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船,也没有灯光。
只有岸边茂盛的水草掩映之下,几处棚屋的阴影中,那些背井离乡的犹太工匠,零散堆起了几丛篝火。
巴比伦盛夏时节的夜晚,热风阵阵吹拂。一痕弯月斜在天幕,黯淡的月光把广袤的沙漠笼罩在模糊的明暗之中,在月牙形沙丘上勾勒出一道又一道沉默的阴影,曼延到无尽的远方,交织不绝。
底格里斯河平静在这片黑暗中。没有汹涌,也看不到涟漪,只有轻轻的波光闪动。远远地,一个人影站在河岸平坦宽阔的高地,像一只孤零零的水鸟,独自遥望着黑夜中平静的大河。
靠着汨汨流淌了千年的河道,两岸河滩低矮丛杂的莎草之间,破国离乡、被掳掠到异国的以色列人,咽声唱起了悲凉而低沉的歌:
【我们来到巴比伦河边,
`坐在大河之旁;
`追想起了锡安圣地,
`泪流神伤……】
波涛声阵阵响起,照在岸边的淡淡光线被笼上了一层柔和的雾气。沙滩向两边延伸着,看不到尽头。河面被夜色中的白雾笼罩,望不见另一岸。
【我们的剑在手中折断,
`我们的琴挂在柳树之上。】
暗沉沉的河滩上,男人、女人,老者、孩童,更多的声音渐渐加入歌声里,低沉而悲恸,飘忽荡漾在大河久远的波光之上。
【是凶狠的敌人把我们虏掠到这里,
`还强迫我们把歌唱;
`我们怎能唱得出锡安的圣歌来,
`在这陌生的异国他乡……】
那个人影,依然一动不动地伫立在离岸的高处崖地。
——河的那边,有什么呢?是断壁残垣的锡安圣山,是先族血脉故乡的遥远地平线,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闭上眼,静听涛声掩映中的异国同胞的悲唱。
仿佛一个真正的影子,融在巴比伦盛夏时节的暗沉沉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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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木市郊,山区138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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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Caster,‘萨洛玫’小姐?”
天色渐亮,宽阔的路面上却仍然没有车流经过,仿佛是一片隔离于世界的寂静战场。而听到爱丽斯菲尔问出这个问题时,那个黑色长发的犹太少女,脸上是一种奇怪的了然表情。
“我是莎乐美。”她冷淡而笃定地回应,发音上的微小差别则很快被下一句所包含的信息淹没:“不过,美丽的女士,”她唇角微勾,“是什么让您造成了我是Caster的错觉?”
“怎……”银发女子一时怔住,有些不明所以。
而她对面的少女,此时直直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若我说,现在我本人才是Berserker。”那个纤弱娇美的女孩,突然勾起一抹幽灵般的微笑,琥珀色瞳仁中流转着奇异魅惑的波光,“——您相信吗?”
灯光凄迷。公路上灯火尚未熄灭,四人所在的近处恰两盏长明路灯,色调微黄的光线相互辉映,虽然并不怎样明亮,却也并不会显得昏暗。
——而您,会相信吗?
伴随着这样一句简单的问话,视线之内的景物,恍然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犹如倒影在湖水的明镜中,几只莹绿色的萤火虫突然出现,轻巧地绕着他们身边飞舞。晶莹碧绿的萤火,交织在道路旁、灯光中,看上去非常美丽——美丽而妖异。
也就在这个时候,视线中突然飘来了丝丝雾气。乳白色的雾气,就像是绵线蚕丝一样飘过蜿蜒的山路,缠向那些路基与山岩上旁逸斜出的花木,隐隐约约,似有若无。
初春时节,怎么竟会已有萤火虫出没?而日本的夜雾,又怎会是这样奇异的景象?
爱丽斯菲尔心中的疑惑刚刚升起,又发觉无数只的萤火虫随着雾气飞近来。开始的时候是一只追逐着一只飞舞,眨眼间变成三两成对,然后就是五六成群。不过片刻,眼前已到处都是幽幽闪烁的莹绿色光点。
雾气更浓了。无声的流萤上下飘忽,漫天飞舞。星星点点的绿色萤火不住游移,犹如一条条晶绿色的丝线交织在半空中,整条公路骤然看来就像是笼罩在一个晶莹碧绿的萤网之内。如此之多的萤火虫实在罕有,已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萤火虽然微弱,但那么多个体集中在一起,眼前的景物已然被照得幽幻而碧绿,简直不像是人间的地方。
这么多的萤火虫,究竟为什么会飞到这里?此刻,不独爱丽斯菲尔与Saber,甚至连之前恶灵般的男爵吉尔斯·德·莱斯,都陷入一种临时的迷幻般的颤栗。那个身份奇异的女孩子——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La Belle Dame sans Merci(冷酷无情的美丽妖女),
——Hath thee in thrall!(已将你作了囚俘)!】
那一瞬间。身边的Saber、古老长袍的法国黑巫师,还有几秒之前还如地狱样的血腥魔怪,仿佛都已消弭于无尽虚空、不复存在与世;一切不合常理的释义,皆被忽略而去,却是出这样一句奇怪的诗句,真真切切地、深深映射在了爱丽斯菲尔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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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银发女性因这些无声飞舞的萤火虫而一时心神恍惚之际,另一个声音,却骤然爆出一阵难以抑制的大笑。
“Milady,Milady,我不幸的公主和旧友啊——”那个身披血色纹饰的黑袍的怪貌男人近乎悲悯地摇着头说,一边又令人心惊地看向她纵声笑着,“既然您如此慷慨地拿出虫术作为武器,那么我啊,也要在我的圣少女面前表示出一点诚意来才好!”
黑袍的法师停止了话语。在漫天碧绿色萤火的映照下,他突然从法衣的衣角处甩出双手。
一直隐藏在德·莱斯男爵怀里的东西,终于露出了小小的身影。
“这个孩子啊,Milady,”他特意向犹太王室的英灵示意着,有些揶揄地坦然地朝着面前三位身份各异的女性展示自己手中的战利品,“虽然圣少女殿下未必了解,可是遥远年代的公主你、一定已经认出了她是谁了吧?”
那是一个八、九岁模样、不断挣扎着的女孩子——唯一存活下来的人质,被形容枯槁的男爵夹在小臂中,不屈的表情掩不住之前小声哭泣的痕迹。原本扎成双马尾的头发凌乱地垂下来,富有活力的小脸因恐惧变得异样苍白,又被漫天飞舞的流萤映成犹如熔化琉璃一般流动的幽绿色,看上去触目惊心又异常可怜。
看着眼前娇小却倔强的小女孩,Saber想到不久前刚刚亲眼目睹过的一幕——无名少女的躯体在自己眼前就像被碾压的水袋一样惨然炸裂、变成无数魔怪的噩梦般的场景,心中顿时一寒。
“放开那个孩子。”
来不起顾及其他,Saber直接执剑上前一步,咬牙发出的声音就像刀剑一样冰冷。
“——噢贞德,您怒火中烧的双眼真是动人啊。”
看到这样的场面,男爵转过头,朝着对他怒目而视的Saber微微一笑,仿佛一派悠然自得的神色。
“你就那么恨我吗?是啊,你应该恨我。我背叛了神的仁爱之心,你决不会饶恕我的。您,可是对待神比任何人都要虔诚啊。”
手持人皮魔导书的男人不由得笑出声来,随即又满脸失望地、轻轻地松开手,把那个女孩放在了地面上。
“别哭了,孩子。你该高兴才对啊。你看,神虔诚的信徒来救你了,还有‘那位’可悲的妖媚女子啊——”
幽碧色的萤火虫光芒的照耀下,这场本已惨烈无比、而今更因某人的介入而扑朔迷离的争斗,其仿佛早已预示着悲剧结局的第二幕——就此登上了命定的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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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区138国道,弯道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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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刚刚还在男人手中挣扎的女孩子愣了一下,随即又不由自主地发出微微的颤抖,似乎惊吓之余有些反应不过来。然而她当看到银色铠甲的少女Saber,又很快地瞥了一眼她身边温柔美丽的银发魔术师女性——这个出身远坂家的小女孩握紧了拳头,强行要求自己镇定了下来。
——我会活下来的。她在心中对自己咬牙说。那两个大姐姐,她们一定可以打败那个邪恶的Servant,然后把我救出来。
爸爸……看着吧,作为远坂家未来家主的我,绝不会被恐惧击倒。我一定要坚强地走下去,哪怕在恶魔面前!
一步、两步。红衣的女孩——作为在吉尔斯·德莱斯的受害者中的唯一存活下来的远坂凛,脸上恢复了坚毅的表情。小姑娘坚定地扬起眼睛看向身披银白色盔甲的Saber和白色皮草的爱丽斯菲尔,迈开脚朝着她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三步、四步。那个小女孩咬着牙,一步接一步地在向前走着。她的动作虽然缓慢,却坚定不移地朝着她的眼中可以被视作最后的拯救之希望的女魔术师和剑之英灵在靠近。
——拜托了。一定要平安救下这个孩子!
银发女子在心中默默祈祷。
可是,这里面一定有陷阱,爱丽斯菲尔很清醒地知道。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明白那个男人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把这个孩子还给她们。那个在她们眼前展现过骇人听闻的残忍手段的英灵,一定在阴谋着利用这个孩子做什么……然而,看着这个与自己的女儿伊莉雅年纪相仿的女孩儿,身为一个母亲的人造人女性,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目睹她死去。
对这一点,无论是Saber还是爱丽斯菲尔,心中都没有一丝犹疑。但是,现下究竟要怎样做呢——若是让Saber先发制人地对那个黑魔术师出手的话……?
不行。银发魔术师的目光划过Saber冰封般的面孔,却在英灵的脸上读出了和自己相似的判断:暂时不能轻举妄动。要把孩子救下,当前只有一动不动地等着她走过来;这不仅是为了小女孩的安全,也不仅因为担心由于那个残忍杀人狂会因突然刺激而做出什么更可怖的举动——另一个原因,不得不提防那名突然出现,而目前却依然敌友未明的、曾被她们认为是Caster的少女……
五步、六步。凛的脸上虽然努力做出轻松的表情,眼角极度紧张的颤抖却暴露了这个孩子心中深藏的恐惧。显然,出身魔术世家的小凛也意识到了即将要发生什么。但是靠着远超出同龄人的坚强意志力,女孩强制地压抑住随之倍增的恐惧。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的是什么样命运。因为她也许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恐惧——
可是有些时候,未知,岂非本就是一种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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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吉尔斯·德·莱斯不知何时已经站起了身子,一抹怪异的微笑也不明缘故地重新挂在了嘴角。爱丽斯菲尔目光无意中一落,才发觉他那一身黑袍被萤火映出闪烁的诡异碧绿色流光。
他脸上的皮肤也立时被萤火映绿。萤火不住的流动,德·莱斯男爵的整张脸孔也好像在如熔化的蜡油般地流动着滴出他的身体之外。即使明知道那完全是因为萤火游移不定,目睹眼前近乎鬼魅的情景仍是令她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妖异感觉。
七步。名为远坂凛的小女孩仿佛一步一步走向救星和生之希望。她现在已经脱离了背后黑袍法师的区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很快就可以到达骑士王Saber与艾因茨贝伦的女魔术师所构成的安全保护了。
——但是……这个不幸却坚强的孩子,她真的,有可能安全地来到她们身边吗。
爱丽丝菲尔在心中暗暗自问,心情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高度紧张。事实上,她已经隐约预料到,这个现在还活生生的小小的孩子,将要呈现她们眼前的会是什么样的惨剧。
看过那个男性恶灵之前的手段——将活人血肉变成魔怪的邪恶魔术——爱丽斯菲尔,作为御三家之一的北国魔术师早已预想到,几秒之后,还保持着人性的小女孩恐怕也将变成……那种东西吧。
然而……只要还有一丝概率,她并不想放弃救下这个孩子的、最后可能的希望。
八步。九步。第十步——
弥漫在公路上的雾气似乎变得愈发浓重。
正在这时——
爱丽斯菲尔的视线逐渐移向雾来处,整个身子却似乎猛地变得一动都不能动。
就在她的眼前。那些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忽然间都向她视线中的小女孩的身躯飞去。
萤火过处,绿芒一亮。萤火方奔投,那视线的前面就多了一个人的影子。
一个突然凭空出现的影子。身披兜帽斗篷的影子——!
“——啊……!”
接下来在她眼前发生的一幕,令眼睁睁目睹这一切的银发女性不可抑止地发出了惊呼!
——是身份不明的英灵莎乐美、突然间抢上前去,对即将走到她们身前的小受害者,出乎意料地下了什么杀手吗?
——是少女远坂凛的幼小躯体、突然间像之前那位不幸的无头女性的尸体那样变成无数触手魔怪的血肉温床了吗?
——或者、难道说,这个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不明人物,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远坂家的小女孩掠走了吗?
不。很幸运,或者说不幸——这些,统统根本都没有猜中。
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骤然移动到她们眼前的,是一个用兜帽遮盖住容貌的陌生男人。
他的身影霍然挡在两位未及反应的女性和小女孩之间。那人的左手中的刀刃折射萤光划过一道雪亮的弧线,利落地反握抽出一把顶部镶嵌着华丽琥珀色宝石的波斯匕首。
然后,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谁都没有来及反应的一瞬……
那个几秒钟前、突然出现的神秘闯入者,就这样毫不犹豫、极其果断地——直接将那柄匕首,一把刺进了即将发生突变的远坂凛幼小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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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区138国道,路段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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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这是谁也不曾预料到的结果。
确切的说,至少,这是无论身为拯救者的Saber主从二人,还是本就作为加害者的恶之英灵吉尔斯·德莱斯两方,都绝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幕的出现。
那么。对于在场的另一位立场不明的Servant——英灵莎乐美,犹太国的公主和魔术师来说,眼前的景象,又是如何呢?
至少在那一刻,他们是绝对没有机会了解那位王女英灵的心情了。因为就在戴兜帽的男人出现之前的一瞬间,名为莎乐美的女孩就已经带着一种奇怪的叹息,以同样不可思议的速度、如同风中幻影般向那名“凶手”冲了过去。
——事实上,犹太少女在目睹这一切的瞬间,她倏尔间印证的疑惑,甚至尤甚于那因不可料及之变而惊诧的三人。
不是因为不了解那个突然出现的身影究竟是何人。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在第一眼就确认了那个手持匕首的英灵的身份,她的惊讶才会如此之深。
【时间之刃】——
犹如世界之逆转般的怪异宝具。其能力,如果能被世人知晓,恐怕引来的不仅是惊叹,更多的是即使遥远听闻也会激发的贪婪与恐惧。
而她,毫无疑问,早在生前的童年时代,就早已知晓、甚至非常熟悉那件本该仅仅存在于传说之中的谜之宝具。因为那个后来得到了截然不同的身份的、持有它的叙利亚王族少年,正是有着迦勒底血统的公主萨洛米在幼时的玩伴……
可是,此时这个出现在她眼前的刺客打扮的英灵,却又并不是“那个人”。
而她同样没有迟疑地认出了他的身份。他是——或者说,他竟是——
“您,居然真敢这样做。”站在小女孩“尸体”的近旁,她用极低的声音,在那人耳边叹道,“令我惊叹呢,Monsieur du Lac……”
被垂下阴影的兜帽遮住了容貌与表情,那个男性英灵似乎并没有任何回应。但是,这一刻,他的嘴角确确实实露出了一丝微笑。
“那么,下一步吧。”犹太王女仍然保持着略带叹惜的语调,“准备好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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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方势力的完全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少女很优雅、很平静地俯身,用右臂抱起了倒在地上的幼女远坂凛那具还没有失去柔软的身体。
然后,她怀中抱住胸口插着匕首、刚刚失去生命的小女孩,很优雅、很平静地站起身来。
恍若梦境般,她整个身子倏忽间都隐在了雾中。那丝线一样的雾气正从她身子周围一缕缕的向外弥漫,初始时如轻纱而变得越发缭绕迷茫。千万点萤火很快聚在她的周围,凝成了一团碧绿的灯火一般的光晕幻象。灯光萤火交映下,她整个身子亦逐渐地仿佛已变得虚幻而朦胧。
她穿着一袭如中世纪修道士般的淡青色的粗麻质斗篷,现在却已因为萤火的聚集由淡青逐渐变成碧绿。这身古老的装束,竟非但无损于这种已近乎不真实的美丽,反而更点染出一种特殊的虚幻迷离的情调。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一刻,少女的身姿与面庞似乎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精致而娇媚的面孔变得更加娇艳欲滴,介于孩童与少女之间、略为青涩的气质,奇妙地幻化出更加魅惑的风情。对中东白人少女而言尚嫌瘦小的身材,在萤火映衬的雾气中变得越发窈窕而高挑。她的脸孔之上就像是盖上一层翠绿而晶莹的水晶;那张面庞因而变得很奇怪,好象并不是真的,却隐藏着一种极其惊人的美丽。
——如果说,曾经的她,即使在身披七重细纱的华丽舞衣、立于金碧辉煌的伊什塔尔城门之上时仍未脱尽稚气,那么,现在晶莹碧绿的萤火之间的少女,已是一位极其罕见的绝色美人。
那是一种罕有的美丽……也是罕有的妖异!
“Gills de Rais?”那少女忽然微笑,轻轻地唤起对方的名字。她的声音也似隔着翠绿的水晶一般虚无缥缈,又带着一丝令人心底发痒似的沙涩,仿佛要勾人魂魄一般暗沉而魅惑。
她的右臂中,仍然抱着渐渐冷却的幼女尸体。
她的左手却突然疾挥而出,同时骤然转身——
冷冽的剑光猝然出鞘,寒芒一闪,凌厉的剑锋如闪电般,竟是直奔骑士王Saber猛然袭刺去!
剑士少女的呼吸顿时一滞!
爱丽斯菲尔猛然睁大了眼睛。她突然对Saber出手……?
自从少女与那个奇怪英灵彼此熟知的关系被知晓之后,那女孩出现在这里的真实立场,就已不得不被看做一个令人生疑的谜题。现在,眼睁睁看着那个英灵女孩将武器对准Saber的方向,难道说、她的真正猎杀目标竟真的是——
“——叮!”
电光火石间闪过脑海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Saber仓促间以防御之势而斩下的剑,以毫厘之差错过了细剑之锋。
……然而随后涌起的血花,却并不是属于金发银铠的骑士少女!
那柄细剑,方才是疾射向她身后一株未生枝叶的樱树的后面。
一身淡青色长袍的犹太英灵早已回剑入鞘。骑士王阿尔托莉亚毫发无伤,那柄剑的剑尖却在滴血。
“呜——呃!”干涩破碎的悲呼,就在这时从Saber的身后哽咽地响起。
刹那间,一个全身上下紧紧裹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影,带着咽喉上的血洞一起、从那道旁的细枝樱树后冲出,一冲数米,然后眼睁睁看着地倒在Saber的前面,咽喉上鲜血如箭也似地喷射。
阿尔托莉亚瞳孔急缩。
那无疑是英灵,又一个不速之客的英灵!因为只在片刻之间,那具被穿透了喉咙的尸身已化作无数破碎的泡沫,紧接着惨然在夜幕之下消散无踪,再无痕迹留存。
“Assassin……?”她喃喃出声说道。
另一个少女却又笑,似春风拂动,又仿佛冷如冰霜。三只萤火虫仍然绕在她的面庞飞舞,碧绿的萤火虫似鬼火般幽然发光。
“他们是Hassan啊,我的女士……这些人的好奇心,未免太重了一些。”幽幽的语声,听来是那么微弱,入耳却又异常地勾人心魄。“而猎杀了Assassin的刺客正是我呢,可爱的骑士王小姐。”
——这……可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走马灯般一件接一件发生的事情,如此出人意料又匪夷所思。眼前的一切似乎已经越发像一场破碎而光怪陆离的梦境——没有人知道,事态究竟在往怎样的未知方向急速行进着。
“未知”——岂非本身就是一种令人恐惧的存在……
正在这时,打破这一刹那凝滞气氛的,竟又是一个本该是一切的焦点、却因一连串事件而戏剧性地近乎被遗忘的声音——
“我的圣少女啊,为了向您献上与您相称的典礼,请您莅临在下谦卑的蒂福日城堡吧——”
伴着隐带揶揄的桀桀的怪笑,Caster吉尔斯·德莱斯,猝然间将所有人已然混乱的视线,再次拉回了另一片未知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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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么会……”
空间在扭曲。大地在旋转。一阵带有浓重血腥气息的风,在周遭突兀地刮起。
阴冷、潮湿的旋风,夹杂着黑暗魔力肆意涌动,仿佛将要吞没天地。这绝不像日本初春时节的海滨城市特有的夜风,而是挟裹着古老城堡的苔藓气息和血腥味,简直像来自于地狱。转瞬之间,呼啸的气流漩涡已将在场Servant围绕其中。
爱丽斯菲儿再次定住了呼吸。银发女子的玫红色眸子中,急速倒映出一秒前还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景象。
周围的景象发生了难以预料的变化。广阔黯淡的天穹在旋转中模糊了色彩,星宇散落的夜空被高耸密闭的拱顶所替代。凌晨的山区公路在刹那改变了模样。
然而,就在即将失去意识之前的一瞬间,身为代理御主的女性脑海中,却蓦然间模糊地抓到了什么。
那个以幻影之势将匕首刺入幼小女童心脏的男人,在犹太女孩之后又一个谜样出场的英灵——他究竟去了哪里呢?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被众人忽略,又在她们眼前倏忽地悄然失去了踪迹?
漫天的萤火虫,飞旋四散向天空中,散如旗火烟花,散如流星陨落。散如月夜湖水中洒满星光的涟漪。
视野中突降的黑暗如猝然坠入深渊。Saber,Caster,甚至包括两名身份成谜的敌对的Servant在内——就在一瞬间,全部都消失在爱丽丝斯菲尔面前……
半更。
引用的歌词和诗句,包括古犹太歌曲《巴比伦河边(By the River of Babylon)》、济慈叙事诗《无情的妖女(La Belle Dame sans Merci)》和饥饿游戏3的片尾曲《Yellow Flicker Beat》,详细的注释下次会放
最近因为出国的事更新比较慢,前半部分情节跳是自然的(别这么理直气壮啊喂),之后会补全嗯~
——————————2015.12.25
唔,补全咯~
诗歌 注释一起放在下章吧(﹁﹁)~
本章的副标题其实是——【论虫术如何也能够变成高端洋气的装逼利器】。剧透是,这个过程看起来已经很复杂,但隐藏的更多:事实不仅是表面出现的那样。
1.把作为另一件宝具的匕首刺进凛心脏的,不是小莎的幻影,而确实是一个已出场的第二人物这么做。而后来萤火虫光线中的美女——嗯,注意哦,在她出现后那个拿匕首的男人就消失了。
2.是的,原本小凛如果不被阻止的话,她就会像FZ原著里面元帅留给Saber 的那个孩子一样,直接在走到Saber和爱丽斯菲尔面前时活生生爆炸掉,然后身体变成触手魔怪的存在
3.“时之刃”,亦名【Sands of Time(时间之砂)】。新出的宝具,来自已电影化的育碧之作《波斯王子》。如果了解的话大概清楚是被拿来做什么用的了~
4.提示是:雾中的英灵的灵体化能力;抱起凛时与持剑时、左手和右手的交换;前章小莎受伤的左臂;突然长大了的公主;第19章出场的作为刺客和侍卫长的人物;骑士之花的某个传说;小莎提到的Monsieur du Lac;以及“For Someone’s Glory”——也许这里是“For Salome’s Glory”?
下章准备根据“蓝胡子”传说,用爱伦坡的《红死魔假面舞会》里七个密闭房间的模板,给元帅加一个类似狂欢古堡那样的固有结界
←反正既然是Caster又有现成的传说,不来个阵地做成也是浪费嘛……(@北冥幽鱼,=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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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历史上的英国国王亨利八世,血腥玛丽女王和伊丽莎白一世的父亲,娶了六任王后在断头台砍了五任(←还是有几任被他离婚/暗杀/病死?)——似乎很符合“蓝胡子”的那个“娶了七个妻子都杀掉”的传说;然而除了研究亨利八世的之外,了解他是蓝胡子的原型的人似乎并不多。
为什么最后故事会被转到元帅身上是个谜——也许元帅后来真的染了蓝色的胡子,也许他是个非常残忍的连环杀手,但无论如何,元帅在贞德死后终身未娶,他的传说中确实并没有杀妻故事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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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提及的是,萤火虫的梗和文中部分文字,来自于 灵异推理派武侠作家 黄鹰先生的作品,《惊魂六记》系列之一的《水晶人》。
黄鹰,应该说是才华很好,却没有特别出名的武侠作家。
最初是作为古龙的代笔作家,代表作之一的《血鹦鹉》即是初由古龙创作,其中途弃笔而由黄鹰代笔完成自第五章中段到后续章节的。《惊魂六记》里感觉最好的就是这两部,无论是作为推理还是武侠小说,都比其他四篇层次高出很多。个人认为《血鹦鹉》以文笔和设局胜,但更喜欢《水晶人》;或者说,我喜欢其中的人物和悲凉却让人心敬的故事。未成于生死恋的友情,舍身以报的的恩义,结局很令人感慨。
不过其他几部……比如《吸血蛾》,虽然最终解谜篇的色彩心理学算是一个亮点,但整体布局,也太orz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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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The Psychology of Ave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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