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来情非得已,还请见谅。”欧阳少恭深深一礼,“盖因门中激变,在下仓皇逃出,恰逢天墉城招募弟子,想来是剑修大派,戒备森严,必能震慑心术不正之辈,所以便想避祸一段时日,但在下的亲人仍未有下落,安心不下,所以不得不请辞了。”
这一段话,简明说出了处境的凶险,又将天墉城吹捧了一番,短短时日就要请辞离去,也是为了亲人安危,他一派长老来到这里做弟子,的确说的上顺理成章,青玉坛怎么也是天下医药名门,他去治百里屠苏的伤,也显得那么合理。
只需要一段话,谦虚谨慎,心地良善,举步维艰,却正直不屈的医者形象便清晰起来。
红玉一听,就知道这是个极其会为人处世的,这种人应当做不出在剑阁前跪求三日,借用炼丹炉,为百里屠苏炼药的事来,但他那么做了。
就算来避祸,装成新弟子,也用不着装得那么像,性格言行都装得像初出茅庐的小子,那他必定有其动机,所以红玉仍然怀疑。
但显然函素真人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对待青玉坛的丹芷长老,自然又是另一番态度。
青玉坛怎么也是七十二福地之一,向来门中丹芷长老都是医术极其高明的人物,要不然有人叛乱连掌门都杀了,却偏不杀他,函素这么一想,就试探着问:“长老能来这里,天墉城自当庇护,量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但有一事,想请长老的医术相帮。”
“哦?但请说来。”欧阳少恭心中根本没有兴趣理会,只是来请辞,就来求人办事,但他此时怎能拒绝。
于是函素道:“我门中执剑长老多年前旧伤不愈,天墉城又没有精通医术的人,至今也常常闭关疗伤,所以想请先生瞧瞧。”
“这……也……也好。”
属实出人意料,欧阳少恭维持着笑容答应下来,紫胤是天墉城的最高战力,一直受伤自然是大损失,但这听来不像是被“自己”所伤,多年之前,他应当还没有去谋划紫胤的性命。
这一世他的仙灵虚弱到极点,虽然紫胤是散仙,但真要一战也太过耗费力量,如果只杀不战,倒不是太难的事,谋杀、刺杀、逼杀,都不需要耗费太多。
也许是这里的“自己”做的呢,总算他做了一件不错的事,听其他人所说,原本的“欧阳少恭”倒像个比较活泼的人……依然想象不来。
欧阳少恭跟着他们离开大殿,去紫胤闭关的地方,让欧阳少恭等着他闭关出来再瞧病,自然是不可能。
病人若没有那个运气,在还有救时遇上能救也愿意救的人,只能怪是天命如此,命该绝时。
外面,百里屠苏与陵越似乎早已等候,欧阳少恭一出门,他们就迎上来,百里屠苏有些急道:“听说你要走?为什么?”
“在下有诸多事要忙,百里公子的伤,想必不能照看到最后了,实在抱歉。”
天墉城里,百里屠苏被孤立,除了陵越,谁还能给他消息,欧阳少恭转向陵越,拱手:“近日多谢关照,关于百里公子的药,在下自会转交,无需担忧。”
“你不要总是担心别人,我没事。”百里屠苏红红的眼睛紧盯着欧阳少恭,竟觉得有点委屈,说走就走,一句告别都没有,难道说,他并没有把自己当朋友,只是医者顺手的事?不……不可能。
欧阳少恭耐着性子道:“在下不过一问,至于缘由,陵越没有告诉你吗。”
这个少侠,突然像个要被抛弃的小孩子,当真不习惯,也对,刚刚得到一份温暖和友情,总会舍不得。
“师兄全都告诉我了。”百里屠苏说道,“只是,你现在下山依然很危险,我欠你的人情也没有还完。”
“那就以后再还吧,有的是时间,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欧阳少恭转过身。
可百里屠苏被禁足在天墉城,以后大概再也见不到,百里屠苏更急切,闷闷地说:“为了我的伤,你下跪求红玉姐,用丹炉炼药,你竟然还是一派长老……我实在还不起。”
“……”你干脆用命还好了。
以前的“自己”不仅上天墉城做弟子,还为了百里屠苏,下跪求人?求的是一介剑灵?
欧阳少恭的微笑变得有几分阴翳,扭曲成了更近乎发怒的神情,难怪短短几日就让百里屠苏如此没有防备,这算什么?不择手段,还是瞎猫碰上死鱼?
不对,应该是……对症下药,这里原本的“自己”,知道百里屠苏就吃这一套。
“在下受掌教真人之托,去看看令师的伤势……”
欧阳少恭搬出紫胤,想尽快结束谈话,正在这时候,天墉城的警钟响彻,警戒弟子高呼:“剑阁有人盗剑!”
这个时候,欧阳少恭才知道,原来天墉城是有护城大阵的,但却没有灵力笼罩的感觉,难道是因为和自己原本世界的阵法不同?总不至于是因为太过脆弱。
众人赶往剑阁,红玉本职看守剑阁的焚寂,这时候却不急,她在盯着欧阳少恭,最近只有欧阳少恭去过剑阁,而盗剑偏偏发生在他要走的这天,太巧合了。
欧阳少恭也觉得巧合,他随同前去,那盗剑之人并没有得手,已经被天墉城弟子围了起来,此人戴着鬼脸面具,一身黑衣,欧阳少恭却觉得有些熟悉。
他被重重围住,只挟持了一个人质,正是风晴雪。
来人,是尹千觞。
用不着看脸,欧阳少恭也能认出他,毕竟他们可算是挚友,他会来盗焚寂,一定是“自己”让他做的,不会有第二种可能,更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让尹千觞这么听话。
看来以前的“欧阳少恭”的确认为天墉城防守薄弱,所以选择直接盗剑,紫胤也已被伤,只剩下百里屠苏,所以他正在接近。
倒也不错……欧阳少恭自然以为,这都是曾经的“自己”一手筹划。
函素真人他们在场,尹千觞就难走了,好在与风晴雪有一层同乡朋友关系,欧阳少恭作焦急状,率先站出来:“你先放开手中的姑娘,尽可离去,想必你也不愿鱼死网破。”
如今的欧阳少恭全是来天墉城做客的人,同为一派长老,他担心朋友安危,天墉城不能不尊重他说出的话。
百里屠苏本来紧盯着鬼面人,此时突然转向了欧阳少恭,满眼担忧。
欧阳少恭只觉得他担心错了对象,也只好不管他,挥了挥袖示意尹千觞赶紧离开,而尹千觞似乎被触动了什么,精神恍惚,没有发现他的暗示,甚至觉得今日的欧阳少恭很不对劲。
仔细瞧了瞧,原来欧阳少恭只是把长发挽到了胸前绑起,尹千觞觉得头痛欲裂,只怪前日酒喝得太多,方才什么也没听清,于是抡起大刀,作势砍向欧阳少恭。
“少恭!”风晴雪和百里屠苏同时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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