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入职饭后,黑魔依然不知道自己远在天边的“师娘”或是“干娘”到底长什么模样,而希利斯光是喝酒就精力耗尽、哈欠连天,没头没尾地说自己正在“熬夜”,让大家吃完饭赶紧各回各家,他急着回去睡觉。
“晚上22点,沙钟旅亭。”白魔突然大声说。
“对啦。”希利斯困倦地按住自己的眉间,“你也想来?”
“我可以来吗?”白魔忙问,“最近我没什么事干,总觉得无聊。”
希利斯做了一圈眼保健操,像在细细考虑,末了却突然对白魔露出一个很欠揍的笑:“无聊的话就去睡觉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白魔“哦”了一声,也不反驳,就又默默地转过身去。
原来孤儿院近期在闹高烧,本来医师该加班加点,但白魔原本就住在孤儿院分配的宿舍,出门即上班,已经两个多月没有休息了。在得病的孩子数量增加后,白魔就将自己的宿舍让了出去,用以安置高烧不退的孩子。
他本想在大厅凑活过几日,同事却连忙给他放了四天假期,于是白魔这几天都住在沙钟旅亭。
这是白魔假期的第三天,依他所说,放假之后反而不知道做什么,于是照例每天回一趟孤儿院,同事见到他就大呼小叫,让他赶紧回去,身体劳累导致免疫功能下降,万一被传染就麻烦了。
“这个病的治疗周期特别长,和平常的发热不一样。”白魔耐心同黑魔解释,“感觉就像是……身体里多了一块东西,那个东西特别小,但是抓得很紧,所以只能反复发热来解决问题,不过孩子的身体太脆弱了……”
黑魔会冰魔法,可就算是他也知道体外降温是治标不治本,不过对治疗魔法他还是略懂一二的:“幻术直接在全身走一遍,居然查不出问题在哪么?”人被治疗时,幻术会如微风拂过全身,只要会点魔法,甚至能感知到对方正检查到哪个部位。
白魔皱起眉,咬着下嘴唇发了一会儿呆:“嗯……用白魔法去看,能大概确认病灶所在的方位,但每个人的病灶完全没有共通性,孩子的身体又太脆弱,贸然摧毁只会……”
“那就慢慢来吧。”黑魔安慰道,“我小时候也老生病。刚当上咒术师那会,因为基础差,我天天都熬夜学,结果身体变得很虚弱。有一天,可可布奇老师让我们单独跨越红迷宫,去纳尔神祠里拿他放在里面的藏书……”
白魔对冒险的事情很感兴趣,眼睛一亮:“然后呢?”
黑魔挠了挠鼻子,有些尴尬地接着说:“我其实在去南萨纳兰的路上就已经开始发烧,但我太想要那本藏书,毕竟里面记载着和黑魔法有关的内容。就这样,我隐瞒自己的病情,并成功第一个到达纳尔神祠,只是……”
如果白魔头顶也有毛绒绒的耳朵,那这会它们应该早就竖起来了。白魔一路快走,跟在黑魔身边听故事,两枚耳坠子噼啪作响,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第二个到达的同学紧紧跟在我身后,我们俩为了那本书大打出手,他的咒杖被我撅断后,居然冲过来用拳头揍我……”黑魔放慢了步伐,好让白魔追得不那么费力,“然后……我因为烧得糊涂,肉搏根本打不过他,就被他揍到地上,直接昏过去了。”
“怎么这样啊!”白魔惊呼,“这难道不违反规则吗?”
“没办法,毕竟咒术师想要存活的第一要义就是不被近身,所以我根本无从伸冤,只能怪自己太弱小,再加上我还没打过对方……”黑魔一顿,发现白魔居然抱上了他的手臂,还好他的毛发本就是红的,耳朵变红了也看不出,“嗯……你要不猜猜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想想……你和会长说清缘由,重新拿回了第一名?”
“那肯定不是啦,毕竟我都说了,不该被近身的咒术师被近身打倒了,那么会长肯定会教训我的。”黑魔接着说,“事实是,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盖着毛毯躺在纳尔神祠底下,已经退烧了,而一名衣着富贵的妇人在我身边参拜。你不是乌尔达哈人,可能不知道乌尔达哈的富人只要靠捐款就能得到一切,所以没什么人愿意花力气参拜能保佑你现生富贵的神。纳尔神祠一直都很荒凉,那名妇人说她每月会来参拜一次,替她的儿子。”
“那么说,她的儿子应该是商人咯?”白魔思考起来,“毕竟母亲衣着富贵,肯定不会是周边集市的穷人家,能跋山涉水过去参拜,真有毅力啊……而且每月一次,却恰好遇到你,简直就像某种缘分。”
“对,她还恰巧懂一些幻术,不仅如此,她还给了我水喝。”
“好温柔的人,她的儿子一定能发大财。”
“你怎么尽替人着想。”黑魔被气笑了,“我那个时候的想法就很简单,我多希望她把我买走。”
白魔欢快的步伐停下了。
什么缘分,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想当然的好运,为何总要把所有事往最好的方向想?乌尔达哈艳阳高悬,阿泽玛以光辉养人间,祂让银胄团的铠甲更闪亮,让恒辉队的军旗更鲜艳,让黄金和珠宝的色泽更夺目,但照不亮黑暗中的影子。
黑魔的住处在白玉小巷中一座矮楼的二层,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后,他伸手扇扇空气中的浮尘,把白魔的行李摆到门旁的桌上,再用火魔法点亮屋内每一座烛台。狭隘的空间里,只有两张床、两张木桌和一排衣架。
“其实应该先带你看看房的,你要是觉得环境太差还能反悔。”黑魔有些不好意思地侧身让开,给白魔留出通道,“接受不了的话,回旅馆也没问题。”
白魔先是探头往屋里看,见到两张并排的床后张开嘴,“咦”了一声:“是比想象中要挤一些。”
“那,你联系一下希利斯,再回旅馆去呗?”黑魔挠挠自己的头发,“我没关系的,再继续找室友就好了。”
“可这里很干净,很有安全感。”其中一张床的枕头边放着两本书,明显是黑魔的床,白魔便拿着自己的行李在另一张床上落座,打开包裹,里面果然只有一些衣物,“我从小到大,都一直想住在这种结构的房子里,感觉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躲在里面就会很安全。”
不知白魔是真心喜欢还只是不想让黑魔尴尬才这么说,黑魔本以为是后者,但看白魔已经在开开心心地把带来的衣服往衣架上挂,他也就放下心来:“你之前说要做饭,厨房在楼下,是共用的,我没做过饭,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一会我可以陪你去看看。”
“我自己去就行,因为你该睡觉了。”白魔摸向墙上狭小的圆窗,很快找到控制木板开合的把手,窗户就如阖眼一般关上了,“你别忘了,晚上22点,沙钟旅亭!”
“其实我……”
“万一你第一天上班就发烧了该怎么办?希利斯又不会幻术。”
黑魔语塞,开始后悔给白魔讲自己小时候的事:“我平日夜间委托也都是到点直接去的,这个点我很难睡着啊……”
“那,既然刚刚你给我讲了故事,我也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是真把我当小孩哄了吗?黑魔无奈至极,看白魔满怀期待的眼神又不好拒绝,想起白魔蝉联三个月“孩子最希望拥有的家人第一名”,只得默不作声地换下新衣服,把它们好好叠整齐后再钻进自己的被子:“好,你讲吧。”
于是白魔坐到他的床边,抬手熄灭了第一盏灯,房间暗下一分,他的轮廓在暗黄的土墙上影影绰绰。
故事开始了。
“孤儿院的孩子们午睡都很听话,有时候我觉得他们太听话了,明明生活那么苦,却都一个个很懂事的模样。有一天,哈莉和我说,小提,我总在梦里见到妈妈,她穿着一身白裙,浑身都在发光,连脸都在发光,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知道她是我的妈妈,我对她说,妈妈我真的好想你,妈妈就过来抱住我,她的怀里很烫,像一团火焰,我感觉好热。”
白魔熄灭了第二盏灯,又抽走一丝光亮,黑暗快要吞并他的发丝。
“刚开始我感觉很温暖,但很快就变烫了,实在太烫了,我忍不住哭了起来,我说,妈妈,为什么会这么烫?哈莉身上好疼,妈妈是想带走哈莉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哈莉想和你一起去看看星海。”
白魔熄灭了第三盏灯,黑魔床边的烛光熄灭,他已经看不到白魔在哪了。
“但是妈妈轻轻地松开了哈莉,她一松手,我又后悔,妈妈一定很难过,于是我说,妈妈,我错了,哈莉错了,哈莉不该让你难过,你能不能带哈莉走?”
灯全灭了,白魔的声音忽远忽近,而一阵温凉的触感由黑暗中攀上黑魔的面颊,如水幕般覆在他的双眼之上。
“妈妈却对我说,妈妈只是太想你了,过来看看你。妈妈在一个很炎热、很炎热的地方,那里没有繁星和大海,没有哈莉喜欢的铃兰花,只有一望无际的荒漠。妈妈想你的时候,就会过来拥抱你,如果感觉很烫的话,是妈妈在想你。”
黑魔的意识如熄灭的火光一般,瞬间坠入无尽黑暗。
希利斯换了一身法袍,端坐在流沙屋里喝茶。在黑魔来之前他已经陪五个年纪各异的女性用神典石合了影,活脱脱一副大明星的架势。看黑魔面色晦暗、步伐有气无力,在见到他之后却立刻挺起腰背,希利斯满意地笑了:“没睡好?”
“不,是睡太好了。”黑魔喃喃地回答,“好到像直接死了,这种感觉你有过吗?我甚至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入睡的。”
“你是被催眠了吧。”希利斯无所谓地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位置,让还有些昏沉的黑魔坐到自己身边,“不,如果是白魔的话……沉静?”
“白魔……白魔……啊,对了。”黑魔一拍桌子,“我记得他给我讲了故事,但就像醒来不记得梦里的内容那样,只记得一些碎片,好像是和火有关的,沉静难道还有这个作用吗?”
希利斯稍作沉默,将自己面前的茶推到黑魔面前:“你先喝两口。”
黑魔见他才喝过,很放心地接过,刚喝了一口就从嘴里呛出去:“怎么这么苦?”
“浓茶醒神。”希利斯平淡地说,“你这个状况,一般是睡懵了。”
黑魔强忍苦意又喝进去两口,直到希利斯默许才如释重负地把杯子还给他,见希利斯又端起来喝,他不死心地继续说:“沉静绝对没有这个作用,我被会沉静的幻术师治过很多次,都没有这种效果。”
希利斯的眼睛从茶杯边缘上方瞥向他,黑魔亲眼目睹他翻了一个白眼。
“这就是幻术师和白魔法师的区别,就像咒术师和黑魔法师的区别一样。”希利斯终于放下杯子,将茶包从杯中捞出,湿漉漉的廉价茶叶团被他提在手上,下一秒,茶包突然冒起青烟,湿透的青色叶片逐渐泛黑。
“这是火炎。”希利斯接着说,“也就是每个咒术师学会的第一个火魔法,遇水即灭。”
下一秒,整个茶包突然燃起烈焰,橙红色的火焰吞噬了水汽,整个网罩连同里面的茶叶一同在眨眼间化为灰烬,轻飘飘地落在桌上,被希利斯吹散了。
他把手中剩下的半截棉线一丢:“这也是火炎,是黑魔法师最擅长的火魔法,你理解了吗?”
“希利斯……呃,老师,干爹?”黑魔发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可以再多教我一些吗?”
希利斯的眼里毫无情绪,比起黑魔,他现在才更像是没睡醒的那个,他用手心倚着自己的头,斜斜地靠在桌上,盯着黑魔看了一会,缓缓地说:“和我想象的程度差不多。”
“我都是靠……看书学,前行会会长在任时流出了很多黑魔法相关的书籍,而我的身份……我只能尽力去看一些。”黑魔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像在找借口,连忙打住了,“也怪我不努力。”
希利斯一言不发,突然从虚空中抽了一本书出来,黑魔看到封面上的玛哈文眼睛都直了:“你从哪里弄来的?”
“来沙都之前回了趟老家。”希利斯轻描淡写道,“和家姐打了个照面,差点被她杀了,还好她杀我从来没成功过……你看这个。”他指向其中一页,黑魔仔细阅读,用半吊子的玛哈语水平只能看出几个常见词,例如“融合”、“妖异”、“血魔法”等,细看配图,画着人逐渐变为妖异的过程,最终产物四肢伏地还长着人头,确实颇为诡异。
“这个是玛哈的血魔法,给人体注射妖异血产生变异体。”希利斯说,“类似的实验做了一百多年,从来没成功保留完整的宿主意识,更别提诞生像卡洛菲兹那样的‘人类’。而在战争的末尾大家终于发现,最适配妖异的素体是白魔法师。”
黑魔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感知周围环境,生怕谈话被偷听,希利斯却若无其事地将书一合,又把它收入虚空之中:“恰好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一定要在这里问吗?”流沙屋多是新人佣兵和闲散居民,人多眼杂,并不是合适的谈话地点。黑魔担心希利斯又动不动拿出什么**,唐突引起轩然大波,最后和咒术师行会前任会长一样被抓去角斗场自己赎自己。希利斯看着倒完全不在意,又从自己身侧把一份报纸拿上桌面。
“我每次来这里都会先看报纸,说来也巧,之前也是从报纸里发现了端倪。”希利斯像是自言自语,点点副版上的一则寻人短讯,黑魔凑上去看,发现是来此地的旅客在寻找同伴,依短讯所言,名为“科里奥·伍德”的人族男性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前日于此地柜台处登记入住沙钟旅亭402房,但次日同伴退房时迟迟不见他的人影。旅馆工作人员陪同一起去查房时发现房内设施未动,行李收拾了一大半,没有打斗和魔法痕迹,像居住在此处的人只是出去短暂地放风还未归来。
“铜刃团接手后没调查出什么问题,就下放给散人佣兵了。”希利斯说,“看来钱没给够。”
“因为失踪者地位太低,只是周边的学生,没什么家庭背景。”黑魔说,“近期失踪案并不罕见,一个月前红玉大路那里有个卤料店老板的女儿也失踪了,摊主说要越过铜刃团直接告到银胄团去,还没出街就给打了,之后再也没来出过摊。”
“还有这事。”希利斯抬起眉毛,“果然应该问问本地人。”
“如果你有看过砾土堆那里的委托板,就会发现失踪案一直在乌尔达哈占大头。”黑魔指向流沙屋门边那钉满委托的同款木板,“这里反而比较少,因为对底层佣兵来说,去杀几只花甲虫远比找到一个陌生人要简单得多。况且很多失踪案背后都牵扯到沙蝎众利益,普通人根本不敢接。”
“原来如此,你是黑佣兵啊。”希利斯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呢,如果要找个好人家饲养自己,为什么不在流沙屋门口蹲着?”
“因为钱永远都还不完。”身份被拆穿这件事黑魔早就预料到了,如果面前这人是从第五星历活到现在的黑魔法师,那第七星历的条条框框根本约束不到他,大家都是法外狂徒,彼此坦白或许还能得到惺惺相惜的机会,“如果我说我还了四年钱,欠款反而多了十几万,你会不会觉得很好笑?”
“这个在我们这一般叫做“卡奴”。”希利斯伸出几根手指,一根根掰给黑魔看,“从债主一号处借了钱,用债主二号的钱还上,再从债主三号处借钱还给债主二号,同理,抵押房产,换新的房子,抵押车……呃,抵押自己本身,换新的主人,卡滚卡,贷滚贷,除非有稳定的高额收入用于偿还利息,否则这辈子都还不清。或者事后直接注销身份,躲到国外去,坏账一笔勾销。这就是大部分卡奴的生活轨迹……怎么,你的收入和人脉能支持你携债而逃?不能的话,你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因为我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债主。”黑魔按下希利斯的其他手指,独留一根食指,“这就是沙都的奴隶买卖。玛哈没有这样的规矩么?”
“玛哈的奴隶可没有赎身这一说,因为玛哈的奴隶压根不是用来干活的。”希利斯收回自己的手,“往好处想,时代至少还在进步呢?”
“所以你是来找我接失踪委托的?”黑魔不想再听和钱有关的问题,细想只会让他更加消沉,“但找这种人根本就没几个钱能拿。”
“呲毛搭撒,人要想得长远一点啊,尤其是黑魔法师。”希利斯眨眨眼,摸了一把黑魔毛茸茸的头顶,顺道从他的兜帽后拎起一根麻花辫,“哟,还有人给你编头发。”
“小提说第一天上工,最好精神些。”黑魔垂下眼睛,“快把工作内容告诉我吧,我看看我还能活多久。”
希利斯带着黑魔往沙钟旅亭走,单人登记入住的年轻男子夜间带回一名明显身份地位不如自己的年轻男子,此事在沙都发生多有蹊跷。前台的目光一路追随,一直跟他们上了二楼,琢磨着是否要开口推销一些安全用具。希利斯自然不予理会,只顾昂着头顺着楼梯继续爬,俩人很快来到四楼,黑魔一皱眉,感觉事情的发展不太对劲。
“你不会就住在402吧?”黑魔问。
“答对了。”希利斯晃晃手里的钥匙,“我本来想拉菲尔一起来的,你猜怎么着,他居然说他怕鬼。不然为什么我急着招工?”
黑魔瞪大双眼,实在无法想象那狡诈如狐狸的金发男人缩在房内花容失色的模样。这画面实在和他本人太割裂,以至于连黑魔都认为菲尔只是想找个借口少上点班。
“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比方说我就很讨厌下雨天,因为头发会卷起来。”希利斯用钥匙打开402房门,“这不奇怪,请进。”
难道不是因为第六灵灾是水之灵灾吗?黑魔沉默地凝视希利斯,希利斯猜到他在想什么,歪歪头露出一个放松的笑。黑魔不好问,只得乖乖随着他一同进入房内,整个人刚进房间,便发出一声疑惑的叫声:“诶?”
房内很整洁,床头还插着一瓶木质香薰。管弦乐琴内在播放一首黑魔没听过的钢琴曲,而房间角落挂着希利斯白日穿的那套法袍,黑魔路过时,感觉上面有湿润的气息,像已经被清洗过,正在此处静待风干。
而与毫无异常相对的则是绝对异常。黑魔正对沙钟旅亭高级客房自带的落地窗,夜间的室外灯光像星星一样投射在上面,室内的虚影在其间微微反光。黑魔能看到自己和希利斯的影子正在上面行走,但除此之外居然还有一个人形黑影立在他们身侧,与其他东西清晰的投影不同,那个影子看不清五官。
黑魔靠近窗户,反复确认那并不是窗户自带的污迹。这没有五官的模糊黑影缓缓而来,同黑魔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再分开,缓缓朝一侧走去。而黑魔顺着方向转过头去,却发现黑影所在处只有希利斯那套挂着的法袍。
希利斯正在锁门,黑魔一个箭步冲到他身边,狠狠摁住了他的手腕。
“我要辞职。”黑魔一字一句、很清晰地说,“我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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