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了？”托尼差点没控制住和霍华德说话的音量，“不去了？像是从七月到八月都不去了？还是说你打算在最后一天登场，算作参与家庭活动的证明？”

他们正在客厅里，玛利亚和托尼已经打包好了要带到湖边小屋的行李，或者说贾维斯帮他们打包好了行李，一回事。然后，霍华德选择在这个时候宣布，他因为忙于工作，无法和妻儿同行，但他会让贾维斯开车送他们到乡下去。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嗯？还是该说墨菲定律？

“托尼，如果你没法理解成年男人的责任的话，我建议你保持沉默，免得让自己看上去更幼稚。”霍华德一边说一边整理着领带，他穿着西装，显然早就做好了工作准备。

玛利亚把手搭在托尼肩上，而托尼深吸了一口气，选择不把这场幼稚的争执继续下去。

“那就祝您工作愉快，父亲。”托尼故意虚情假意地说，还绅士地鞠了一躬。

“我们走吧。”玛利亚柔声说道，搂了搂儿子，然后上前和霍华德简短地拥抱、亲吻，“照顾好你自己，嗯？贾维斯送完我们之后就会回来了，对吧？”

霍华德点了点头，然后低声对妻子说了什么，玛利亚笑着答应。

托尼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玛利亚从霍华德身边离开，走向托尼，两人一起走出客厅。

穿过门廊的时候，托尼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霍华德也在看着他们，脸上还带着托尼无法看懂的严肃神情。

然后贾维斯打开了门，于是托尼转回头，跟着玛利亚走下台阶，上了那辆正等着他们的车子。

他绝对、绝对没有因此感到不安。

绝对。

“托尼，”车门关上、车子开始行驶之后，玛利亚对儿子小心翼翼地说道，“你爸爸只是工作太忙了，他其实也想跟我们一起去度假的。”

“嗯哼。”托尼敷衍地耸了耸肩。他又不能直接告诉玛利亚，这种解释是多余的，因为托尼完全没有为此感到失望，毕竟这也不是他第一次遇到霍华德临时取消各种家庭计划了。

他只是为此感到担心，仅此而已。因为霍华德就是那种太聪明了反倒容易栽跟头的类型。聪明反被聪明误，老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吧？

至少贾维斯会帮忙照看他亲爱的老爸，尽管贾维斯只是霍华德的管家而已，不是十项全能的贴身保镖。不是说托尼对贾维斯有什么不满，因为贾维斯就是贾维斯，无可替代。但多几个保镖也无关痛痒，对不对？为什么霍华德从来不带保镖出门？这又没什么丢人的，只是本着安全至上的原则而已。托尼成为钢铁侠之后仍有保镖，这一点他可是对哈皮保证过了。

但史蒂夫也保证过的。

就在托尼兀自出神的时候，玛利亚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轻轻捏了捏，低声说道：“如果能解决工作上的麻烦，你爸爸会赶来跟我们一起休息几天的，儿子。”

“嗯哼。”托尼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转头看了玛利亚一眼，“所以这是某种紧急的公事，但却有可能很快结束？”

玛利亚叹了口气，说：“那是你爸爸的工作，他很擅长工作。别为他担心，嗯？”

“我可没为他担心。”托尼不假思索地说道。玛利亚笑着摇了摇头，但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些什么，而是问起了托尼有关罗迪的问题。因为他们约好了这一趟要顺便捎上罗迪，然后开上个把小时的车，中午前应该就能到达乡下那间湖边小屋。

早上出城的路还算通畅。旅途的前半程，托尼都用来思索以皮尔斯为代表的九头蛇势力和神盾局的恩怨纠葛了。后半程罗迪上车之后，他们迅速聊起了拳击，而托尼好好地让罗迪吃了一惊。

“告诉过你我有机会会好好让你看看我的招数的。”托尼几乎跪坐在了后车座上，暂时把烦恼抛诸脑后，两条胳膊懒洋洋搭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罗迪对此很无奈，不过他还是扭头和托尼说着话，并含蓄地表示了对托尼的敬佩。

托尼绝对没有因此感到飘飘然，他只是适度的自我感觉良好。

“我记得我们在乡下有个健身房的吧？”托尼扭头兴冲冲地问玛利亚，“还是马场来着？”

“是个弹子房。”玛利亚含笑回答，“还有你的游戏厅。”

“好吧，好吧。”托尼弹着舌头，靠回座位上，“我台球打得也不错来着，罗迪，希望你准备好被我吊打了。对了，吃豆人！”他踹了罗迪的座位一脚，“嘿，我们来比赛吧。”然后他就被玛利亚揪了耳朵，并违心地保证自己再也不踢车座位了。

叫罗迪一起度假真是个不错的点子。托尼很高兴自己做出了这个英明神武的决定。事实上，有人一起说说笑笑，连路上的时间似乎都变快了许多。玛利亚则带了几本书上车，托尼和罗迪聊天的时候，她就安安静静地阅读手中的小说，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当然了。

托尼能感到刚上车时心头沉重的分量正逐渐消减，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现在他能开始感受到度假的美妙滋味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度假。”托尼心想，“没能来是霍华德的损失。”

但没准儿霍华德会来的，呵呵。假如太阳从西边升起的话，他亲爱的老爸就会真的提前处理完工作，赶来和家人共享天伦之乐。只是托尼已经太老了，没法再让自己这么一厢情愿。

真的。

出城后，车子开得更快了，时间还不到九点。他们先是穿过郊区，路过了数不清的带小花园的红瓦白墙的别墅，然后沿着州际公路向着东北前进。

虽然霍华德放了家人鸽子，但他们其实挑了个好日子出发。天气真的不错，要托尼说，简直好得不像话。晴空万里，但又没有热到让人不爽。远离城市之后，蓝天也变得辽阔高远，道边树不再是灰扑扑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而是恰如其分地展现出应有的生命力。

托尼靠着车窗望着外面一闪而过的陌生风景。他多少感到一丝怀念，因为上辈子和家人度假可是相当遥远的记忆了。啊，那栋小木屋，托尼还清楚地记得童年时代在那里度过的几个不错的夏天，远比被霍华德送到夏令营里的假期要快活得多。

那栋小木屋严格说来并不小，东翼和西翼巧妙地夹住中间的主楼，虽然形状不对称，但在托尼看来相当有格调——乡村格调，你可能会说。

托尼一直很喜欢木屋里那种淡淡的木料气息，无论他们吃多少次烧烤、烘焙多少次甜点，都盖不过那种原木的好闻味道。木屋外没有他们在出城路上见到的那些别墅所带着的严格意义上的花园，但的确有很大一片草地，生长着旺盛的黑麦草。他依稀记得玛利亚还想过要在木屋后面种菜，但不确定类似的事是否发生在这个宇宙。

还有湖，当然了，托尼就是在那里学会游泳的，在他还是个小男孩儿的时候。木屋并不是真的坐落在湖边，你至少得沿着小路走上二十分钟才能到达湖边，不过那里没有商业化设施，没有讨人厌的游客拿着相机拍个没玩。附近居民会在盛夏前往湖边游泳、划船，遇到天气好的时候，也许那户人家就会把烧烤架搬出来，在附近野餐。

托尼很喜欢那个地方，也记得霍华德在没那么讲究的时候曾带着妻子和年幼的儿子泛舟湖上，等待美国国庆日晚上的烟花。他有没有在烟花下给托尼讲过美国队长的故事？很可能讲过，虽然托尼那会儿并不欣赏——现在也不欣赏——霍华德对美国队长的赞不绝口，但哪怕是在很小的时候，托尼也会对那些故事感到着迷。

哪个小男孩会不喜欢超级英雄的故事呢？

然而小男孩儿已经长大了，而且自己还当过超级英雄。托尼回想起这些往事的时候，心中感到的不全是怀念和遗憾，也有一种振奋，像是压抑已久的血液突然通畅了起来。

“哇哦。”罗迪赞叹了一声，已经越过车道看到了渐渐靠近的目的地，“真是栋很漂亮的木屋。”

托尼回过神来，咧嘴一笑，“当然了。”他们刚刚路过标志着“斯塔克私人领地”的木牌。车道上的砾石咯吱直响，贾维斯把车开得很稳，拐过一个弯，车道从两旁茂密的黑麦草中间穿过，笔直的通向木屋前廊。

房屋管理员正在门廊前站着等待他们，一旁的折叠椅上还放着一杯冰红茶。托尼不记得这人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斯塔克家的这栋度假木屋一直是这人在帮忙照料：定期通风、打扫，确保水电暖没出问题。

眼下，客厅、厨房和卧室之类的也肯定都准备好主人入住了。这就是有钱的好处，用不着在舟车劳顿之后还得跟灰尘、死老鼠之类的战斗。

贾维斯已经上前和管理员握手，两人一起把行李搬进了屋里。玛利亚柔声向管理员道谢，简单聊了聊最近的天气。

托尼在尽过必要的礼数之后就拉上罗迪开始在木屋探索了。这里有些东西很眼熟，但有些东西托尼就像第一次见到一样新鲜感十足。两个年轻人从一楼游荡到二楼，但放过了顶上的阁楼——正午的时候，阁楼上可是闷热的很。

木屋东翼是霍华德的工作室和书房，后来增建的西翼则有托尼的游戏厅，里面的库存让罗迪咋舌不已。

“现在我相信你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了。”罗迪从一整排摆放玩具模型的架子前转回头看着托尼。那架子上还有托尼早年自己动手做的各种汽车模型、飞机模型、轮船模型。托尼瞟了一眼，对那些东西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你去过我家，但你现在才相信我是个少爷？”他朝罗迪挑眉，“怎么，是我的星球大战收藏品震撼到你的世界观了吗？”

“可以说那也是一部分原因吧。”罗迪咧嘴一笑，“还有这台吃豆人游戏机，简直太酷了，托尼。”

“怪胎极客还差不多。”托尼摇了摇头，也笑起来，“当然，就算是怪胎，我也是最酷的那个。所以你说的也没错。”

贾维斯这时在开着的门上轻轻敲了两下，通知他们午饭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