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别村落赤瑛启程 遇白狐朝歌生变

我独坐窗前,望着远山如黛,心中澄明如镜。十年空想,思绪已近枯竭。是时候离开了。

晨熹中,我找到阿青。她正在院中晾晒草药,动作娴熟从容。昔日那个只剩一股狠劲的逃亡少女,如今已是这村落实际的主心骨。岁月在她眉宇间沉淀出沉稳,唯有在望向我时,眼中还会掠过一丝当年的倔强。

我开门见山。

阿青的手顿了顿,草药簌簌落在竹筛里。她沉默良久,才轻声道:“大人且等,我去准备一下。”

我的声音平静,目光掠过她微微泛红的眼角,一锤定音:“阿青,我要去朝歌。”

那里是漩涡的中心,是王权与神权交织之地。在那里,能否找到关于我、关于这混乱时序,以及那朵神秘红花的答案?

不管如何,我总要试一试。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却也在这一刻,清晰地看见苏青脸上浮起的哀伤。那哀伤很淡,如水墨在宣纸上洇开。

我忽地生出局促,尽管过了这么些年,我还是没学会那些温言软语的慰藉。只得下意识地抬手,生涩地拍了拍她的肩:

“事情处理完我一定会尽快回来。”

话音方落,檐下阴影中传来细微声响。但见青玄化作的小蛇缓缓游来,碧鳞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它轻盈地绕上我的脚背,微凉的蛇躯缠住鞋面上的绣花,蛇首微扬,信子轻吐:

“大人,青玄与您同去。”

语调里透着压抑不住的雀跃。困守十年,对天性向往广阔天地的它而言,确是太久了。

苏青站在门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上的木刺,酸涩着眼眶点头:“娘娘,让粱跟着吧。他记得路。”

我放心将苏青留在这里。

除了不稳定的时间流速,此地能安然存续,固然仰仗我与青玄的威能,但苏青自身的手段才是根本。这些年来,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我庇护的少女。

临行那日,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村落。乌龟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守好村子,那双小眼睛却一直偷瞄着青玄,细长的脖子不自觉地缩了又缩,俨然对这条大蛇的离开暗自庆幸,颇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意味。

村人们早已静候在路旁,长长的送行队伍从村口一直排到村尾,在晨雾中显得影影绰绰。他们默默上前,将精心准备的干粮、腌菜,还有连夜赶编的草鞋一一递来。那些粗糙的手掌在触碰时微微发颤,眼中满是不舍与依恋。

我缓步走过人群,耐心地与每个人作别。指尖拂过那些布满老茧的手掌,触到草鞋上新编的苇叶还带着露水的湿润。其中大多都是熟悉的面容——是我曾为其治伤解忧的乡民。我深知此去一别,山高水远,这些人中的大部分,怕是今生再难见第二面。想到这里,故此,我将每一份赠礼收下,将每一张脸都看进眼里。

青玄默默将堆积如山的行李捆好背起,苏粱则利落地将干鱼腊肉挂上马背,又仔细检查了驮袋里准备沿途标记的路标

“走吧。”我最后看了眼山中的村落,转身踏上东行的小路,青玄化作小蛇盘在我腕上,苏粱牵着两匹马跟在身后。雾气渐浓,将身后的村落一点点吞没。

一连数日,旅途顺遂,这日傍晚,我们在溪边扎营。

苏粱忙着生火,青玄盘在树荫下小憩,我望着跳跃的火苗,忽然想起一事。

“青玄。”我轻声唤他,“这些年来,我渐渐能感知到供奉者们的心念。若是旁人受了供奉,也能如此么?”

青玄睁开眼,碧瞳在暮色中流转着幽光。他知晓我只是好奇,却故意不答,反而凑近些反问,柔润的发丝随风飘到我脸侧,带来微痒的感触:“大人平日里...都能听些什么?”

我并不算话多的人,回答或者叙述都十分简短。青玄每每想同我亲近,总要借着旁的话题展开。

火星噼啪溅起,在暮色中划出转瞬即逝的光弧。

“多是些琐碎,说来絮叨。”

“大人,”青玄的竖瞳在火光中显得柔和,“前路尚长,说与我们听听可好?”他变出人身挨着我坐下,衣袖不经意拂过我的手背。

碧瞳中的竖线微微圆融,竟显出几分专注的神气,明明是蛇,此刻看却如猫儿般可喜,我不禁好奇摸了摸他的脸,居然也是如蛇躯的滑腻。

青玄侧头,让我的掌心贴合他冰凉的颊边,眼睫低垂,在目下投下一片浅影。

恰在此时,苏粱抱柴过来,听见这话立即凑近:“粱也想听!”他爽朗一笑,很自然地在我另一侧坐下,递来一筒清水。

“大人喝口水慢慢说。”

青玄盯着他递水的手,唇角仍噙着笑,人身下的尾巴却悄悄缠上我的衣角,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倒是贴心。”

两张脸上或明或暗的期待使我败下阵来。我接过水筒,十年的事还是得泛泛而谈,不然说到口干舌燥我也说不完。

篝火跃动,为我的面容镀上一层暖色。

我道:“声音繁杂。单一人便有千般心思,譬如阿禾,幼时总问何时能吃肉,后来长成人又问我姻缘,如今她只惦记女儿...”

“其余人等也多是问及生计,家中有鼠患如何,地里的收成几何,屋顶漏雨不得安眠又当如何。”

青玄轻轻“啧”了一声,尾巴不自觉地收紧:“这些琐事,扰了大人清静。”

“无妨。”

我望着跳动的火焰,“即便声音多杂,我也只能听见其中最响亮的。能解的就解,不能的便交给苏青。”

苏粱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奇道:“最响亮的是什么样的?”

我略一沉吟,那些恳切的声音与面容,便清晰如昨,一一浮现。

“应是诚心求祷之人。村里闹鼠患时,几乎全村人都在喊‘娘娘显灵’,但我最先听见的还是那些事后如约还愿的人,可见他们心更诚些。”

我顿了顿,又道:“也有例外...此前有个土地,也在我耳边响得厉害。”

我撑起下巴,略思索片刻,才忆起土地的原话。

那是个矮小干瘪的老头儿,我并不认得,他拄着歪扭的木杖,上来就骂,气得胡子都在抖。

我学着记忆里的语气道::“你这不知哪来的野神,抢了老夫百年香火,断我修行根基!今日若不分我半数功德,老夫定要上达天听,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当时就是这样说的。”

青玄微微坐直身子,碧瞳中泛起冷光:“他敢威胁大人?”

我回忆着那滑稽场面,“当时嫌他呱噪,随手赶他两下,他便像个球似的滚了。”

“此后倒是清净。”

青玄的指尖在膝上轻叩,闻言冷笑一声:“功德乃天地认可的修行根本,这等微末小神也配觊觎大人功德,可笑自不量力。”

苏粱似懂非懂地点头,刚要开口,青玄却忽然指向溪对岸:“粱,我方才看见那边林中有影动,莫不是周围有人蹲守?你且去查探一番可好?”

虽是问句,但话中的不容拒绝傻子也能听出。

青玄向来自恃高人一等,在村子里颐气指使惯了,倘若此时开口阻拦,他怕是要生气。

我就罢了,苏粱可禁不起他作弄。

想了想还是不拦为好,草丛中不过是只逃跑的幼狐,橘红的绒毛一闪而过,像吹落的枫叶。

苏梁迟疑地看我一眼,见我并不反对,这才提起长刀往对岸去。

待他脚步声渐远,青玄舒了口气,无骨似的攀上我的肩头,耳鬓厮磨间,温凉的气息拂过耳廓:“大人,且继续说罢。”

我习惯了他这样的行径,一如往常,木头似的杵在原地不动弹。多年的经验告诉我,想少些事端,最好的办法就是维持现状。

如愿贴上的青玄眉目舒展了,他唇角翘着。

我见他莫名开心的侧脸,心里的困惑却更深了。

他该不是偷吃了说要留给我的蜂蜜吧,那可只有一罐的紫云英。

就这般走了十余日,朝歌的轮廓渐渐清晰,这一路出乎意料的平静。

走过道旁沃野与荒芜交杂处,新垦的田畦旁便是抛荒的坟冢。

斜阳西沉时,总见乌鸦立在残碑上,黑色的羽翼融进渐浓的夜色。

“就快到了。”苏梁指着前方,话音未落——

似有雪白的身影自荒草丛中掠过,快得如同幻觉。

再抬眼,便有一只白狐伏在枯死的桃树下,看着十分柔弱可怜。

白狐的后腿血迹斑驳,将周身银白的毛发染出点点红梅,格外刺目。它抬眼望来,瞳仁是极罕见的琉璃色,浸着晚霞最后一缕光,竟流转着几分人性的哀愁。

待我走近细看,更觉惊奇。那狐身微微一动,竟在恍惚间化作玉般的人形。月光照在他身上,映出一张介于男女之间的绝美面容——既有少年人的清俊轮廓,眼尾却微微上挑,带着少女般的柔媚。墨发如瀑,更衬得肌肤胜雪,真真是倾国倾城貌。

“姑娘......”他开口,声音虚弱却自带三分蛊惑,像是月下箫声,又似枕边软语,“小妖遭劫,恳请姑娘垂怜。”

青玄立即上前,严严实实地挡在我身前。苏梁也握紧了刀柄,警惕地盯着这身份不明的“柔弱”狐妖。

那双妖异的眸子在我们之间流转,眼波如水,最终定格在我身上——在它眼中,常人无法窥见的、自灵台漫出的金光,比这夜色中的萤火还要醒目万分。

就要男狐狸,就要男狐狸!

目前还是坏狐狸,需要女主调一下。

待我速速学习一番感情线拉扯再回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别村落赤瑛启程 遇白狐朝歌生变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