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他不知道自己的来处,有记忆起便待在宝条的实验室里接受他的教导。“你是特别的孩子,你的未来注定伟大。”那张在面对他时总是睁大瞳孔、咧着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的脸和以往一样凑在他的眼前,灌输着他的“科学理论”。那时的他年纪还很小,小到会害怕日复一日扎进身体里的针头,还会对那张可怖的脸感到恐惧。

后来他长大了些,开始明白自己对每天在眼前神神叨叨的男人的态度——厌恶,他长得很快,尽管这样的成长速度被那个男人啧啧称赞这件事令人恶心,但好在长大后的他已经不再会对实验室里尖细的金属造物感到恐惧,也许是拔高了一截的他意识到那样的物什还不如他的手指有力,也许只是习惯了疼痛。

至少他再没在夜半时分里因为疼痛和孤独睡不着觉,躺在床上呼喊着“妈妈”,然后这一切又被监控拍下,在隔天他会得到宝条可怖的嘲讽。“萨菲罗斯,你不应该是一个会哭着喊妈妈的没用小孩,那种东西对你没有用处。”

在宝条惨无人道的改造下成为怪物的不知何种生物出现在他的眼前,它们嘶吼着冲向他,从森森尖牙之间流出的涎水沾湿了冰冷的地板,很快又被它们的血液代替。

“做得好萨菲罗斯!如果有什么阻碍了你的脚步,那就尽管切碎它!提供子宫的无用母体也是一样!”

他站在“训练场”的中间,周围布满了被他切碎的怪物尸体,偌大的场地里没有他物,巨大的防弹玻璃将这片日常充满血腥味的场地圈起来。这里是关押失控实验体的场所,也是神罗为他准备的斗兽场。

曾有一个西装革履但大腹便便的男人站在那片玻璃外,哪怕是平时目中无人惯了的宝条也只能在他身后点头哈腰——那无疑是神罗的总裁,后面还站着一个身材硕大打着红色领结的男人、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张扬女人......还有好些人,表情都无一例外地写着“震撼”,在他和平常训练一样快速斩杀了失控实验体之后。

那些人在说的话,隔着厚厚的玻璃他听不见,不过大概也就是那样,吹嘘自己所谓的伟大功绩,仿佛抢来了别人实验成果的家伙能摇身一变成为天才似的。

“总裁,我手下的萨菲罗斯必然是神罗特种兵的巅峰产物!”

“不错,下个季度拨给你的预算会增加。这样的怪物,如果能批量制造,没有人会有胆量敢挑战神罗。”

......

后来他被派上了战场,在那里他第一次和没有穿着白大褂的人交流,那三人小队似乎陷入了苦战,他从直升机上跃下,用八刀一闪将在场的敌人尽数斩杀,那个小岛似乎打算负隅顽抗,还有队伍在往战场上赶,他选用了最高效率的解法——大型火魔法,很快就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比他在实验室里斩杀实验体还要简单一些,毕竟他在实验室里很少被允许使用魔法,而这里比实验室还要宽阔的场地让他的高级魔晶石有了用武之地。

那时他并不觉得自己斩杀的人和实验体有什么区别——他们都是敌人。

所以当那个小队原本的领袖神色激动地问他为什么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时,他觉得这样简单的问题不该是一个有作战经验的人问出来的,但他还是礼貌阐述了内心的想法。他没怎么和人打过交道,所有的社交技巧来自于他看过的书籍,所以他没能读懂那个叫格伦的人眼里流露出的太过丰满的情绪。

接着清扫战场时,他又见到一个孩子,比不满十三岁的他还要矮上许多,他想起格伦、马特、露西见到孩子曝尸荒野时不忍的神情,本该将那孩子胸膛贯穿的刀没有出鞘,他伸出手想要将那个孩子扶起,尽管他并不知道扶起来后又要做什么,但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尝试,他不用过多纠结。

但那孩子不知是哪里来的匕首,萨菲罗斯的血液很快沿着尖锐的金属下滑,打湿了一小块土壤。他最终还是握住了刀柄,将那个孩子钉死在他和他的乡亲们誓死也要守护的故乡。

他故作轻松地解释道那个孩子也是个能拿起武器的敌人,“我是为战场而生的特种兵,如果不拥有强大的身体和心灵就会失去存在的意义。”

然后他收到了生平的第一个拥抱——或许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也曾将他抱在怀里,只可惜他没有任何对母亲的记忆——那时的他没忍住踮起了脚尖,犹豫着是否要将手放到格伦的后背,耳边的声音像是在叹息,“你已经足够强大,不需要再证明自己。试着温柔一些吧,那是只有强大之人才有资格做到的事......只要一点点就好。”

温柔吗?或许这就是他能做到的事情。他总是被神罗推着走,配合着实验的要求注射药剂、鲜血淋漓,第一次有人教他怎么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存活下去,如果变得“温柔”就是让他被这个世界接纳的方法,那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做。

......

“你好,萨菲罗斯,我是安吉尔。”留着黑色短发的少年背着一把巨剑,在战斗的间隙里向他伸出了手。安吉尔的身后还站着一名红发少年,那人的眼睛分明是在往他这边看,却偏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仿佛对路边随处可见的杂草有多大的兴趣般一直偏着脑袋。

他见过很多很多士兵,有人像初见的格伦三人组一样对乳臭未干的他意见颇大,有人明明自顾不暇却会摇着脑袋说“你这样的,还该是待在家里耍赖的年纪”,自然也有人在见识过他的实力后将他视作怪物敬而远之,那些不屑的同情的质疑的恐惧的目光,在一场又一场的战斗里消失,他逐渐意识到除了他以外的人类生命是多么脆弱,哪怕只是野兽的一爪子都能轻易将它们夺走。

后来他学会了忽视身旁人的目光,将他们当作是随时会被神罗丢弃的一次性用品,反正最后站在战场中央的只有他自己一个。这两个主动和他打招呼的少年也是一样,充满生机的眼睛,略带腼腆的笑容,之后又会在哪一次战斗里消失?他不想关心。

可也许是命运有时也会大发慈悲,名为安吉尔和杰内西斯的少年成功历经了战斗的洗礼,他们从third晋升为second,最后是first,神罗的一级特种兵不再只有他一人。在不知不觉间前往食堂用餐的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当杰内西斯终于忍不住将餐盘撂在桌面,怒骂“神罗的员工餐我家的看门狗都吃不下”的时候,安吉尔一脸尴尬地站起身来,对着周边向他们三人投来不满视线的员工鞠躬道歉,然后拉着余火未消的杰内西斯和一脸莫名的他一起跑向食堂出口。

杰内西斯瞪着眼睛问安吉尔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和事佬安吉尔只能和往常一样安抚这个脾气火爆的大少爷,看着安吉尔手忙脚乱的样子,他没忍住笑了出来,那时杰内西斯和安吉尔都愣住了,“什么嘛,原来萨菲罗斯也会这样笑啊。”

他们三个人搭着肩膀笑作一团,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的他们可以一起为了件无聊的小事笑这么久,但三个人成为了朋友,杰内西斯和安吉尔应该和他一样是开心的吧。

是啊,一起出入训练室,一起玩闹,一起吃饭,他一定是找到了真心接受他的朋友。

......

他挥刀斩杀嘶吼的野兽,地面上垒起尸堆,很快又化作绿色的魔晄能量飘散在空气里。仰起头,细细密密的雨丝在他眼里像是被按下了慢放键,有些雨滴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眨眨眼睛,抖落遮蔽视线的水珠,从刚刚太阳穴一闪而过的刺痛感中回过神来,望着屏幕上杰内西斯的名字,电话声筒传来的忙音每一声都是对他的嘲讽——

什么朋友,你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随时可以抛下的陌生人罢了。

他早该知道的,在杰内西斯有时说出的话太过伤人时,在安吉尔永远摆出愧疚的神情替杰内西斯向他道歉时,他那时不就清楚地知道了,自己永远是落在两人身后的“其他人”吗?为什么还要向他们敞开心扉,以他们的朋友自处?

他们是来自同一个故乡的竹马之交,可他连自己的母亲都没见过,遑论故乡。

......

窗棂已经被雨敲响了整整一夜,但累了一晚上的女孩在他的怀里睡得依旧香甜,萨菲罗斯伸出手,常年不见阳光的手指是不健康的青白色,在掌下红润肤色的对比下更显苍白。指尖轻轻抚上那张早就被刻在脑海里的脸,他低下头在她的锁骨上印下一个深红色的烙印,这个对他说着“永远在他身边”的人会有什么不同吗?

他张开手臂,将她镶嵌在自己的怀里,怀里的人美梦受扰,不满地哼出了声。他爱极了她这些无意识发出的细小的声音,每一句都彰显出她对他的毫不设防,能够证明她对他说出的“喜欢”不是虚言。他这次也一样面无表情地回味了很久,然后再次用舌头撬开她的唇瓣,心满意足地听她发出的嘤咛声。他听见自己在黑夜里暗哑的声音,如同鬼魅,像是趁着宿主毫无知觉时缠上它的寄生物。这个用发顶磨蹭怀中人脖颈的男人在此刻又像是个向母亲撒娇的孩子,他说——

“这是我的。”

我发誓这最后几百个字我本来没打算这么写的。sfls我下意识把你写成这样你有什么头绪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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