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弹？欧阳少恭在腰间摸出两个装在布袋里，金属香囊似的东西，这火药有些威力，但远不如法术，竟然配制了这些，看来从一开始，他也是要装作一个道法武艺不精，靠医术学识行走江湖的人。

“听晴雪说，你小时候的事都不记得了。”

“来天墉城之前的事都忘了。”

焚寂剑会在天墉城，尹千觞会为了自己盗剑，看来当年乌蒙灵谷的屠杀并没有变，他们依旧是仇人……呵，可怜的孩子，看来你不仅要被骗两次。

“那晴雪，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的情形么。”欧阳少恭又问另一个或许对“自己”略微了解的人。

“嗯，当时你在水边弹琴，青玉坛的人在催你回去，你翻来覆去就弹一首曲子，还说……对厌恶之人，没有兴趣弹很多曲子，在熏香里加了药，他们一听你的琴音，全都下河去了。”风晴雪说得高兴，对他的手段很是佩服。

欧阳少恭不知这是不是有意为之，还是偶然相遇，听来像是游戏之举。

青玉坛中，就算是雷严的心腹也不敢直接对他出言不逊，毕竟他们也清楚，自己这个并非情愿做事的人，比他们那些忠心的弟子重要得多。

这里的青玉坛，不知元勿他们可还在，要说心腹，元勿是他最信任的弟子之一，否则也不会派他去雷严那里卧底多年，互通消息。

元勿少时身患恶疾，被家人抛弃荒野，自己救下了他收为弟子，如此恩情如同再造，他当然是最忠诚可信之人。

也是时候回青玉坛看看了。

有了这个念头，欧阳少恭便不再消磨时间，要尽快离开，然而又有事情突然拖延，昆仑山下的安陆村突然被妖物袭击，死了许多人，天墉城要派人去查看除妖。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陆村搬到了昆仑山脚下，但现在他有神医之名，暂时也不能离开天墉城，顺理成章的同往。

“仙尊，你的伤势并无大碍，按照在下的法子调理，五年之内必定痊愈，幸好这煞气不重，在下尚能够祛除，百里公子那般却无计可施了。”

欧阳少恭详细写下调理之法和药方，交给面前的紫胤：“天墉城不通医药，若有疑问可随时来信，自然，也可以问其他高士。”

如果紫胤疑心药方有问题去问别人，也问不出什么的，这药方可是货真价实，而且极其珍贵，祛煞之法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懂的，他肯给，是因为五年足够久，对紫胤来说五年痊愈已经是很快，但他要拿回焚寂剑，根本用不了五年。

“在下也要同去安陆，看看有什么帮得上，若解决此事，要尽快回青玉坛去，所以……也是来向仙尊请辞。”

紫胤看着药方，拧起眉头，他见识广博，能看出其中价值，这些天什么也没有查到，他在这里转悠，陵端等人不敢造次，无人带头，风气反而正了不少。

天墉城弟子们有请教他学识，有请他诊治，甚至有想和他学琴的，门中的长老们都不及他容易亲近，看看百里屠苏近日有些落寞的样子，就知道他被众人簇拥，忙得紧，无暇顾及屠苏了。

“也好，先生回去若有难处，天墉城必会相帮。”紫胤决定还是放他离开。

“……多谢。”欧阳少恭极是郑重的一礼，反倒让紫胤内心有愧，听闻他正心急亲人安危，要是拖延耽误，那便是天墉城之过。

安陆，被妖杀死的已有数十人。

百里屠苏他们去询问村民，欧阳少恭则在查看尸体，他能轻易看出妖兽的来路，他养过的妖很多，上古四大凶兽，有三只都在他手里，更不必说暗云奔霄，双生共命鸟之类。

杀人的是一只普通凶蛟，欧阳少恭查看后与其他人会合，说了自己的判断，其余人去搜寻，他和百里屠苏留守查看。

两人坐在路旁树荫里休息，平日沉默寡言冷冰冰的百里屠苏，果然又开始吐露心声，欧阳少恭发现一个奇妙的规律，只要是他和百里屠苏单独在一起，这少年的话就会变多。

“我体内有煞气，害师尊闭关，师兄受伤，少恭，你会不会也觉得……我是个怪物？”

“怪物？”欧阳少恭轻笑，也有了浅谈的兴致，“你是否知道，真正的怪物会被如何对待？”

百里屠苏一愣，摇了摇头，欧阳少恭站起来，慢慢道：“最亲的父母亲人会将其抛弃，昨日爱侣对他恐惧仇恨，利用其怜爱之情，诱入陷阱，要将他……活活烧死……”

短短几句却听得百里屠苏全身发冷，仿佛亲身经历，欧阳少恭说话的语气平淡，回头看着他：“所以，你已经非常幸运了，百里公子，真正的怪物是不会有师父去救他的，不会有师兄爱护他，这个世上他只有自己。”

百里屠苏觉得这不像是随口的故事，欧阳少恭说得太真切，让他忘了自己的悲惨：“你遇到过这样的人？”

“遇到过，很多，病人往往最容易被抛弃，怪物……也算是一种病人吧。”

“煞气缠身，一定很是痛苦。”欧阳少恭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无分毫安慰之意，手掌轻轻拍上了百里屠苏的肩膀，心里却是在想自己。

百里屠苏本不该存在的，那个本该入了轮回的韩云溪，得到被强行装入写躯壳的焚寂剑灵，于是才有了百里屠苏，他为焚寂煞气所苦，哪怕从来不说，也一定曾经想过，那时死去多好，何必如此孤独痛苦地活着……

而自己，却在如此谋划别人憎恶不要的东西。

看着百里屠苏那双无辜又满是信任的双眼，欧阳少恭简直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痛苦，他似乎被保护得太好了，短短时间，竟对自己全然信任，不输于他对师兄与师父的相信。

原本的“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戏耍这个占去自己一半仙灵，本不该存在的幽魂，再亲手揭开真相，看他绝望痛苦的样子么？

要是有心直接在天墉城夺焚寂，亲身过来实在有些冒险，但有把握能让百里屠苏如此信任自己，挑拨他带焚寂离开天墉城根本不是难事，何必令千觞来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