀,阿姐?”

我带上了点惯用的流氓笑容回敬两人,景明听见我这样说,本就埋在报纸间的头似乎更低了一些,陆瑾则是脸一红,又急于辩解的说道:“瞎说什么!景先生可是来帮助我…学习的!我们只是朋友兼师生!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嘛……”

哎呦呦,景先生,连这名称都出来了,我有些无语,你们两个可不可以不要再矜持了!明明就差最后一层墙嘛!那什么的女追男隔层纱,陆瑾你快开大招A上去啊!说不定我还能带你俩的娃,玩哭了再还给你俩……

我笑笑,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面前的食物。

1938年的新年,我也向你们,献上我最真挚的愿望。

在这危机四伏的柏林夜色之下,我们也只是如同繁星般万家灯火中的一员,淹没于这庞然大物之下。随着雪花,飘向不归处。

好与不好,都有尽头。

3月,德军以镇压叛乱的缘由,占领了奥地利。

这无疑对我们来说是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一旦德奥合并开始,就证明德国开始扩充军备,整装待发,等集合好力量后,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

景明晚归的次数越来越多陆瑾望向他的神色越来越充满担忧,许多肺腑之言藏在她半夜在卧室偷偷留下的泪珠里,藏的不仅仅是担忧,是爱意,还有思念。

她希望他能够有自己的路,但她更希望他是平安回来的。

我不禁唏嘘,战争支持率逐渐水涨船高,这就证明了我接下来的任何行动都将是困难模式,不过,既然是一颗恶果,那自然有它的破绽所在。

于是我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我挑了一个我最喜欢的周四,穿上最不引人注目颜色的衣服,压低帽檐,溜了出去。

刺鼻的香水味,混着硝烟味,不断挑拨着我的神经。

我秉持着速战速决的思想,继续向前大步走,我不记得我穿过了多少条路,经过了多少个人,我只知道,我需要交易。

不然我会死在这里的。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最末尾的一个小巷子里,旁边是一个酒馆,街头上的灯年久失修,一闪一闪的,巷子两旁还有一些娼妓在试图揽客,我有些厌恶的别过了头,捏了捏兜里从景明那儿‘借’的马克和一个小匕首,警惕的扫视了一圈周围。

确定没人后,我坚定的走进那条看起来深不见底的小巷子里,搅乱这黑暗。

眼睛是最直击人心的东西,剖析一切罪恶与仁慈,让一切心思无所遁形。

没错,这就是我从最底层学会的道理,气场,小动作,以及一个眼神,微小到对方的穿搭,说话方式,长相,很快就能获取到他的故事。

举个例子,如果一个人和你做生意时眼神自信且话里话外透漏着一种睥睨天下却又强行伪装看不起人的那种皮囊,那毫无疑问,即使我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也不可能换来任何东西。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大脑处在一个相对于宁静的领域。

我需要找那种看起来强装镇定又颓靡的那种人,倒不是为了套取什么战况或者我最不关心的情报,我只是想要一包万宝路。

一包能让我彻底镇定下来的东西。

怀揣着这种想法,我越过了一众醉醺醺的男人和那些不知道是情妇或约会对象的人们,越过那些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的神秘家伙们。

我在他们的脸上始终没有看到我想要的。

我有些丧气的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又带着点侥幸的心理去扫视了两圈。

这时,我看见一个穿着很破烂,身上似乎还带着点泥土的污渍的男人,他看起来狼狈极了,差点被地下的翠绿色酒瓶绊了一跤。然后又捡起深棕色的帽子,带回头上。

就是他了。

没有别的情绪,我的大脑,我的直觉,我的身体都在叫嚣着告诉我,他能给我带来别样的惊喜。

我贴着墙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有目的性,快步朝他走去。

——我总算看清了他的面容。

深棕色的头发看起来灰尘仆仆的,胡子上还带点烟灰的余烬。唯有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藏着一些危险的东西,似乎能把人烧穿。

我用我还算流利(在此特别鸣谢陆瑾硬要拉着我学德语)的德语试图打了个招呼,只见那男人有些惊异和警惕的转过了身,随即将目光落在我身上,在有些惊讶中开口问我:

“噢,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穿的干干净净的,可小心这巷子里的脏东西把它们弄脏了。”他蓝色的眼睛带着不容置疑的一丝不屑和调笑,继续说:

“还是你想来点别的刺激的东西?”

我没有选择跟他废话,底层生存法则,这种喜欢墨迹的人只有亮出对应的筹码才会让这帮泥鳅吐出来真东西。

“少废话,先生。”我手已经按在了匕首上:“我只想要一包万宝路而已,泡女人的劲儿您还是留给巷子外卖那些浓妆艳抹的娼妓吧。”

男人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干脆果断,他眉头轻佻,笑了一下:“哈哈,好,脾性够冲,倒是能在这死人地儿活下来。”

他目光一转,问到:“如你所见,我只是个普通人,那种美国货……你懂的嘛,在这年代,能拿到就已经不错了,怎么还带抢劫的呢,这就不合常理了吧?你说对不对。”

他的心思我一看便知,不就是要钱嘛。

我还没傻到这地步。

我先掏出一小部分钱,攥在手心里,如果这时候把所有钱掏出来,无异于将自己一无所知且好骗的印象留给对方。

“先生,我没有恶意,我只想要你手里的烟,您看,您已经明确表明你手里可有这货,至于品相,都漂洋过海了,您也不能一口要出来天价,是不是?”

男人看起来有些无奈,也有些这生意不做白不做破罐子破摔的心思,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来一包包装还有些被挤压痕迹的红白万宝路。

我有些失望但还算惊喜的叹了口气,好消息是在这块还有万宝路抽,坏消息是跟现代完全不一样,也不知味道如何。

哈,管他呢,拿来吧你。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走之前,男人告诉我,他叫恩里克,经常在这巷子附近活动,有别的事也可以找他。

我找你个大头,除了烟草供应商是真的,你这个名字和身份恐怕也是假的吧。

我吐了吐舌头,揣着剩余的钱和刚换来的万宝路,跌跌撞撞的从巷子里跑回家。

此地不宜久留,走为上计。

正当我得意洋洋的边回头边跑路时,刚到拐角,就和不知名人士撞了个满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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