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缙云

朔姯已经很久没有回有熊了。她在白梦泽大多数时候都能自给自足,而生活中必要的必需品又有人帮忙蹭饭的时候带来,这次跟随姬轩辕和嫘祖一起回来,便觉得仿佛到了一个新的地方一样。

因为不断兼并新的部族,有熊的范围向外拓展了不少;为了方便更多的牲畜坐骑在城中行走,道路也拓宽了。虽然房屋依然简陋,但却多出了一座像模像样的石制大殿。

“现在都变得这么大了?”朔姯这些年从戎冬等人口中自然得知关于有熊发展的事情,但是心里明白和亲眼看到的冲击感是不一样的。

人间烟火,已经渐渐兴旺了。

“往后肯定会变得更大,往后我给你讲讲我们的计划。”嫘祖带着朔姯在有熊转了一道,“噢,对了!”

嫘祖突然停下脚步,扯着朔姯就向着新建的城中往回走。

“怎么了?”

“我收了个徒弟。”嫘祖语气里不乏兴奋,“之前刚到的时候恰好碰见的,那孩子把戎冬打得根本站不起来,我就把他拎出来了。”

“有熊除了姬轩辕和你还有人能把他打趴下?”朔姯挑眉,不禁也来了兴致。

嫘祖笑道:“是外族人。我刚到那天在城门口旁边,戎冬和那小子打得不可开交。一问才知道是沥湫归顺的战俘,我想着那小子那么高的天赋,光是做个战俘怪可惜的,就把挑出来教了几招。他学得可比你和巫炤快多了,每一会儿就学会举一反三,有些招式连我都有些挡不住。”

“这么厉害?”朔姯乐了,“你可别让这句话被哥哥听见,小心他找你徒弟的麻烦。”

“放心吧,他没那么小心眼儿。诶,到了。”嫘祖看着有些这间略显拥挤的房子,语气里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城中屋子也比较紧张,我就让他暂时还是先住在战俘营里。等玄嚣出生以后我就带他到西陵去再学习一阵,所以想来想去现在也不需要多好的住处。他也不是很在意,就先这么定了。”

嫘祖一面引着朔姯往院子里走,一面向一旁的侍从低声说了些什么,侍从领命行礼后进屋中没一会儿就带出了一个男孩。

朔姯打量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矮的男孩。一头毛糙的头发全梳向了脑后,本就看着扎手的头发显得更加不能碰了;与他的头发相似的是底下一双冷漠中透着一股倔劲儿的双眼,仿佛旁边的人都欠着他什么一样,眼神刀刀到肉,刺得人很不舒服;他的身型比同龄人来得要瘦削,但是肌肉却很扎实,看得出来并不是刚刚开始练武的新手;腰侧挂着颇有有熊特色的剑刃,想必是嫘祖赠予的,剑鞘擦得很干净,是个爱剑之人。虽说眼神里透露着一股戾气,男孩外表看上去却是个可亲的人,尤其他生得一副颇为温和的相貌,一时让人看得有些混乱。

“嫘祖大人。”男孩恭恭敬敬地向嫘祖行礼,随后抬头望着自己的老师,丝毫没有收敛眼中的傲气,“今天您布置的功课我都完成了,是否可以学习新的招式了?”

“你瞧那小子,做了敌人的徒弟,他难道不知道咱们沥湫是怎么到这个地步的?”

“早知道这样当时就不该收留他们母子!不是族长的死侍吗?现在倒好,自己先倒戈了。”

“你们小点声,小心被听到了。他和咱们还住着一屋呢!你也不怕他晚上跟你算账?”

“来就来,谁怕谁啊?”

“诶,得了吧!就你这身板还想打得过他?”

“……”

男孩缓缓低下头不愿去看嫘祖的眼睛了,他低下头,拳头攥得紧紧的,仿佛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虽是如此,从朔姯的角度依然能看到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傲气丝毫没有被情绪所扰,反而变得更为平静,仿佛他的眼中已经认定了自己前进的方向,并且能够为之万劫不复。

嫘祖显然也听到了这些碎言碎语,她安抚地摸摸他的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拉着他的手,转头向朔姯使了个眼色,接着就径自往外走。

朔姯实在有些看不过去,想要上前去教训欺负自己表姐的徒弟的一帮杂人,刚从身后掏出了笛子就被一只手握住了手腕。她低头一看,男孩竟然伸手死死抓住了她,还越攥越近,低声说道:“不必。”

“不关你的事。”她甩又甩不掉,心里烦得很。既然是嫘祖的徒弟,那就算最后是有熊的战士,也算半个西陵人。西陵人哪有被欺负不还手的道理?“松手。”语气恶狠狠的,还透露着一些厌恶。

“嫘祖大人说不可以虐待战俘。”男孩看着相当冷静,用手中的动作向她比划道。

“这不一样!”她急得叫了出来。

“朔姯!”

朔姯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了看嫘祖,发现自己的表姐一脸严肃。她长这么大,头一次见嫘祖用这么严肃的脸对着自己,不禁畏惧地避开了她的视线。嫘祖叹了口气,带着缙云离开。她这才敢正视从小疼爱自己的表姐,小心翼翼地跟上前面的两个人,然后拿着一根手指试探着摸了摸嫘祖的手,见没有被甩开,才一点点握住了她的手。

嫘祖刚刚真的生气了。

身为她的表姐,嫘祖自然和蔼可亲;可身为一族之长,她也自然有严肃锋利的一面。她突然觉得,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西陵族长。

三个人来到嫘祖养胎住的房子,一路上都没再说话,静得令人紧张。朔姯不知道表姐是不是还在生气,不敢擅自先开口,又不敢放开手走得远远的。等进了屋看到嫘祖已经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了,才敢开口说话。

“表姐...”

“小姯,下次不可以这么冲动了。”嫘祖没再说什么,便转头安慰男孩道:“别担心,既然归附了有熊,你也是有熊人了。再过不久轩辕丘立,大小部族合而为一,也不会再有人嘴碎你了。”

“多谢大人。那今天的训练...”

“训什么?你今天练得够多了,凡事总要一点点来。今天带你出来就是想让你吃顿好的,然后顺便认识一下朔姯。”嫘祖拉过朔姯的手放在男孩手里,“朔姯,他叫缙云。之前和你说过的,我看你们俩性格挺像,应该挺聊得来的。”

确实挺像,两个人面面相觑,半天说不了一句话,刚刚吵架的劲头一过,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谈得来,眼神谈得来吗?

最后朔姯实在是受不了了,撇开头往屋外的火堆走,三下五除二把烤架和鼎锅架好开始闷头做饭。嫘祖也不好勉强,又想不到什么消遣的事,带着缙云到屋后的空地上练武,心里盘算着怎么在之后吃饭的时候不那么尴尬。可没想到和缙云练武没一会儿就上头了,两个人在屋后又不被人打扰,一下子就过了晚饭的时间。

朔姯端着羹汤绕到屋后,见缙云一招一式练得有板有眼。他那平日里生人勿近的气场,全都反映在了有形的剑风中,宛若蛟龙出海掀起千层浪,击得万千船舶不敢向前半步。纵使已经练了许久,男孩的步法却不见凌乱,扎实、稳健,如松挺拔,如山不动。大概是练到了最后一式,缙云单脚用力,闪身与五角之间,犹如飞廉过世,竟看不清人影所向。朔姯只觉雷霆万钧,周身被冷冽的剑气包裹,忽而万气聚一,成一柄无情黑铁刺于身前。条件反射下,她失手砸了手里滚烫的羹汤,想去够身后的笛子,却被汤烫到了脚,一个没站稳就向后倒去,摔在了地上。

缙云看着满地狼藉,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想把人拉起来,却又看到对方被烫得发红的腿,手伸到一半僵在半空,进退两难。

“我没事。”朔姯被吓得不清,被烫伤的刺痛感又把她震懵了,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看着一地狼藉,恼火地瞪了缙云一眼,随后俯身把陶碗碎片收拾起来。缙云想要帮忙,却被身后的呼叫喊住了。

“缙云,怎么了?”嫘祖急匆匆地跑来,暗道自己去处理些工作怎么就出了乱子。

“嫘祖大人。我...是我太不小心了。”缙云赶忙蹲下来帮着收拾现场,而朔姯则十分淡定地捧着陶片站了起来,表情波澜不惊。

嫘祖一看大事不好,向朔姯摆出了个无奈的表情,对方却压根儿没看她。朔姯叹了口气,她不想像往常一样与缙云斤斤计较,毕竟是嫘祖的徒弟。

而且,这剑确实厉害。

剑气强劲能化形,宛若凤凰展翅,掀起阵阵强风。招式间虽然看似毫无章法,却又游云惊龙,好似持剑者早已将一招一式烂熟于心,又似一切皆从源而出,顺应天地规律一般自然流畅。

缙云剑中的意蕴丝毫不输给后世的诸多门派,甚至比后世受儒家思想影响过后的剑法杀气更为凶猛。

“你的剑很厉害。”朔姯边剥着橘子皮,边感慨道。三个人没了刚刚的羹,只能暂时用水果充数,朔姯嘴里泛起一阵阵酸,舌头都不听使唤了,心里也不听泛起难言的苦涩。

自己好不容易进城一次,结果第一顿还吃得不如在大泽里。

怎么想,怎么亏。

还不能讨回来。

烦人。

她狠狠地咬了一口橘子,结果被酸得牙都快掉了,连忙松口深吸一口气直接把汁水咽下去,一刻也不愿意让它们多待。

“但是和我们西陵的剑术又大相径庭。你真的是表姐的徒弟吗?”嫘祖有事要处理,自己丢下一堆烂摊子就走了,剩下的两个面对面啃着酸得发涩的橘子一句话不说,朔姯自己都觉得尴尬,只好一反常例抛话题过去。

“嫘祖大人只是教给我简单的基础,那些招式是我这段时间摸索来的。”缙云没有多少兴致,他一向不擅长和人相处。突如其来的“友谊”对于他来说反而成了一种负担。他说话时眼睛钉在了火堆上,仿佛火堆中跳出多少火花对于他来说是什么不得了的事,而手上的橘子则一点没动。朔姯本来就不喜欢应付不熟悉的人,交朋友全靠他人伸手,从未自己主动触碰自己舒适圈的边界。缙云的漠然让她反而有些庆幸,若是真的搭上话了,难受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两个人就这么围着火堆,沉默着。今夜的月色很淡,三日月只在黑丝绒般的天空中掀开一丝缝隙,仿佛深宅大院中躲在纸糊的窗户后的佳人,仅在偷偷戳破的纸缝里悄悄打量着房门外花园里游玩赏花的才子。正是因为这样,火堆显得更为明亮,将两人的脸都照得散发着温热的金光。有熊还在秋季,寒意还未触及皮肉,火堆的存在让朔姯有些燥热。她不愿再在此处停留。

她终于将橘子吃完时,缙云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起身离开,连话都不愿意多讲。

“你在犹豫。”

缙云停下脚步,侧头斜瞥了她一眼。女孩没有抬头看他,仍然盯着将近燃尽的火堆,看似空洞的眼神下面仿佛藏着能够刺穿任何防御的利刃,深邃而暗藏杀机。从那深深的洞中仿佛射出一枚攻无不克的飞镖,刺穿了他的漠然,直接猜透了他的所思所想。

缙云十分厌恶这样的感受。他觉得自己的命运一下子被他人把控,但极强的自制力使他选择性忽视了她的话语,没有搭理,快步离开。

“你最好找到你的位子,即使有嫘祖在,我也可以对你下手。”

缙云没有停下来,但朔姯觉得他抖了一下,仿佛嗤笑了一阵:“你打不过我。”陈述的语气异常肯定,波澜不惊,仿佛那声嗤笑真的是朔姯的错觉。

“我可不管。作为医者,让你活着的方子可不比让你去死的方子多。”

对方这次没再搭理她,而是自己径自向外走,不再停留。

嫘祖当天回来得很晚,身体的负荷过重让她反应剧烈。

朔姯没有提缙云的问题,她觉得自己能看出来的问题,嫘祖必定也能看出来。缙云是否真的愿意将有熊为中心的联盟作为自己的归宿还是个未知数,是否信任这样一个带有极强天赋与杀伤力的人,始终是一次不计后果的博弈。

而既然她都没说,那么嫘祖已经交出了自己的信任。

可她不行。

在西陵尚有巫之堂作为她的后盾,在有熊真正能肆无忌惮地保护她的只有朔姯了。

因为有熊人,不杀战俘。

而她,则从未将自己当作有熊人。

游戏中对这个时间的叙述太少了。

嫘祖看中、培养缙云这件事本身其实对于缙云来说比较尴尬。虽然有熊应该是严令禁止杀平民与战俘的,但是并不会真的让一个选择战争而不是自主皈依的部族完全没有不自在地融入有熊。

不过我觉得这却是一个对他后来一些价值观养成的重要时期。毕竟我觉得在此之前,他并没有真正接触过嫘祖与姬轩辕这样庞大的理想。

所以这段时间的重点放在缙云身上。

感情线是什么,还早着呢。

女主在某些地方和她哥真的一模一样...

年龄是私设。那个时候平均寿命35左右,几百年前蚩尤13岁就担任族长了。所以我觉得十四五岁继承族长之位不算离谱,而且姬轩辕和嫘祖都有天生智慧加持。这个时候还没有开始真正建立轩辕丘。

另外这几天刷盘丝洞我要死了,现在还没掉挂件呢。反倒是我cba出了,课了两单结果还是靠官方送的60石上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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