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在跳舞环节还没到的时候就快要无聊致死了，但他至少维持了表面的风度，以及最低限度的社交礼仪。霍华德可能有不同的看法，但谁在乎啊。

在祝贺萨曼利小姐十八岁生日快乐并献上不成敬意之后，托尼就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开始等待。玛利亚也曾试着拉他去和一些无聊的人聊天，但托尼很快就摆脱了这些应酬。

老天，他可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怀念这个。

好在托尼成功找了一张舒服的沙发，靠在了两个舒服的靠垫上，手边是装满零食的盘子，膝盖上摊开的则是最新一刊《大众机械》。真难得萨曼利家还会有这种杂志，尤其是萨曼利教授是个古生物学家。这大概也解释了为什么一部分来客看上去都像是第一次参加派对的宅男一样无趣。

不过那些孩子，耶稣啊，托尼真不记得自己这么烦人的阶段了，但很多孩子真的会度过一个足以被称为“恶魔时期”的年龄段，天真得恰到好处，又冷酷得恰到好处。他冷眼看着那些十几岁的青少年穿着精致的衣服，学着他们的父母礼貌地交谈，在杯觥交错、衣香鬓影中宛如一个个生动活泼的小木偶一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不介意吵闹的孩子，看在上帝的份上，虽然他也不喜欢吵闹的孩子，因为他自己就曾是个吵闹的孩子——在他度过书呆子的羞涩期之后。但看到那些假做老成的孩子，总让托尼生出一种寒毛直竖的感觉：他在霍华德眼里也是这样吗？

倒不是说托尼需要故作老成，他一直走风格独特这一路线来着。早早继承斯塔克企业，又是年轻的天才发明家，这也给了托尼不需要装模作样的底气。

托尼不禁想起了斯通，在这么久之后，那个心思深沉的青年又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提比略·泰·斯通，年轻有为。如果不是斯通科技破产的话，他说不定也会成为像托尼当年那样的人，至少一半儿。

好吧，他在骗谁呢，能有百分之八就不错了。但托尼可是托尼，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那样活着的。

但斯通不是蠢材，这是肯定的。托尼看过这家伙的成绩单，虽然教育部可能不会高兴知道他的小动作。等托尼去瑞士读书的时候，说不定会碰到这个讨厌鬼呢，欧洲毕竟是个小地方，哈。

托尼从盘子里捏起一个迷你三明治送进嘴里，然而就在他一边咀嚼、一边抬头的时候，却在不远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一刻，托尼差点把自己噎死而不自知。因为那位穿着黑色西装礼服、满头红色卷发披散在肩的女人，是娜塔莎·罗曼诺夫，黑寡妇，复仇者之一，他曾经的家人。

紧接着，就像感应到了托尼的目光似的，娜塔莎朝托尼这边瞥了一眼，但随即就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和面前那个已经晕头转向的宅男可怜虫说话。

托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差点真的把自己噎死。他灌了一大口冰可乐，然后咳嗽起来，用手背抹去眼睛里溢出来的泪水。生理性泪水，当然了。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等待这阵剧烈的心跳过去。

天啊，他真是一点儿没准备好再次见到娜塔莎。虽然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娜塔莎。这个该死的女人，他心想，然后不得不用手掌使劲按住眼眶。

振作起来。托尼在心里责骂自己。理智一点，这个时间段儿，娜塔莎在为谁工作还不一定呢。他可没忘了这个女人一针管扎进他脖子里的好事。

但是除非这个世界的娜塔莎出生日期提前了，不然她不该才十几岁吗？该死的平行宇宙。托尼又一次深呼吸，然后多少能冷静地把头抬起来。

娜塔莎已经不见了，托尼四下搜寻一番，倒是找到了跟黑寡妇说过话的那个书呆子。

“在找人吗？”沙哑的声音在左近响起，吓得托尼差点掉下沙发。

娜塔莎自然而然地在他身旁坐下，手里端着一杯香槟，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托尼咳嗽了一声，耸了耸肩，简短地说道：“没有。”他忍不住盯着娜塔莎看，想要判断出她现在的身份。但那谈何容易，不管是娜塔莎当苏联间谍，还是神盾局特工，抑或复仇者的时候，她都不是个容易看透的人。而这绝对是年度最保守估计。

托尼可不想搞砸这个。没人想要和黑寡妇胡搞的。

没人。

“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儿，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方？”托尼最后挤出一句，而这差不多是他说过的最离谱、最丢人的搭讪台词。

天啊，给他一颗时间宝石让他把刚才那几秒钟抹杀掉吧。

娜塔莎笑了起来，不过是用她的眼睛在笑。如果不是托尼如此熟悉这张脸，很可能压根儿看不出来。

“作为一个帝国暴风突击队员，你是不是有点儿太矮了？”说着，娜塔莎真的笑了起来，她的回应——星战梗，啊哈——既像是对托尼的嘲笑，又像是对托尼的应和。

“我不知道。”托尼咧嘴一笑，然后冲娜塔莎伸出手，“嗨，托尼·斯塔克。通常情况下我会表现得更得体、更迷人一些，但我猜你抓住我的狼狈时刻了。”

“娜塔莉·霍夫曼，《号角日报》。”娜塔莎握了握托尼的手，“所以你是霍华德·斯塔克的儿子。”

“罪名成立。”托尼试着不让自己脸上的笑容太假，不过很可能失败了，“什么时候《号角日报》也开始关注小女孩过生日这种事情了？”

“萨曼利教授在古生物地理学、古地磁学上有很多耐人寻味的观点。”娜塔莎像个真正的专业人士一样说道，“我们总是愿意和有趣的学者聊聊。”

“哇哦，希望我没有让你觉得无聊了。”托尼抖了抖膝盖上的《大众机械》，“我可不是学者，虽然我的确有趣。”与此同时，他忍不住心想，娜塔莎究竟是为什么来的呢？真的是萨曼利教授吗？她又为什么来和自己搭讪呢？只是因为托尼不得体的注目礼吗？

又或者，是因为霍华德？

托尼不喜欢这个想法，但他必须小心行事。

他们又聊了几句，但没什么实际意义，至少托尼没咂摸出什么实际意义来。直到娜塔莎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她端着那杯基本没动的香槟冲托尼甜甜一笑，说：“帽子不错。”接着飘然转身离开。

托尼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戴着那顶又脏又破的棒球帽。这个扮相在刚入场的时候可给他赢来不少精彩绝伦的反应，托尼目前最喜欢的是一位漂亮少女抓住胸前并不存在的珍珠项链惊恐地说了句“我的上帝”，仿佛托尼脑袋上戴的不是棒球帽，而是魔鬼之角。

但经历了这么一遭，托尼开始对周围的人留心观察起来。不是说他之前就有多么粗心大意了，但黑寡妇可不会闲得无聊来参加小女孩的生日宴，或者采访“有趣”的英国古生物学教授。

是因为萨曼利教授吗？托尼的眼睛瞟向人群中的萨曼利夫妇。萨曼利是个身材健壮的男人，手臂上的肌肉鼓鼓的，撑起衬衫衣袖。看上去，这位教授的体型更像是运动员，而非古板学者之流。不过谁也没有禁止搞学术的天天去健身房举哑铃，不是吗？

托尼收回目光，开始挨个检查到场人员。他没有神盾局或者九头蛇的花名册，当然了，但是干那行的总是会有一些不甚明显的特征。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对讲机轻轻震动了一下。托尼无声地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漫不经心地捻起一个迷你三明治送进嘴里，灌下一大口可乐，然后才踱步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不得不停下和两三个人说话，还直接无视掉了一两个，不过等到达卫生间，确认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托尼的心跳还是有点过快了。

“收到，请讲。”他按下黑盒子上的通讯按钮，低声说道。

罗迪的声音伴着“沙沙”的电流声传来，听上去气喘吁吁：“托尼，我在追敌！他朝中央公园的方向跑了！”

“什么？”托尼的心一下提起来，脑海中霎时闪过无数中可能性，“罗迪，终止行动！不要涉险！”

罗迪大声回答：“我没得选！他抢走了……”然后是“砰”的一声，刺耳的摩擦像是有汽车在紧急刹车，随之而来的是气急败坏的咒骂。

紧跟着，通讯频道陷入了静默。

“罗迪？罗迪，收到请回复！”

然而没有回复。该死。该死。该死！

托尼瞪着那闪着邪恶红色的通讯中断按钮，瞥了眼紧闭的厕所门，然后伸手抽出黑盒子上的天线，翻过背面撬开塑料外壳，露出里面闪着绿光的雷达图。

罗迪的对讲机所在位置正在雷达图上闪烁着。没有移动，暂时没有。

行吧，备用计划。托尼深呼吸了一次，然后把对讲机塞回口袋，大步走向洗手间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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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