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灯下，故人万里，归来对影。

鹿苑，夜沉时。

苏妲己在寿王怀中睁开双眼，小心翼翼地看了沉睡中的男人，犹觉不妥，呼气拂面，王上紧皱的眉头渐松，沉沉便睡去了。

侍女与守卫早已撤去，只留下银虎趴在床边护卫，听到女子起身的动静，银虎懒懒地睁开了眼。

苏妲己玉足点地，弯着腰低声沙哑道：“你会变人，是吗？”

烛光闪烁，措措灯影，银虎化为了人形。

“你为何不能？”

幸令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眸中漾过怜惜的神性。

“我不能，”苏妲己低着头，苍白娇艳微垂，目光深深陷入她的琥珀瞳眸中，“我快要活不久了。”

“为了他？”幸令微微转头，落在内塌沉沉昏睡的男子身上，“为什么？”

“他需要我，”苏妲己转头望去，嗓声低哑，带着九尾的魅：“我爱他。”

“爱？”幸令重新看向她，九尾只是笑着，幸令不解：“什么是爱？”

“你会懂的，”想起殿上女将怒而不发的神色，苏妲己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颊，“为了他，我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冰凉的手抚上，幸令却没有躲开，只是看着她，“我可以救你。”

苏妲己只是摇头，“来不及了。”

她低下头拥住因她的回答而急切的少女，抚慰道：“我不愿离开他。”

“我不愿回去。”

***

晨曦微亮，女将便已挺立于殿前。

小银虎卧在苏妲己的怀里，一个又一个地打着哈欠，邓婵玉行礼迎候，新王妃在她跟前停下，身后齐齐整整地跟了一行人，

“邓将军的契兽着实有趣，”苏妲己抚了抚银虎的背，低垂着眼，苍白着脸笑道：“今晚大王为太师与将军洗尘送行，不知宴后再将小虎还于将军可好？”

邓婵玉半低着头，行礼的手微微泛白，“怕是扰王妃清闲。”

“不曾，”苏妲己虚虚一笑，“这银虎安分地很，邓将军不必担心，妾很喜欢。”

银虎抬眼望她，舔了舔爪，从她的怀中跳了下来。

邓婵玉眼疾手快，弯腰抱起银虎，未曾等她开口，苏妲己便已宠溺道：“看来这小兽还是恋主，罢了，邓将军带回去吧。”

……

出宫道路上，邓婵玉抱着契兽，跟在内官的身后。

“将军着实鲁莽了，”那内官忍不住开口道：“苏王妃甚得王上宠爱，将军不该如此行事。”

邓婵玉抬手摸了摸银虎的脊背，小兽窝在她怀里，正睡的香沉。

熟悉的触感自手心而上，邓婵玉躁动一夜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内官见女将军不说话，仍自顾自道：“将军今晚还得做好准备，苏王妃……鹿苑已经抬出不下十具尸首了。”

邓婵玉静静听着，未曾一言。

直到坐上了宫门外的马车，邓婵玉望着宫墙后的深深殿宇，怀中一轻，她下意识手下微动，肩上却沉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幸令仍眯着眼，将头靠在身旁人的肩上，迷迷糊糊道：“好不容易能歇息一天，怎么不多睡会儿？”

邓婵玉侧过头低看着少女，柔软的发丝擦过女将的面颊，她抿了抿唇，“府内事务繁多，今早便醒了。”

幸令深深打了个哈欠，邓婵玉见她这样，皱眉道：“昨晚没休息好？”

小银虎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只是眯着眼点头道：“对呢，遇到了故友，多聊了一会儿。”

“故友？”邓婵玉疑惑，“苏王妃？”

幸令揉眼的动作一顿，转瞬便已摇头道：“不是，鹿苑里看到了当时山里的小鹿。”

她扭过头盯着邓婵玉，良久，好奇道：“你知道什么是爱吗，婵玉？”

邓婵玉看着她剔透的珀眸，“你们聊了这些？”

“那小鹿说，鹿苑有她爱的人，所以她不愿离开。”幸令的神色满是疑惑与怜惜，“可是她快要死了。”

“这就是爱，”邓婵玉仍望着她，轻声淡语，“为了她，可以不顾性命。”

幸令的眉头深深锁起，良久，放弃似的叹气道：“太复杂了，我不明白。”

“不要着急，”邓婵玉无奈笑了笑，抬起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宽慰道：“该懂时终会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