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三章:反攻(下)

江衡的态度是如此的坚决,李昭旭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他十分敬佩着这位知己,这位同志,这位革命伴侣,为对方的思想意志,以及对斗争,对真理的极度忠诚所深深折服。

“江衡是一个极其伟大的人,她总是这样上进,这样忠诚,又是这样要强,这样渴望着进步,是一个值得人们向她学习的好同志。”

只是,在李昭旭的心里,仍然有那么一块让他如何也无法释怀的心病——他的第一任妻子杨雯雅,和他们那个还不到两岁的孩子李行端,正是在艰苦斗争的过程当中牺牲的。

尽管他一直竭力劝说着自己,让他不要把江衡当成杨雯雅的替代品或是复制品,而是把对方当作一个独立的人,当成她自己,那段过分惨痛的记忆,依然不肯放过他,长久地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

江衡越来越像杨雯雅了,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当年,杨雯雅请求和李昭旭,一同投身于反抗蒋经纬的斗争的时候,她的态度也是这样的正义凛然坚毅且决绝。

李昭旭有些害怕——一向无所畏惧的他竟然也会害怕,他害怕自己再次痛失革命伴侣,失去那个和他约定相守终生的人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决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他想,

最终,李昭旭还是强迫着自己去克制了这一不该存在的恐惧。

在他看来,一切企图干扰自己全身心投入于斗争事业的东西——尽管它们有时来源于自己的内心深处,都可以被称之为阻碍发展的“敌人”。

既然是敌人,李昭旭就必然要以强硬的手段去对付它们,和自己做斗争,这是他的原则

,“在家国大义面前,儿女情长本就是微不足道的。”

李昭旭似乎已经做下了最坏的打算,真到了那个迫不得已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好和江衡一同牺牲了

“只要能换来国家的安定,换来人民的幸福,换来千百年间无数仁人志士所渴求的自由与平等,即便是飞蛾扑火,摔个粉身碎骨,我也无怨无悔。“

1872年12月10日,李昭旭所率领的“第三部队”正式向洛香城进军。

洛香城的社会基础状况相当复杂,是一个多民族聚居的城市,治安很差

在洛香城的东部,居住着土生土长的陵山国人,他们的祖辈们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定居在这里,世代繁衍生息,是洛香城中最为安分的群体

居住在城西的,则是永绪国的移民,他们也都是在许多年之前就因为战乱或是灾荒等原因逃离自己国家,形成了一个团结的集体,也还算是安居乐业

只是,那些世代居住在本地的陵山国人,总对这些外来移民有些各种各样的偏见,他们称永绪民族为野蛮民族,是社会公序良俗的破坏者,有宗教信仰的陵山国人对他们的偏见更甚,

“念初派”和“熙文派”的教义冲突,让一些极端虔诚的信徒们对“异教徒”恨之入骨”。

永绪民族虽然算不上那些偏见施加者们所诋毁的那样野蛮,却也不是个多么安分的民族,他们武德充沛,崇尚战争与力量,总以为可以凭借武力去解决一切问题,就连永绪国“熙文教派”的两位主神一一百结姬和应离神君所象征的事物都是战争、破坏与复仇

可以说,在洛香城中,若是有陵山国人和永绪国人起了冲突,十有**是那个永绪国人先动的手,而且最后打赢的那个,也大概率是永绪国人。

久而久之,这两个民族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剑拔弩张,互相敌视,彼此嘲讽,矛盾冲突频繁,

然而,和城南的樊泽族人相比,永绪国人已经算是很安分温和了。

樊泽族人不是某一个固定国家的国民,他们不平均地分布在各个国家当中,又在过去的两千多年间受到各个国家的驱逐,到处流浪,居无定所。

他们遭到如此看似不公的对待,却几乎完全是昝由自取。

在两千多年前,确实有那么一个叫作大樊国的国家,这个国家的国民也确实是无恶不做,行径相当恶劣

他们素质低下,几乎没有任何道德底线,他们“擅长”经商”,用假冒伪劣的产品去欺骗外来客商,崇尚“武德”,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偷去抢去掠夺。

他们贪得无厌,到处发动战争,他们性情凶残,在屠戮平民的时候连三岁未满的孩童都不放过,简直是穷凶极恶、毫无人性。

这样一个凶恶而贪婪的民族,已经成功引起了各个国家的共同愤慨,让那些本来各自为营的国君们团结在一起,放下旧有的矛盾,冰释前嫌,一致对外,戮力对付这个共同的敌人

于是,很快的,在良心未泯者们的协力推动下,大樊国终于被灭国了。

国家没有了,这些失去家园的樊泽族人只好四处流率逃亡,企图融入到其他国家的社会中安居生活

然而,这群毫无道德底线的人就像是一帮凶残的野兽,到了哪个地方,就会搅的那里鸡犬不定,民不聊生,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为了获取利益而不择手段,常常被称为当地一害。

久而久之,那些真正渴望安居乐业的本国居民乃至于他们的官府甚至是作为最高统治者的皇帝都对这一恐怖的民族恼恨不已。

平民百姓将他们称作社会的败类,不肯与他们共同进行生产劳动,甚至连民间绘画作品里的妖魔鬼怪们都长着和樊泽族人如出一辙的绿色眼睛,其怨愤与恼恨之甚真真是可见一斑。

官府也将他们视作危害治安的毒瘤,若是樊泽族人犯了罪,对他们的惩罚可是要更重一等,古往今来,几乎所有能被称为“明君”的皇帝的“光辉履历”之中,都必然会存在着“抵御樊泽族人入侵”这一伟大成就。

“众生平等,樊泽族人除外。”

“每一个樊泽族人,从生下来,就是有罪的。”

很多以“心怀天下苍生”著称的古代先哲,都对樊泽族人产生着较为极端的偏见和仇恨心理,甚至将他们排除在“人”的范筹之外。

“衡,你说他们樊泽族人,真的像人们说的那么坏吗?”李昭旭早已听闻过樊泽族人的恶劣名声,却因为没有亲眼见过而不敢妄下定论。

“可能吧,虽然那些描述他们罪行的东西可能确实会有些夸张的成分在,那些樊泽族人,他们的信仰从一开始就是有悖于社会公序良俗的,我从前在教会的时候就听说过。

樊泽族人信奉的那个东西,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神”,他就是上古时期一个凶残好战的君王,不知怎的就被他们给捧成神了。

要是说我们陵山国的念初教派是统治阶级杜撰出来的,他们的“大樊神教”简直就是杜撰中的杜撰,。

在他们的教义当中,杀人就是做善事,剥夺他人生命就是积累功德,只有做了足够多的“善事”,他们才有资格成为“神”的子民,得到进入“天堂”的路引。”

“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一向见多识广的李昭旭也不由得被吓了一大跳,“杀人就是做善事”……这分明是邪/教啊!”

“是啊,他们已经信了这个邪教两千多年了。”

“两千多年,唉,这两千多年,得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在他们手上!”

“昭旭,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请讲吧。”

“其实,我觉得这些樊泽族人对社会的危害,以及这个社会对他们的歧视本来就是一个相辅相成的恶性循环。

樊泽人的宗教信仰固然是错误的,有害的,带有邪/教性质的,应该受到抵制,但他们的族人,尤其是那些年幼的孩子们,他们难道一出生就有宗教信仰吗?事实定然不是如此.

社会上的大多数人,他们却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他们把樊泽人当作天生的坏种,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待所有的樊泽人,认为他们没有一个是好人,早晚要危害社会。

在偏见和歧视当中长大,这些樊泽族的孩子们定然会对这个社会产生深深的仇恨,从而将希望寄托于极端的宗教信仰,企图通过多做“善事”来让自己取得进入天堂的资格,不断地做出报复社会的事情。

很多孩子本来立志要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好人,却被那些强加于自己身上的标签给压垮了。

在一次次的碰壁中,他们也逐渐丧失掉了成为好人的信心,他们自暴自弃,自甘堕落,最后真的活成了‘标签’上面那个十恶不赦的样子,彻底不可救药了。

社会越是不愿意接纳他们,他们就越想要报复这个社会,他们报复社会的手段越是极端,社会就越是排斥他们。

久而久之,一个恶性循环就这样产生了 ”

“衡,你说的很对。”李昭旭长叹一口气,神色凝重地说,“这确实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现在的情况可能要比原来行好一些,毕竟啊,有再经纬那么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坐在“上面”祸国殃民,还有那么多恬不知耻的权威派反动分子在那里狗仗人势,作威作福。

所有的人民群众,不分国籍民族,都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只要他们不是叶泽霖那样不知变通的顽固分子,估计都会放下成见,一致对外。”

“这些也难说,千百年以来根深蒂固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过来的,它总需要时间,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唉,但愿他们能明白谁才是自己真正的敌人。”

和“桃源”外的大多数城市一样,洛香城里的“权威派”走狗们也是相当气焰嚣张,在城中横行霸道,烧杀抢掠,逼迫得那些遭受镇压的真理主义者们只好退居到主城区以外的乡镇地带,甚至是环境极其恶劣的偏远山区,

他们保存着自己的实力,厉兵秣马,枕戈待旦,等候着反攻的时机。

,在城郊一座荒僻贫瘠的小村庄中,李昭旭亲切地会见了洛香城“真理协会”的总负责人张铭君同志,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唉,李同志你们应该知道的,自从那个蒋经纬把军队调到这边来,我们同志们的日子就一天苦似一天,城里到处,都是那伙无恶不作的匪徒,逼得我们一退再退,只能待在这个破地方

我就想着,从前那段激情澎湃的岁月一一也就在不到一年之前,它怎么就一去不复返了呢?

那个时候啊,我们同志们一起包围警察局,攻与市政府…真是令人怀念啊!

幸好啊,现在你们来了,我们同志们的好日子也跟着一起来了,咱们一起打跑那帮狗腿子,把被他们抢走的东西抢回来!”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得民心者得天下,他们现在就是再猖狂,也狂不了多久了!”

李昭旭和张铭君在那里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江衡就开始东张西望了起来。

他们所在的“议事厅”相当简陋,是由村里一座荒废的祠堂改造而成的,年久失修,破败不堪,夏天漏雨,冬天漏风。

靠着议事厅的墙根,摆着着几十张破旧的凳子,有的还是缺胳膊少腿的残次品,同志们坐在凳子上,围成一个大圈。

江衡注意到,在那些有权进入“议事厅”的深受张铭信任和器重的同志当中,竟然也有几个樊泽族人的身影。

那是江衡第一次见过真正的樊泽人,她从前对这一民族的了解,基本只是来自于前人的记述和那些偏见色彩过于浓厚的古代书籍。

事实上,樊泽族人的外貌根本就不像古籍中所记载的那样凶狠丑恶,“有豺狼虎豹之相”。

相反,他们除了长着绿色的眼睛,五官更加立体之外,和土生土长的陵山国人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那几个樊泽人坐在一起,年纪都不过二十多岁,有男有女,个个文质彬彬,有君子风度,显得知礼且优雅,在他们绿宝石一般的瞳孔之中,闪烁着生生不息的希望光芒。

“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团结的人。”张铭君这样说。

“张同志,你做的很对。”江衡由衷的赞叹道,“破除民族/歧视是历史的必然,那些穷凶根恶的权威主义者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也许在过往的千百年中,陵山、永绪、樊泽等各民族的冲突一直在永不停息地发生着,让一面又一面的围墙横亘在人们的四周,阻碍着各民族间的和平沟通与平等交流,让沟壑愈来愈深,偏见与仇视愈演愈烈,社会治安愈来愈差。

现在,有了蒋经纬这么一个共同的敌人,有了真理主义这样一个共同的信仰,多年以来坚冰般固不可彻的隔阂正在逐渐消融,化作一片温暖而柔和的春水,源源流长,生生不息。

他们似乎不再是一群为自己的利益而相互争抢掠夺的分散个体,而是真正团结在了一起,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一—自愿为人民付出一切的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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