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年幼的红发女孩躺在一张床上，温柔的月光透过窗户为她们披上一层朦胧的薄纱。不管日后如何搅动风云，现在的她们也就是两个黄毛丫头而已。
较年幼的那个抓着被子，翻来覆去，就是不肯睡觉，使得较年长的女孩睁开了双眼，凶巴巴地说：“不要再动来动去的了！快睡觉，爱蒙！”
被称为爱蒙的女孩抽抽嗒嗒地说：“我的腿好疼……露莎，我都生病了……你不能对我这么凶……”
露莎翻过身来对上爱蒙的墨色双瞳，说：“这才不是生病呢！我看了书，书上说这叫生长痛，是因为小孩子长太快，肌肉跟不上骨骼的生长速度，才会出现的阵痛。快睡吧，不睡长不高哦！”她敲了敲爱蒙的小脑袋，说：“难道你想一直是个小矮子吗？”
“嘿！不准叫我小矮子！”爱蒙吸了吸鼻子，说，“你每天都在看那些书，都不肯陪我出去玩……”
她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又睁开，说：“可是我真的好疼……睡不着……”
“唉……”露莎叹了一口气，翻身坐起来，掀开被子，伸出双手，轻轻在爱蒙的膝盖和小腿处按摩着。按摩了好一会儿，她问道：“还疼吗？”
爱蒙说：“好像没那么疼了耶。”
“那就快睡！”露莎躺下捞起被子盖在身上，“明天我还要去给僧侣们抄写卷轴，你也要去给老帕夫卡斯帮忙照顾旅店。”
爱蒙把脑袋凑过来，“啵”地在露莎的脸颊上印下一个湿漉漉的亲吻，说：“谢谢你，露莎！我爱你！”
露莎的脸腾地变得通红，她翻过身去背对着爱蒙，凶巴巴地说：“快睡快睡！”
爱蒙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等爱蒙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露莎轻轻把手伸进被子里，按揉着自己的膝盖和小腿。
萨菲罗斯像往常一样走到资料室门口，沉吟片刻，推开门走了进去。
“啊，萨菲罗斯先生，您从朱农回来了！”露莎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的到来，立刻放下了正在登记分类的文件，快步走了过来，双手拉住萨菲罗斯的右手，使劲晃了晃，“真是太感谢您了！”
“啊？”萨菲罗斯右手的戒指微微发烫，但隔着手套，露莎并未察觉到异常，“你指的是——”
“我都看到新闻报道啦！雪崩居然想抢夺朱农炮，要是让他们得逞的话，米德加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呢！幸好您阻止了他们。您实在是太厉害啦！”露莎将双手叠放在胸前，面色微红，眼睛闪闪发光，就像一个看到偶像的中学女生。
萨菲罗斯心头泛起异样的情绪，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发酵，产生的气泡充盈了整个心房，并对自己接下来的质问莫名心虚。
毕竟自己算是偷窥了别人的**，虽然这并不是他的主观意愿。
“咳……”他说，“这没什么……”
“还有哦，我有了新发现！”露莎边说边抓着萨菲罗斯的胳膊，把他拖到了办公桌前。桌子上堆放着一大叠旧档案，她献宝似的把一份份档案摊开在萨菲罗斯面前，说：“自从上次发现了住房申请记录的疑点之后，我把同时期科学部门所有人的资料都查了一遍，发现当时的主管加斯特博士、加斯特博士的助手宝条和荷兰德、还有许多早已离职的研究员都缺少这一段履历。据此，我有了一个推测。”
露莎转向萨菲罗斯，说：“我推测当时的科学部门在干一件大事，这件事是如此的重要和隐秘，以至于占用了当时科学部门绝大多数的人力，事后更是消除了所有的记录。我们只要找到当时的当事人，就能知道这件大事的具体情况，就有可能了解到宝条反常行为的原因。”
“当然，也存在这件大事跟宝条申请住房没有任何关联的可能性，”露莎叹了口气，“但这是唯一的调查方向，我们应该尝试一下。我把履历缺失的人员列了个名单，你看看。”
萨菲罗斯接过名单看了几行，眉头拧在一起。
“怎么了？”
“这个人因为加班过度过劳死了，”萨菲罗斯指向一个名字，又把手指移动到另外的名字上，“这个人出了交通事故，这个人出差路上遇到了魔兽……”他把名单粗粗看过一遍，最后说：“这份名单上，我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于非命了，剩下的大概也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他们全都被灭口了？”露莎一怔，说，“看来这件事的重要性超乎我的想象。但是，至少还有一个人，我们可以确定他还活着。”
“荷兰德。”萨菲罗斯说。
“是的，我们接下来……”露莎话说了一半，却被萨菲罗斯打断道：“不，不用了，露莎。”
“怎么了，萨菲罗斯先生？”
“非常谢谢你，亚德恩小姐。”萨菲罗斯对上露莎的双眼，郑重地说，“真的非常感谢你，但是，这件事你不需要再继续查下去了。有情报显示，荷兰德离开公司后和杰内西斯混到了一起，你如果继续调查下去，可能会遭遇不必要的危险。而且，”他笑了笑，但眼中并无笑意，“其实我让你查的东西，都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我自己的一点执念罢了……”
“好的。”露莎点了点头，将摊开的资料一一合上，放归原位，一转身，却发现萨菲罗斯尚未离开。
“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也许我可以用更迂回、更委婉的方式得到问题的答案，在不惊动她的前提下，萨菲罗斯想到。他轻咳一声，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讲。”
“你当初为什么要问我那个问题，那个问题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啊？什么问题？”
“就是那个关于生长痛的问题。”
“什么？”露莎一脸茫然，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阵才想起来，“哦，那个呀！没什么特殊含义，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我和爱蒙在成长过程中，因为长得太快，都出现过严重的生长痛。后来，我看到你那么高，”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萨菲罗斯的身高，“我想，大概也没少受过罪吧！”
萨菲罗斯追问道：“爱蒙是谁？”
“爱蒙是我的妹妹，”露莎叹了口气，“因为某些原因，我们失去联系好长一段时间了。我想要找到爱蒙，所以才来米德加，加入神罗公司。因为米德加是人流汇聚之处，消息灵通，而且神罗公司有很多大人物，我要是能结识其中一个，得到他的帮助，那找人就更方便了。”
“可是你说过，我很像你的哥哥，你是为了我才加入神罗公司的。”
“对啊！这和找人不矛盾嘛！”露莎摆了摆手，转眼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说起来，我认识的最大的大人物，好像就是你了耶！”她热切地盯着萨菲罗斯，“你能不能帮我找找爱蒙，留意一些相关信息也好啊！”
“好。”萨菲罗斯说，“那爱蒙长什么样子？”
露莎脸上显出回忆的神色，说：“只要你看到爱蒙，就一定能认出来是她，因为她可是个大美人！”
“其实你也挺漂亮的……”不知为何，萨菲罗斯脱口而出。
“哎呀，是真的吗？”听到萨菲罗斯这么称赞，露莎脸上也显出喜悦的神色。她骄傲而赞叹地说：“可是爱蒙比我更漂亮，年轻和活力在她身上如同流淌的音乐。她年纪比我略小，比我矮半个头，头发本来跟我一样是红色的，但她把头发染成了粉红色。她有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小而挺翘的鼻子，时刻都在微笑的嘴唇，浅浅的酒窝……”
萨菲罗斯听露莎滔滔不绝地说着，问道：“说起来……你和爱蒙都是红发，这是因为遗传吗？”
“不是，这纯属巧合，跟遗传没关系，我们的母亲并非一人。”
萨菲罗斯斟酌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你们的父亲……”
露莎打断他，说：“我们的父亲早就死了，母亲也早就死了。我由养父葛立安抚养长大，就连名字都是葛立安起的。‘露莎’，在我的家乡那边的一种方言里，是‘红发’的意思①。但葛立安也已经去世了……”
“露莎……露莎……”萨菲罗斯念了两遍，“是很好听的名字呢。”
露莎笑了笑，说：“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呀！萨菲罗斯……萨菲罗斯……一听就是很厉害的名字，你的父母一定花了很多的心思吧？”
萨菲罗斯脸上浮现出一层阴翳，说：“我的母亲叫杰诺瓦，我一出生就死了……至于父亲……”他把头偏到一边，“不提也罢。”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的露莎赶紧正色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真的很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
资料室里沉默了一会儿，萨菲罗斯艰难地开口：“我们的约定，还算数吗？”
“你说过，等我们从五台回来，就请我们一起去看《loveless》……现在我回来了。”
“可我当时说的是4个人一起去呀，”露莎说，“现在凑不齐4个人了呢……”
萨菲罗斯盯着书架上一只慢慢爬动的蚂蚁，好像突然对它产生了莫大的兴趣，“……那我们去吧。”
“扑哧”，露莎笑出了声，“萨菲罗斯先生是在邀请我吗？”
“……如果我说是呢？”萨菲罗斯的表情绷得紧紧的。
露莎笑靥如花，说：“好呀！”
①Russa在昆雅精灵语里是红发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