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恭看着厉玄满脸荡漾的痴汉笑，刚刚酝酿完的情绪瞬间消散无踪。
他回头看着马不停蹄地流泪，目标仿佛是哭干体内所有水分的巽芳，心底很是烦躁。
这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傻的人？欧阳少恭没法再冷着脸，却又不太甘心地草草问了她一阵，终于决定将这个道德模范，未来感动修真界十佳人物交给红玉处理。
红玉先声夺人地埋怨了他一句：“骗炮的渣男，害得人家小姑娘找你找了这么长时间！”
欧阳少恭自然不会承认这个私人情绪极为强烈的指控：“在下人品没低劣到这个地步！我只是以为……蓬莱覆灭，再无一人生还……几十年后重回蓬莱故土，只见满目疮痍……之后遍寻族人不得，便放弃希望了。”
红玉“咦”了一声，似是惊叹又似是疑惑，将欧阳少恭怀里放着的玉横抢过来，放出叶沉香的一个头，问道：“叶小姐，你觉得呢？”
叶沉香冲着欧阳少恭龇牙：“哼，世上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臭男人说的话都是放狗屁！”
红玉得意地将叶沉香重新按回玉横，对欧阳少恭道：“你听见了吧？”
厉玄放下手中的瓜为红玉捧场：“哇，老爹你就承认了你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冷血无情吧！在场的都是自己人！”
巽芳看着与欧阳少恭画风并不一致的厉玄，突然对他们的父子关系产生了一些该有的怀疑。她越看越觉得欧阳少恭满面泛着绿光，至于是营养不良还是……
这让她本就伤痕累累的心头像是被水浸过一般，又凉又疼。
“这位公子……”
“喂，美女你别对我露出这个表情来啊！！”厉玄皱了皱鼻子，“我老爹虽然目的性强了一点，但你对他好他也不会对你恩将仇报的！不信你问我老娘！”
乐坤仪点点头，对巽芳沉痛地道：“爱过。”
欧阳少恭：……
“美女，虽然我老爹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对你也是用上了他仅剩的良心，”厉玄用手指比了个“一点点”的姿势，被乐坤仪一巴掌打下去，“你这些年不愿与他相认，约莫是因为你觉得你年老色衰时日无多吧。”
“但是！”厉玄的措辞直白得简直与欧阳少恭对他的反派培养方案背道而驰。他摸了摸自己秀挺的，仍带着少年气的鼻子，慷慨激昂地道，“如果你能够告诉我们蓬莱的重生之法，我们就拿驻颜术来同你交换！你看啊——”
巽芳不由自主地看了乐坤仪一眼。
乐坤仪干咳了一声，变回先前那张正气十足也足够称得上美丽的面皮，然后对巽芳抛了个媚眼。
“够新鲜吧？”
这句话一点也不令人扫兴。
女人总是了解女人的想法，即使巽芳将乐坤仪当做情敌来看，也不禁全然妥协了。
她紧闭着眼睛，露出极痛苦的神色来。
“蓬莱的重生古法，原是由中原流传至蓬莱的——”
“哇靠这个开头就让人心生凉意！”厉玄哭丧着一张脸对欧阳少恭道，“老爹，我们还得继续把坏人当下去！”
巽芳点头道：“然而终究只是凡人痴心妄想……”
“所以，说了那么一堆，原来是假的？”
乐坤仪却没有什么失望，她对厉玄解释道：“只要是重生之法，没有不是以人命为代价的。我当初以为蓬莱天灾是有心人为了续命而以蓬莱百姓性命献祭，现在看来，完全是‘意外’的可能性多一些。”
“大约是蓬莱之人性命长久，有违天道吧。”
欧阳少恭顿时了然，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来。
习惯性的失望没使欧阳少恭变得愤怒，只是略感疲惫，他冲着乐坤仪挥了挥手，快步走开了。
“欧阳公子就这样丢下我们走了？！”红玉问乐坤仪，“那这位姑娘——”
“他心态有些崩，所以去屠苏那里找点乐子，”乐坤仪笑得十分和善，“先按照我们许诺的，恢复她的容貌吧。”
红玉应了一声，利落地在玉横里挑挑拣拣。
厉玄看出巽芳的疑惑，为她解释道：“这个方法很厉害的，方便快捷没有副作用，就地取材，十分健康。”
“这里头的魂魄就属叶沉香的最美了，”红玉像拎鸡一样拎着叶沉香的魂魄，给巽芳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了一遍，“你看看满意吗？”
“这、这又是何物？”巽芳的眼里情绪翻腾，将她本不明亮的眸子搅得越发浑浊。
“魂魄啊。”乐坤仪有些不习惯自己突然变温和的脸，对着梳妆镜左照右照。她的眼睛却还是没有变化，冷冰冰的毫无感情，犹如被铅云笼罩的晨空，生机和死寂矛盾而又和谐地混合在一起。
“什么……”
“你要是满意的话我就把它搓丸子了啊，估计你没胆子生吞，”红玉十分认真地给巽芳进行操作示范，“你看啊，这个是欧阳公子以前在青玉坛炼的雪颜丹，但是是个次品，对身体十分有害。”
“然后我们殚精竭虑地对它进行了改良……结合青玉坛厉初篁坛主的魂魄之术和我们老板对灵力高超的操控能力……不仅延长了驻颜时间，而且没有副作用。”
“你要干什么！”叶沉香拼命挣扎，瞪着一双血红的眼，分外可怖。她的魂体里怨气充盈，力量分外强大，却只能牢牢的卧在红玉的手心，动弹不得。
“别动啊我的小祖宗，”红玉蹲在巽芳前面，一只手拿着雪颜丹，运起灵力，将它靠向叶沉香的鬼魂，“公主您看好了，像这样将它们融为一体。”
“这个是厉鬼，怨气很重的，超厉害，”厉玄嘻嘻地笑起来，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符合他现在年龄的快活表情，“抓到她不太容易呢。”
“越厉害效果越好，可以让你恢复二十年的美貌，”乐坤仪眨了眨眼，陈恳地补充道，“我们还可以教导你如何捕捉魂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嘛。”
巽芳颤抖地闭上眼，隔绝了乐坤仪探寻的目光。
她开始犹豫了。很明显地，巽芳的灵魂受到了恶魔的诱惑。欧阳少恭已然离开，她此刻的阴暗的想法并不会被知晓。
其实一个灵魂走向堕落要比坚持高尚容易的多。乐坤仪不太记得这是西方哪一位天使的感叹，反正他的长相在天使里都可以算得上过于英俊了。
乐坤仪很有耐心地在等，巽芳没有道理拒绝这一充满诱惑的条件。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无数个可以利益交换的可能。
“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啊！”红玉被叶沉香惊恐的尖叫刺激得快要崩溃，使劲儿将叶沉香的鬼魂按向雪颜丹，“反正你不要别人也要的！他妈的这个女人真带劲儿喊得我耳膜都要破了！！”
“你们、你们这群疯子！”叶沉香的喉间冲出一声足以丧人胆魄的鬼嚎，疯狂地咒骂道，“你们不得好死！”
乐坤仪十分认真用目光给叶沉香送行：“恐怕你没这个机会看见了。”
厉玄微笑着对叶沉香挥了挥手，这是一个绅士在离别时刻最好的礼仪。
红玉快速地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对叶沉香进行了物理和精神的双重超度。
乐坤仪转过头，换上标准传|销式的微笑，目的性很强地欲言又止：“您看？”
巽芳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干涸在脸上，两道泪痕却很清晰地放大了内心的**，她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回答：“好。”
乐坤仪和厉玄的笑容瞬间变得真心实意了许多。他们你一眼我一语地盛赞了巽芳的容貌，然后热情地同她道了别。
等到欧阳少恭晃到雷严横尸的现场，百里屠苏双目犹自通红，与腰间泛着妖异光芒的物事倒有了八分的相似。
“一味追求强大力量，不知早已失去自我……”
“喂，少恭你在感叹什么？”尹千觞勾住欧阳少恭的肩膀，出言安慰道，“雷严丧心病狂，落到此等地步，实乃咎由自取，少恭莫要为他伤怀，当真不值。”
“打碎玉横，四处散播，引人贪念与纷争，吸纳魂魄后再集齐合而为一，此阴损之举……”欧阳少恭再度叹息，目光却一直在百里屠苏身上流连。
手刃仇人并未让他满身的煞气削减几分，反倒增添了难以抹去的杀意。
焚寂的嗡鸣，腰间饰物的闪耀，在占地广大的始皇陵里倒显得格外微不足道。
雷严狂妄的笑声，族人的鲜血，渐渐占据了百里屠苏的回忆。刻骨铭心的无力感在胸口徘徊，又逐渐深入全身。
只有杀戮的快意能让他保持清醒。只有杀戮能让他感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是被需要的，他是有能力掌控自己的。
百里屠苏的意识仿佛在虚空中飘散，有种温柔而亲切的声音在蛊惑着他。
“屠苏？”欧阳少恭的声音渺远而又空灵，“屠苏你还好吗？”
“苏苏……”
“屠苏哥哥！”
“啊，我没事，”百里屠苏的意识一瞬间又被拉了回来。他望着欧阳少恭，用充满期待的目光热烈地望着他，“玉横虽是取回，上面所附邪法又该如何化解？欧阳先生可有计较？”
“邪法不知是否雷严所为，如今却也无人可解，须得仔细研究一番，炼药之功只得暂时封而不用。”欧阳少恭用早已准备好的遗憾语气回答了百里屠苏的问题。
“青玉坛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吧！肯定要再来抢！”方兰生看了一眼雷严的尸体，对青玉坛的人产生了严重不适反应。
“当然不会，”欧阳少恭觉得方兰生就像是一只被吓破了胆的鸟，整天疑神疑鬼的，“跟随雷严来始皇陵的，均是其心腹弟子，青玉坛其他人在之前那场叛乱中，多遭雷严蒙蔽，时日一久，早已有所觉察，门派中并非所有人都真心奉其为掌门。”
“今日雷严身陨，或许沉寂已久的青玉坛，将会迎来一位新的掌门了。”
“哇……哦，”风晴雪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是厉玄吗？”
寂桐吃下了便当，巽芳又吐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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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溯前事难返轮回（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