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说：“他进去了。”

史蒂夫抬起头，刚好透过车玻璃看到咖啡屋的门打开又关上，隔了这么远，铃铛声对于四倍听力而言也相当模糊。

克林特长长吁了口气，嘟哝道：“终于进去了。”

“谨慎点儿没坏处。”娜塔莎从驾驶座上笑着回过头来，对后座的史蒂夫说，“我们也走吧，迟到可不好。”

史蒂夫知道娜塔莎和克林特简短讨论过这次会面，他不是没有想过，也许这两个人会有一个选择暗中潜伏，但他们都来了，而且都打算和史蒂夫进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此感到松了口气究竟是好是坏。

车门一打开，热浪就扑面而来，夹杂着纽约这座大都市蒸腾出的现代化臭气。不过就算是在史蒂夫那个年代，纽约也完全说不上好闻，夏天尤其糟糕。史蒂夫打仗的时候去过伦敦，所以知道纽约还不算最糟糕的。

“我们也该去乡下避暑。”克林特拖着脚步走在他旁边，边走边用拳头锤着后腰，“找个小木屋什么的，还能在七月四日泛舟湖上，看看烟花。”

史蒂夫一言不发地拉开门，然后侧过身让这对夫妻先进去。

“啊，真是个绅士。”克林特想去搂娜塔莎的腰，结果被后者毫不留情地一把拍开。

史蒂夫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跟了上去。这个咖啡屋很小，只有三四张桌子，外加一个柜台。这个时候顾客也不多，因此史蒂夫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托尼。男孩儿戴着那顶棒球帽，看起来像是打算朝史蒂夫招手，但动作不知怎的停了下来，手僵在半空中。

“嗨，托尼。”史蒂夫走过去之后朝托尼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娜塔莎和克林特已经在托尼对面坐下了，史蒂夫只有欠身坐到托尼身边。

托尼默默把手放下，伸手抓住面前盛着黑咖啡的玻璃杯，里面的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给正播放的爵士乐轻轻打着节拍。

娜塔莎饶有兴致地看了史蒂夫一眼，他只好咳嗽一声，对托尼说道：“这是我的朋友，克林特和娜塔莎。”

“嗯哼。”托尼应了一声，不算热情，但听起来也并不冷淡。就在史蒂夫以为托尼要开始问问题的时候，托尼喝了一大口咖啡，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随手扔到了桌上。

克林特挑起一条眉毛，拿起那张纸低头扫了一眼，把另一条眉毛也挑了起来。“这是密码。”他说。

“嗯哼。”托尼这一次听起来没那么奇怪了，他还抱起了胳膊，挑衅似的说道，“我破译之后又加密了一遍，你知道的，双重保险嘛。”

“保险是保险了，但和我们想要破译的初衷可是有点儿背道而驰呐。”克林特抖了抖那张纸，然后花了几秒钟浏览内容，“唔，小子，你很有前途啊。”

托尼耸了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娜塔莎这时开口说道：“你想把破译结果分享给我们吗？还是说你想开个价？”

“我可以把结果给你们，”托尼通情达理地说，“只要你别把它卖给《号角日报》就行。”

娜塔莎甜甜地笑了。

史蒂夫隐晦地看了黑寡妇一眼。他倒是也猜测过6月1号那晚，娜塔莎曾暗中接触过托尼，不过托尼眼下这么淡定的样子，看起来情况不算糟糕。

“所以你不是个记者，”托尼继续说道，“美女间谍？还是COSPLAY爱好者？”

“有没有一个词能用来形容强大、美丽、无所不能的女性？”娜塔莎居然开起了玩笑，让史蒂夫吃了一惊。

克林特窃笑起来，说道：“塔莎。”等了几秒钟之后，他又补充说明：“那个词是‘塔莎’。”

托尼吃惊地笑了起来。史蒂夫慢半拍地意识到，托尼居然挺喜欢这两个家伙的。不能说史蒂夫为此感到吃惊，但他也没预料到这种结果——托尼之前每一次提起史蒂夫的神秘朋友，可都是相当不高兴的。

也许这就是黑寡妇和鹰眼的魅力？

史蒂夫不确定这就是全部的原因，但他也没法坐在咖啡屋里，坐在托尼的身边，就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了。事实上，光是看着这三个人聚在一起，史蒂夫胃里就有一种麻麻的感觉。而他来之前还相当确定自己会是大家伙见面时最稳重的那一个呢。

“不管怎么说，”克林特把那张纸还给托尼，“我们要是合作的话，总得让你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在此洗耳恭听。”托尼翘起二郎腿，他还想把胳膊搭在卡座上，结果左手不小心撞到了史蒂夫的肩膀。

史蒂夫一言不发地往前坐了坐，听着克林特言简意赅地向托尼介绍“矩阵”。鹰眼倒是略去了自己和娜塔莎的来历，不过史蒂夫看得出托尼对此抱有怀疑，但又不知为何什么都没问出口。

克林特讲了大概半个小时，期间娜塔莎还去点了四杯咖啡，因为托尼已经喝光了自己点的那杯。史蒂夫一边默默听着，一边饮啜杯中冰凉、苦涩的咖啡。

托尼听得相当认真，手指时而在卡座上敲打，时而在自己的大腿或者手臂上敲打，咚、咚、咚，没一刻消停。偶尔他还会提出一些问题，克林特也都相当乐于解答。

“所以说，你们在对付一个来自未来的超级大坏蛋，追求永生，诸如此类的狗屁。”托尼最后总结道，坐直了之后把两只手撑在座位上，身体晃来晃去，“哈，这倒是解释了那堆密码破译完之后的东西。而你们需要做的——我们需要做的——就是阻止‘矩阵’得到这些信息。然后怎么着？它自己就翘辫子了？”

“假以时日，‘矩阵’的确会耗尽能量，让这个世界和所有世界少一个丑陋的畸形存在。”克林特说，“但我们也得主动出击，因为你知道的，有个词叫做夜长梦多。”

托尼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那双棕色的眼睛相当犀利地从克林特脸上转到娜塔莎脸上，最后看向史蒂夫。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队长？”托尼问道，带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冷静，“我是说，除了破译之外还需要我做什么，因为显然那份密码已经是被我征服的喜马拉雅之一了。”

史蒂夫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自己能认真看着托尼，然后开口说道：“你不需要直接介入行动，托尼，那不安全。”

“嗯哼。”托尼没表示反对，而这，坦白而言，让史蒂夫相当担心。

他低低地叫了一声：“托尼。”

“怎么了？”托尼扬起眉毛，“你说，我听着呢。”

史蒂夫压下叹气的冲动，继续说道：“我们会前往‘矩阵’可能的大本营进行调查，如果可能的话，摧毁尽可能多的‘矩阵’的走狗。”

“我还要知道你们调查出的结果。”托尼立刻说道，“你们知道的，我也要知道，不然就没有什么合作可谈了。怎么样？”

史蒂夫缓缓点了点头。

“我们都知道九头蛇与‘矩阵’纠缠不清，所以没必要遮遮掩掩。”托尼摊开手，“我父亲与亚历山大·皮尔斯有公事上的合作。你们对此有什么高见吗？”

克林特和娜塔莎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摇了摇头。

史蒂夫则在托尼的注视下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一点我们会想办法了解情况。”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会保护你和你的家人，托尼，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谢谢。”托尼睁大眼睛看着史蒂夫，结结实实地看了五秒钟之后才像回过神来一样转头看着克林特，“你们还有人想喝咖啡吗？我想。”

“我去点吧。”史蒂夫站起来，记下所有人想喝的东西，还有托尼想吃的甜点，然后走向柜台。他能听到克林特在跟托尼嘀嘀咕咕说些废话，娜塔莎低低地笑着。这一切太像昨日重现，史蒂夫端着托盘往回走的时候，不得不咬紧牙关才能克制住突然涌起的怀念。

眼前的黑寡妇和鹰眼当然不赖，但他曾经的队伍，曾经的队友，曾经的一切。天啊，史蒂夫想知道自己何时才会停止怀念过去，又为这一可能性的存在而感到恐惧。

“谢了，哥们儿。”托尼接过点心和咖啡的时候眼神在史蒂夫脸上扫了一圈儿，“对了，我大概很快要去乡下了，家庭度假，诸如此类的。”

史蒂夫点了点头，说：“玩得开心点。”

“别担心，小英雄，会有人保护你的。”鹰眼窃笑着说，然后猛地吸了口气，大概是娜塔莎在桌子下面掐了他的大腿一把。

“如果我想联系你们，怎么联系？”托尼朝克林特翻了个白眼，把百吉饼塞进嘴里。

娜塔莎给了托尼什么东西，史蒂夫眯起眼睛，看着托尼用灵活的手指把玩那个黑色盒子，然后扬起了眉毛。

那是一部该死的手机吗？

不是说史蒂夫本人对现代科技有意见，但现在仍是1990年不是吗？就算移动电话不是天方夜谭，做得这么小巧精致也足够引人注目了。

或者正相反，谁知道呢。史蒂夫在这方面算不上专家，托尼才是那个精通各种科技产品的。

事实上，托尼看上去还真是挺淡定的。他点了点头，用手指灵活地操作了一番，什么问题都没问就把那低调但绝对高科技的小玩意儿揣进了口袋里。

克林特用胳膊肘撞了撞娜塔莎，咧嘴一笑说道：“我喜欢这小子。”

“正常，我就是这么讨人喜欢。”托尼灌下一大口咖啡，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点心屑。“现在，朋友们，如果你们没有更多的建议或者馈赠，我就要先告辞了。挺愉快的会面，聊得不错。嘿，克林特，对吗？下次我会把那张专辑带来的。你有CD机，对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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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