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惠这段时间在猗窝座的骚扰下一直没有睡好,不得不抓紧无惨难得回来城堡的空隙告状,这才让少根筋的上弦三规矩地守在他的床边坐等他醒来......卧室的房间整体采用中世纪古罗马的西欧风格,床都有50厘米高,这种面积巨大的卧室设计有小客厅,旁边就是柔软舒适的沙发,可猗窝座坚持用和式跪姿跪坐在他床头边的大理石地板上,委实像只非要守着主人睡觉的大型宠物犬.....上杉惠每次从床中心迷迷糊糊醒来,透过层层叠叠的纱幔隐约瞧见那颗玫红色的大脑袋就有点崩溃。
上杉惠脑袋混混沌沌的,无限城里没有白天黑夜,他只能每次有睡意时自己熄灭灯光,但无惨对他的懒床行为颇有微词,灯光每次超过10个小时就会自动亮起,想要躲开光线骚扰只能睁开眼睛重新去关灯。
卧室里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有凉飕飕的微风从房间里穿堂而过,长长的金色纱帘在风中飘舞,上杉惠被这阵阴风冻得打了个寒噤,此时大概还在深夜,寂静无声,房间的小灯并没有亮,可是窗户的方向却有一道朦朦胧胧的光线,不是烛光的火红,倒像是晨曦微露初芒。
上杉惠从绵软的鹅绒被里坐起身,茫然地看向窗边。今天猗窝座没有跟守灵似的守在他床头边,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可是窗户却被打开了。
上杉惠拨开层层纱幔,赤脚踩在地面上,刺骨的寒意从脚趾丝丝缕缕蔓延上来,但他太困了,懒得去找拖鞋,只想赶紧把窗户关上重新倒回床上酣睡。
可是大理石的地面冰得像是冬季冰封的湖面,不过上杉惠站稳的功夫,只觉得这股凉意已透过脚掌沁入骨髓,上杉惠不得不重新缩回床上,就着这道模糊的光亮去寻地面的拖鞋。
上杉惠迷迷糊糊地,忽然从地上隐约窥见一双穿着木屐白袜的小脚,从下往上看去,穿着玫红色和服的少女肌肤素白得像冰晶,紫色的双眸像星星一般耀眼,她局促不安地站在起落的金色纱幔下,像是日本古言小说里穿越到欧洲宫殿的邻家女孩,怔怔地看着上杉惠。
上杉惠以为这是新来的侍女,很快放松下神经,揉着眼睛使唤道:“帮我去把窗户关一下好吗?好冷啊,无限城也会有冬天吗......”
女孩似乎听得懂他说的话,双手扭捏紧张地交握着,虽然身体没有动,但下一秒弥漫在卧室里的寒意如海潮般退去了。女孩星星一样的双眸紧紧凝视着他,眸里欣喜与焦虑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晨曦一般的光芒将女孩纤弱的身形轮廓映得有些透光似的,上杉惠莫名其妙地回望她,随手卷上鹅绒被裹在身上,困得直打哈欠。
“小姐姐,是找我有什么事吗?无惨大人来让你叫我吗.....不过你不好好穿女仆装会挨管家骂的噢。”
女孩听见上杉惠跟她说话,相当惊喜,声音细细柔柔,像是阳光下逐渐消融的冰雪。
“您能够看见我?”
“......小姐姐,你是哪个会用隐身能力的女鬼吗?擅自闯进我的卧室可不好哦。”上杉惠迷迷糊糊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强撑着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如今他也算对鬼略知一二了,能够清晰地从鬼身上感受到对方的敌意或善意——例如猗窝座听见他痛骂童磨的时候,气息莫名变友善了......
面前的女孩娇小而柔弱,仿佛一捏就碎,全然无辜无害的一单纯小姑娘。上杉惠对她起不了任何防备心思。
女孩声音小小的,双眸亮如星辰,含泪微笑道:“我不是鬼......我想请您不要那么抵触狛治......猗窝座先生,他只是暂时忘记一切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他现在只能遵从身体的本能行动.....惠先生,我想请您帮帮他。”
上杉惠一头雾水,上弦三有什么需要他帮助的?无惨对他青睐有加,甚至撇过童磨觉得猗窝座能率先一步克服斩首,黑死牟虽然有点拿地位压他,但排位赛打赢了猗窝座都因为欣赏武术家放弃吸收这么强大的一只鬼......童磨那厮最多给猗窝座添点堵,不过嘴贱几句都能被削掉一半脑袋.....猗窝座要他这只小虾米帮什么?
可是面前的女孩看上去那么难过,并不觉得“猗窝座需要帮助”是一件荒谬又可笑的事,上杉惠裹着被子都能感觉到她浑身上下的悲凉与力不从心。
上杉惠挠了挠头,觉得不能让柔软得像鲜花一般的女孩伤心,他很想敷衍这个女孩叫她不要那么悲伤,说出来的话却让自己觉得有些陌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脏里搏动,下意识说道:“我能帮的话尽量帮好吧,但你想清楚噢,那家伙虽然不是自愿变成这样的,可是命运就是这么恶心的东西,手上的罪孽没有办法怪别人,最后都是要赎罪的,灵魂是否完整都是一样的结果。”
得到上杉惠的许诺,女孩似乎笑了,于是房间变得很亮,雪白的光亮像凭空浮现出一座白雪皑皑的雪山似的,刺目得叫人睁不开眼睛,有什么零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上杉惠用轻薄的被子遮住自己的脸,可是光还是亮得叫人目眩神迷,连紧紧闭上双眼都能感觉到这股致命的光线,泪水夺眶而出。
有什么记忆顺着光线试图钻进他的脑中,在这层光里上杉惠似乎察觉到什么,不顾自己的双眼,猛地睁开眼睛,抓住了女孩离去的手,这是一只很柔软却没有实感的小手,上杉惠感受不到她的温度,女孩的身体仿佛逐渐消散的碎片,从下往上缓慢裂开,像是风化的雕塑在光中凋零破碎,可是她还有呼吸,只是浅淡得像是即将逝去的人在漫长的黑夜吐出微弱的白息。
女孩大吃一惊,上杉惠看见了她细雨般连绵不绝的泪水,上杉惠心中涌起一股怒气,没来由地发泄到女孩身上:“猗窝座可没在我的责任范围里啊!!把你的记忆给老子好好留着,我的救赎名单里没有他!你拿你自己的灵魂换一点屁用都没有,我是本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的人,他的过去未来我统统都知道,用不着你多此一举!”
那只小手凉得直叫人起鸡皮疙瘩,可是慢慢有了轮廓,他能够感受到她的血肉和脆弱的指骨,如同破碎的雕塑般的身体在慢慢回溯。女孩似乎不知所措起来,泪水落在了上杉惠的手腕上,清清凉凉,像是一滴天空落下的雨。
上杉惠心底一抽,轻声说道:“你别丢下他走了啊,要是他完全想起来后找不到你......他该有多难过,两百多年,他的每一拳,都是为了你......别做蠢事,安静地在他身后看着,如果他哭你就抱他,他道歉你就原谅他,只有你才能成为他的救赎,我做不到的,有了你记忆也做不到。”
更多的泪水落在上杉惠的手上,像是燃烧的烈酒一般滚烫,光芒化作雾气袅袅蒸腾,氤氲的梦里,恋雪朝上杉惠露出最后一个温柔的笑颜。
“最后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吗?”
恋雪的身影已经变得歪歪扭扭的,像是水波下的倒影,上杉惠垂下眼眸,说道:“你说吧。”
女孩的声音虚无缥缈般传来。
“请告诉他,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们三个都不会对他弃之不顾的。”
梦醒的时候房间的灯光已经完全亮了,一如既往的画面,窗户没有被打开,空气中飘浮着幽幽的寒香,上杉惠缓缓坐起身,撩开那层层叠叠的纱幔,猗窝座依旧保持跪坐的姿势坐在大理石地上,但是很稀罕地闭上双眼,似乎是睡着了,像是一条被世界遗忘的流浪狗,静静地蜷在不会被人打搅的角落。生养他的父母死了,照顾疼爱他的家人也死了,他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只能满世界没有目的地乱晃,谁叫他他就跟谁走,也懒得管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
上杉惠坐在床边,目光微微闪烁,猗窝座也感受到上杉惠苏醒的气息,从难得的睡眠里缓缓睁开双眼,抬起头,与披散长发、姿态秀丽得像是女孩般的上杉惠对视。上杉惠歪着脑袋看他,目光柔软,仿佛这一刻恋雪在用他的身体说话。
“累了可以休息噢,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三个人,从来没有抛弃过你。”
猗窝座愣住了。
上杉惠的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可是猗窝座却觉得忽然有种巨大的悲恸和强烈的酸楚从灵魂深处席卷而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情绪,一瞬间只觉得自己要被铺天盖地的愧疚与悲伤淹没。
猗窝座目光颤动:“你在说.....什么?”
上杉惠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用手揉了揉这只像是两百年后突然嗅到原主人气味的大狗狗,说道:“不要一直愁眉苦脸的嘛,这是你去地狱之前在人间最后的时光,把它当做命运给你的弥补吧,总这么生气做什么,你不喜欢弱者又喜欢打死强者,最后只剩下鬼的世界有什么意思?”
这时上杉惠才拿看人的眼光去看猗窝座,猗窝座对他总是冷冰冰又毫不客气,上杉惠对于不喜欢他的人也是很抗拒的,此前一点帮猗窝座打开心结的想法都没有.....手下圆润的额头没动静,上杉惠胆大地揉乱了他玫红色的头发,嘟囔道:“你该庆幸自己有个好老婆,要不我才懒得理你。”
上杉惠如今的外表用雄雌莫辩已经不太恰当了,4年的生活让他的身体年龄回溯到了14岁,眉宇间有着男孩的活泼与女孩的温润,梳着一头泼墨般的长发,肌肤瓷白得像个洋娃娃,猗窝座很难把上杉惠当男人对待,对他的宽容度算很高了。
猗窝座看着他,久久地没有说话,这时才明白为什么无惨觉得上杉惠能带给鬼一种好的改变......只是这回不是关于实力的增强。上杉惠的话没让他想起任何记忆,却莫名给他一种自己从坟墓里爬出来透了口气的滋味。这人像是个精灵古怪的小毛贼,他们的尸首长埋于湿润的泥土下久不见光,只有狰狞阴森的墓碑吓倒每一个经过的旅人,上杉惠也被吓到了,却非要掀开墓碑看一下里面埋着什么鬼玩意儿,看到随葬品腐烂虫蛀了还帮忙拿到太阳下晒晒去除霉气......
上杉惠也不介意猗窝座一直盯着他看,他晃着小白腿百无聊赖,忽然发现这个肤色青白的鬼还是个娃娃脸......上杉惠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小梨涡:“人间有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虽然不能聊你作为人类时期的记忆,但我们可以创造其他的记忆啊,总是听你说武术的事也太无聊了,我的过去和经验你也不爱听,那我们就出去玩吧~”
.....写得越来越拖了.....泪目.....本来对很多人物都没感觉,结果每写一个就去查他们的背景资料,看多了又喜欢上这个人,我的文真的是拖拖拉拉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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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chapter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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