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光
在外哪怕设想了无数种情形,此刻却在真切看到对方身形的一瞬间分崩离析。不自在地错开与对方的对视,目光扫过周边的物品,喉中凝涩,有些话到了喉间却还是咽了下去,强行控制着挪开视线,落上对方示意的物品上。坐在圆形石桌的另一端,悠悠清新的梅子清香随清风飘来,一时间又想起往日里眼前人亲手酿制的佳酿。
少昊
看向从进门就没说过话并且对这院子里的摆设不断走神的伴侣,心下摇头,饮了一口梅子酒,梅子的酸甜伴随着流水的清冽在口中炸开。
“公子可喜欢这里的物件?”
没等伴侣回答就直接自顾自说道:
“我更喜欢屋内挂着的那幅全家图。”
勾了勾手指,那幅画自屋内飘出落在眼前,画中伴侣目光柔和注视着自己。
“那是我的爱人。不过他现在在和我闹别扭,不让我回家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话语中并无责备,反而更多的是无奈。
敖光
随风潜入心间的青梅酒依旧还是当年的甘冽滋味,但是此刻却不如当年了……
飘忽的神思被对方温柔的声音唤醒,听着对方的话语,虽然未曾直视,但对方招来的画作内容在余光内也看得一清二楚,心中的复杂更甚——
不是闹别扭,明明,在你心里我和孩子们都成了你暂时可以放开的部分。所以,什么人才能让你神色大变面上满是关切和急迫地冲过去呢?
如此想着,却并不出声,甚至连余光都下意识地忽略对方的身形,伸手捏起一枚小巧酒杯,仰首间,一饮美酒,恍惚间似乎又是那副熟悉的神色。
少昊
絮絮叨叨半天,也不见对方接自己的话,心下叹气,收了画也饮了一杯酒之后转移话题:
“公子喜欢这里吗?”
敖光
虽然神思沉浸在回忆里,可在对方那熟悉的语气和声音之中却下意识地感觉到愉悦和放松,此刻对方那笼罩上一层黯然的心绪也清晰到无法忽视,垂下睫羽,声音带了些沉闷的意味。
“……为什么要问这句话?”
少昊
“因为,我想回家了,光。”
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从之前的漫不经心变成了认真和思念。双眼看向坐在对面的伴侣——即使换了一副容貌也改变不了身上的气质。
“阿光,我想回家。”
伸出手去握对方放在桌子上的手,触手微凉,但也让人很安心。
敖光
未曾料到对方会说这样一些话,心底翻涌着自己很熟悉但却拼命压制的情绪,面上的神情不可避免地流露出几分挣扎,收回了手,将酒杯放回桌上,瓷器与硬物接触的一瞬间响起一声轻响。
“你认错人了。告辞——”
说完话,心里的委屈在此刻喷涌,为免真的说出什么伤人的话语,匆匆起身,就朝外离去。
少昊
手被挣脱开,怔愣看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之后看向刚刚被甩开的手,眸色幽深,周围泛起赤金色,但很快又恢复成黑色。倏然胸口一痛,呕出一口血来,脸色苍白的连脂粉都无法遮掩。垂下眼,静静坐在院子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敖光
他认出来了,他认出来了——
一路掠过,不知道心里想了些什么,也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龙宫,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独自坐在内间了,想起当时那人的神态和言语,心中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
——不是说已经放弃了吗?不是已经不重要了吗?为什么再次遇到还会心跳如雷想入非非?
强行压制住因人而起的琦念和杂思,告诉自己该修炼了,可等到坐在修炼室内后,却迟迟无法静心,目光落在不远处跃动的烛光上,有些失神。
少昊
不知道在院子里坐了多久才回神,最后看了一眼这座院子回了天界。这之后再也没提过龙王,一晃半月过去,听闻人间再次有妖兽祸乱,本意是想派其他人去的,但随即一想,决定派哪吒和丙儿前去。
亲自拟了旨之后派天官前去宣旨,目光看向东海的方向,想必要不了多久,那人就能收到消息。指尖摩挲杯沿,而自己,也借此有了回东海的理由。
这日处理完堆积的奏折,依然没有带任何随从,只身一人来到东海,海水翻涌,上面的结界依然强悍坚固。闭了闭眼,再睁开之时,眼中流转着赤金色光芒,掌心贴上结界,就能感觉到强烈的抵抗,掌心神力持续输送,只听那结界发出“滋滋”声,之后碎裂。紧接着龙宫门开了,上来了数名夜叉。
“何人如此大胆,敢擅长龙宫?!”
神色冷淡看向那名夜叉没有出声,不过身份似是被那夜叉认出,身形颤抖跪下磕头认错:
“陛陛陛…陛下!不知陛下前来,还请陛下恕罪!”
“无妨。朕此次来是为了见龙王的,带路。”
“这……”
“不知陛下前来,还请陛下恕罪。”
龟丞相似是得了信慌慌张张从龙宫赶来。
“老丞相不必多礼,朕是来见龙王的,带路吧。”
“这个……陛下有所不知,龙王他……闭关了,可能不方便见客。”
“哦?闭关了?到底是真闭关了还是不想见朕?罢了,朕自己去,龙王若是不满,让他冲着朕来。”
说完抬步走向龙宫,所过之处海水自行退散,形成一条晶莹的水道,一路上鱼群穿梭,珊瑚摇曳,但此时无暇顾及这些美景,只想尽快见到心上人。
敖光
本来只是有些不知所措,但防护阵法被暴力撼动,在确认并非偶然,没有压制被加倍的怒火朝能量最大的方向掠去——
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如此大胆,再怎么样,也好歹是龙王。
怒火盈心再加上速度过快,并未来得及在发觉那熟悉的身影时远去。硬生生止住身形,声音僵硬。
“陛下来这里干什么?”
少昊
看到那怒火冲冲的人,站定在原地,听到这声问话,心里传来一阵闷闷的痛。良久才淡淡开口:
“龙王这意思是,朕的家朕还回不得了?”
敖光
没有想过对方会提到家这个字眼,方才的僵硬瞬间散去,猛然对视的眼中染上一层怒意。
——眼前这人此刻竟还说什么家?
为防止自己说些其他过分的话,别过视线,语气硬邦邦的,毫不掩饰此刻的怒意。
“陛下说是如何便是如何了。”
少昊
目光一直在伴侣的身上,那满眼的怒意自是没有错过的,心里再次传来闷闷的痛楚。没有接那话茬,只是抬步慢慢缩短彼此间的距离,在距离一步远的时候脚步转移了方向,和对方擦肩而过。
此时的情况用平时的相处自是说不通的,只能用天庭的事当借口:
“朕今日来是有要事和龙王相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你的渊政殿。”
渊政殿,是伴侣平时批阅政务的地方,走在前方此时已经无心欣赏景色,有的只想哄好伴侣。走进大殿,就被满殿的狼藉震在原地。地上全是一些瓷器的碎片,其中还有伴侣最为喜爱的玉筒。
看着那些碎片良久才有些沙哑着声音问道:
“阿光,你就这么恨我?”
没有转身,只背对着身后人。
敖光
作为昔日伴侣,此刻正值恼怒之时,故而并不愿意见眼前这位天骄,可如今眼前人以天帝身份降临,公事之上也必然只得公办的姿态,憋着一股郁气,挥退了龟丞相,命其前去筹办设宴事宜,闷不作声随在身后,一同到了渊政殿。
——眼见那些碎片,下意识想卷走,但又因气不再动作,只紧了紧袖中的拳。听出对方语气之中的黯然神伤,强压着内心的想法。
“恨?微臣不敢。”
少昊
听到这样的回答,没有再接话茬,只是原本挺直的背微微弯了下去。走进渊政殿中,来到那碧色碎片周围,蹲下身一片一片捡起。这是婚后第三年,自己亲手打磨送给伴侣的生辰礼物。
碎片划伤了手指也毫不在意,眼眶有些酸涩,心脏也在抽痛。此时没有了天帝架子,只一点一点把玉筒的碎片收集起来放进乾坤袋中,之后才站起身来,但并未看向伴侣:
“这个玉筒不小心摔坏了,我再送你一个新的,保证比这个做工要好。当初我手法太生疏,做工太粗糙了,做的不好看,你倒是爱不释手,这么多年一直放在渊政殿。现在摔坏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这桌子上的东西也确实该换换了。算算日子,你的生辰也快到了,正好送个新的,这次做工肯定不会那么生疏了。”
敖光
本以为就此眼前人就会离去——最起码不会扰乱心湖。但对方却低头去捡那些碎片,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但在对方语气故作平静之时恍然意识到,强行止住。鼻尖飘来一缕血腥味,让本就沸腾的心湖乍起巨浪。
“……为什么要找过来?高高在上的陛下,既然能一时端坐云边,现在还留恋不舍什么?呵,众生于天帝而言也不过一场棋局。”
少昊
或许是情绪太过翻涌,也或许是被伴侣的话刺激到,胸口处的旧伤开始疼痛起来,脸色变得苍白,但好在,自己是背对伴侣的,所以他看不见,想到这一点是庆幸的。
用神力强行压制旧伤,待感觉好一点才转过身来,看向怒气冲冲的伴侣:
“我知你气我把丙儿和哪吒安排在了一起,我此次来就是为了解释这件事的。”
朝伴侣走过去,抬手为人整理服饰:
“丙儿有了红线,而红线那一头正是哪吒。这是天定姻缘,拆不得。若是强行断了红线,不说哪吒,怕是丙儿也会遭到反噬。光,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敖光
本就是强行控制自己不要太过顺由心中的思念,僵着身形,看着对方眉宇间的疲倦和希翼,一瞬间很想抱住对方,但一听对方说的那些话,犹如雪水没顶,将那些想念压下。
“……不论如何,当初你没有理会丙儿如何,如今再如何有红线,也不该插手将丙儿近乎拱手相送给仇敌之举。”
少昊
“我……”
本欲解释丙儿那件事,可又觉得,说再多伴侣都会觉得是在狡辩,是在推卸责任,不会信的。何况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不妨等他消消气再说,所幸自己这段日子都会居住在东海,这件事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说吧。
“我没有把丙儿拱手相送,这件事解释起来有些复杂,眼下也不是说这件事的好时机。但是,光,请你相信我,我从来都没有放弃丙儿,也没有放弃龙族,更没有放弃你。”
敖光
一次次给予直言的机会,却一次次得到了推辞隐瞒之语,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唇间溢出一声冷笑,后撤一步,朝着这位天庭之主行了一礼,心中的挣扎被强行压制,眼中不可避□□露出一丝失望。
“陛下也累了,微臣为陛下置办住处。至于宴席,想必陛下此刻更需要休息,若有需要,召唤龟丞相便是。”
少昊
看着伴侣那疏离的态度,标准的礼仪还有那失望的眼神,所有的话语都被噎了回去。心里有些失落,也有些疼,垂下眼眸不再看人。只是在听到对方说置办了住所的时候才眼中带了一丝不敢置信,抬头看向伴侣:
“我已经连寝宫都没资格住了吗?”
从没想过自己会被剥夺身为伴侣的权利,心里知道对方恨自己甚至是排斥自己,却没有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敖光
睫毛垂下,掩住内心的思绪,保持着面上的镇定。
“陛下说笑了。陛下是天庭之主,怎能屈居与臣属一处。”
少昊
目光就这样定定地盯着对面的人,良久才发出一声无奈地叹息:
“如此,龙王差人带路吧。”
既然伴侣想保持君臣的身份,如果他开心那自己自当配合。
敖光
视线错开着对方那灼热的目光,听着对方那似乎无可奈何的语气,心中一度挣扎,但想着之前的事,心肠又硬了下来。保持着距离引着路,一边招来了龟丞相。
“陛下这边请。随龟丞相过去就好。”
少昊
跟随着人一起走,看着那不近不远的距离,心里再次叹了口气,借着袖子的遮挡,手心握拳。
之后由龟丞相带路,看着已经离开的伴侣的背影,垂下眼眸,最后停在了碧波阁,这里是龙宫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
“有劳龟丞相了,无事可以退下了。”
说完推开门,但见老丞相一脸纠结,似欲言又止:
“有事?”
“那个…唉!陛下,龙王就是这个脾气,他过几天就消气了,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说辞,愣了一瞬之后笑了起来:
“我若是和他一般见识,怕是早就被气死了。无事,退下吧。”
待龟丞相退下才关上门,然后从乾坤袋里拿出玉筒的碎片放在桌子上,取出星辰髓来一点一点粘合。
修补的过程是缓慢的,临近傍晚也才修补了四分之一。放下了玉筒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起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思绪又不免想到了伴侣身上,一边走一边思索,没想到竟走到了珊瑚园,看着当年自己和伴侣一起种下的红树,如今已经长了这般高了。
敖光
虽然未曾远望,但曾经那般亲密,对方身周荡漾的法术频率以及气息早就融入骨血之中。听着对方远去,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假山上,心神却飘然远去,脑中的记忆倾泻而出尽数相互纠缠,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听着龟丞相来报,这才回过神来,也不曾多说什么,直接转身回了寝殿,可不知为何,竟全然是些心烦意乱,不想叫那位天庭之主瞧见一丝半点,索性躲进了练功房,忍耐了数个时辰,但却毫无寸进,感知到对方此刻还在客房内,便想着随便走走,希望能减少些愁绪。
——折入的余霞散在海水中,映得游鱼身上的鳞片闪闪发亮,波光粼粼之下,却偏偏想起那片金色的鳞片。发觉自己想到了什么之后,本来好转的心情又变得烦躁,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少昊
思绪被渐近的脚步声打断,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个脚步声是谁的。三千年不曾相见,不久前又刚经历了一番争吵,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伴侣了,真的很想很想他。这次是一个不错的见面机会,不想就这样放弃,于是收敛了气息。
敖光
不再看流光溢彩的游鱼穿梭,心烦意乱之下走入了散心的园林之中,发光的水母张合着游曳而过,贝类随着海水微张,露出其中蕴含的珍珠,在周边映衬下显得格外璀璨——也显得格外璀璨光华,数不尽的可供欣赏之处。
但此刻无心再去想这些,跨步掠过这些,一路穿过假山跨桥。在转过一个寂静的角落后,那个熟悉的人便站在身前,压制住内心的想念,一时僵在原处。
少昊
抬眼看向出现在面前的人,看了良久率先转移了视线,看向了一旁长得高壮的红树。
“没想到它已经长了这么高了,还记得当年你我在这里种下它的时候,它还是棵小树苗,才到我腰的高度。这些年,你把它养的很好。”
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柔和,带着怀念。若是没发生那件事,想必这照顾红树也会有自己的。心下叹息,垂下眼眸,之后再次抬眼看向伴侣:
“陪我在周围走走吧,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只是想和你一起走一走。”
敖光
听着对方提及一同栽下的树,目光下意识看过去,但很快刻意挪开视线,僵着一张脸并不说话,心中杂乱无章,也不知如何借故逃离,只冷淡地应了一声。
“是。”
少昊
表面上没有在意伴侣的冷淡,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被刺到。和人并排漫步在石子小路上,周围鱼儿穿梭而过,就连水母也在慢悠悠游荡还有怡然自得的海龟。
“毒儿最近好吗?”
这问的自是那三千年都再未见过的二儿子龙毒。他的个性随了伴侣,是三个孩子中最为张扬的,也是容貌最像伴侣的。
敖光
刻意地错开,避免在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之时压制不住内心,目光飘至身侧的游鱼水母,但余光却始终盯着身旁那抹飘动的衣角。听着对方问起子嗣,有心想生气,但又觉得对方许久未见,心中多少有些下意识的心疼,强迫自己忽略过去。
“陛下如此好奇,不妨去问问本人。”
少昊
见对方一直不肯看向自己,明明心里有自己却还下意识压抑,心里叹了口气,伸出手去握紧了伴侣的手十指相扣,不让人甩开。
“别动,让我牵一会儿。”
低声说道,又听伴侣让自己去问本人,握着人的手又紧了紧:
“那毒儿何时回来?”
敖光
本就还在气恼,忽然手中多了一抹温热,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形之后,方才僵硬的身体在强行控制之下瞬间应激,想要甩开那只手,但无奈那只手实在扣得紧,双目之中还残余着猝不及防下的慌乱——这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帝吗?不是一贯的理性至公吗?
一时间心中想了许多,万千纷杂之下,多少有些走神,故而有些忘记了现状。在对方问及子嗣,错开视线,身形也往旁边走了走,以图离对方再稍微远些。
“普天之下皆为王臣,陛下不妨下令。”
少昊
感觉到伴侣的排斥,目光有些黯淡了,但手上依然紧紧握着那手,熟悉的温度从掌心传来,垂下眼眸听着伴侣的回话,良久才叹息一声开口问道:
“光,我们一定要这样吗?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现在在你面前的不是那个高高在上,三界最重的天帝。而是你的伴侣,你的青阳,揭儿毒儿和丙儿的爹爹。”
敖光
目光飘远,恍惚间又看见了当日求见却得到了没有办法的答复,转而又是这人说起了哪吒敖丙的红线,一时间有些冷。
“陛下何出此言呢?我的伴侣?陛下现在才说这些……是不是太迟了?”
少昊
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一颤,抬眸看向在身侧的伴侣:
“不迟。”
说完就没有再接话了,自始至终手都没有松开那人的手,直到胸口再次传来隐隐的痛意才不得不松开伴侣的手,所幸已经到了碧波阁的门口:
“今晚辛苦龙王了。”
说完也没打算等对方的回复,径直进入了屋里关好门之后才呕出一口血,脸色变得苍白,右手捂着胸口,缓了缓才清理了呕出来的血,走到床榻边,拉开衣服露出那道狰狞的泛着黑气的伤口,掌心运起神力,金色的光芒笼罩着伤口,压制着那些黑气。
盘腿坐在床榻上闭眼在体内运转了一个周天才吐出一口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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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丙
当天在大哥的府邸用了不少酒,已经很久没有喝酒喝的这么畅快了,因此直接宿在了大哥那里,第二日才回到自身府邸。
一晃半月过去,就在以为不会再发生什么事,可以回归平常的时候,一道圣旨搅动了平静的湖水,泛起涟漪。
除妖?那冤孽自己就可以搞定,为什么还要派我随行?
想到这个,心里对那个男人原本还有一点的期待尽数化为灰烬。
果然,在天帝眼里,众生都是一样的。
心里有着一股郁气,撞击着胸口,不痛,但也绝对不舒服。但圣旨已经送到,作为臣子也不好抗旨不尊,只能一同前行。
第二日整装待发,在南天门等着那个冤孽。
李哪吒
自那日从天宫回返莲池后,已有数日。每日除了早课练习,暂时也坐得住,并未外出晃悠——才外出放了风,或许也有其他缘故,但心中却不曾明晰。
待心中再度浮现出那双晶亮双眸,已是一道圣旨而下——区区小妖,何足挂齿?虽说那小龙不足,但也不需相伴而行。
这位陛下当得又是何谋划罢。
虽说心中有许多思虑,但却并不影响对于接下来会有的场景而生出愉悦。待到出发之时,只稍微提前些许,晃晃悠悠驾着云便往南天门而去,远远便感知到了那股蕴含水汽的力量,再一细看,可不就是那位华盖星君?
看出那位似乎不太耐心的转悠,挑了挑眉,闪身便出现到了对方近处。
“星君来得倒是早。”
敖丙
本就不愿接那圣旨,但碍于那位的身份,不得不接,心中就已有不满,而那冤孽竟快临出发了才姗姗来迟,姿态慵懒散慢,眉头折痕更深了几分。
“府中事务繁忙,比不上天尊清闲。时辰不早了,早去早回,天尊请。”
目光并未放在那人身上,而是抬头看了看天色——虽然并无变化。神色淡淡,之后低垂眉眼,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李哪吒
这些时日修心的平静在真切面对记忆中的小龙之时,不可控制地激出些波澜。听着眼前人说着藏得并不算完全的怒气,再一瞧那眼中隐含的恼意,很快就明白这尾小龙心里想了些什么,只是可惜——这圣旨目前确实也合心意,正好也多瞧瞧这小龙平淡的面容上还能流露出什么模样。
毫不客气地顺着对方手臂展开的方位走着,虽说是走,实际却是云层托着飘过去,速度有些晃悠。
“星君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凡间有一句话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来此之前我已令座下小将去盯着了。如此急躁,可不像星君——”
敖丙
“元帅莫不是忘了,这天上和凡间的时辰流速是一致的,哪有什么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说法?”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朗声打断,说完也不打算再理会身旁之人,兀自加快了脚下的云速,朝着目的地而去,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一路上也没有给对方一个眼神。
李哪吒
并不意外这尾小龙口齿伶俐,挑了挑眉,抱臂看着那抹身形,脚下的云层却紧随而至,并与之保持着并肩的的速度。一路实在无聊,忍不住又开了口。
“星君可要看路才好。若是引错了路——”
敖丙
眼神飞快扫了一眼身旁之人,之后专注于前方,听着那清冷却带着点懒洋洋的声音,心下有些无语凝噎:
“元帅在天帝陛下面前也这般多话么?他倒是能受得了你。既然元帅嫌小神会带错路,那就请元帅来带路吧。”
倏然停了下来,双手环胸站立在原地。
李哪吒
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这位据说虽然冷淡但平和的星君,一想到眼前人似乎除了在天宫高坐的陛下外,只对自己这个外人有如此大的反应,心中升起隐秘的快意,毫不客气地飘在对方身前,甚至故意凝了一缕以云絮做成飘烟,虚虚实实地环在对方手腕上,头也未回,就这样牵引着往前飘走,语气带上些刻意的意味深长。
“星君这语气可不像往日啊,至于天帝……星君这语气,倒是有些不同寻常啊。”
敖丙
看了看手腕上那一圈虚虚实实的云烟,听着对方的话语,并未打算作答,只是这前面的人与自己记忆中的相去甚远。
初次相见对方还是个穿着红肚兜光屁股的小屁孩,报上父亲名号的样子要多嚣张有多嚣张。再次见面即是封神仪式上,远远看去已从孩童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姿态越发沉稳冷静。之后也只是在蟠桃宴上远远一见,便再无交集。这些年,也听过不少关于对方的传闻,但大多数都是杀伐决断,冷酷无情,清心寡欲,三里之内生人勿近。
但如今这副姿态,与传闻大相径庭,现在反而更像一个凡间的少儿郎,变得有些鲜活。一时间原本要断去这缕云烟的动作顿住了,抬眸看向前方的人,那高挺的马尾随风飘荡,带着银铃声,若有似无的莲花香气飘来,一瞬间感觉仿佛有什么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变化了。良久放下了手,那只被缠了云烟的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跟着前方带路的人,什么也没有说。
后面跟着的一众天兵也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因此之前的对话他们听的并不清晰,只是隐隐觉得前方氛围有那么点紧张。
天兵甲:“你说,他们说啥呢?我怎么感觉气氛不太对?”
一旁的天兵乙被捅了一肘子,脚下趔趄了一下,神色有些不满:“我哪知道?咱元帅啥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少说话多做事。”
天兵甲:“哦。”
天兵丙:“说起来,这两位可是世仇,那位大人为何如此安排啊?是可怕他俩打不起来不?”
天兵甲/乙:“少废话,多做事,小心祸从口出。”
天兵丙挠头:“哦……”
隐隐约约听到身后的窃窃私语,也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之后才对前面的身影开口:
“元帅带的好兵,都敢公然议论上级了,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帅带什么样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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