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chapter 49

残阳西坠,天际边殷殷如荼。日本东南方的某座滨海小镇人来人往,无数火红的灯笼堆叠在长街边缘,花街里的游女屋亮起各色招牌,从大门里出来老板或小厮预备夜晚的开张,这会儿还没正式营业,已经有揣着银钱的浪人徘徊在各家橱窗之前,等待漂亮性感的花魁从木门后出来迎客。

五十多岁的老鸨在店铺外头踩着木头做的人字梯、往招牌上挂无数鲜花制成的长条花环,完工的时候衣袖却勾到了屋檐附近的钉子,人字梯摇摇晃晃轰然倒下,街上传来几个短促的惊呼,老板惨叫着从空中坠落,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身子被一双极为健壮的手臂稳稳接住。

宇髄天元披散着及肩的短发,表情似笑非笑,将老板放在地面,帮忙扶起梯子,说道:“这不是海棠屋的老板吗,用人字梯的时候要叫人帮忙扶着呀,您老公在店里吗?”

“诶?我老公去隔壁镇上买姑娘们做衣服用的布料了。”半老徐娘的老板从事花柳街的生意近乎四十年,见识过的美人数不胜数,但此时瞧见面前的18岁少年,还是忍不住为他的注视感到心动。

高挑俊美的男孩站在夕阳的余晖下,干净利落的白发被落日镀上了一层晕红的光辉,穿着一件绣工精致的青色浴衣,眼神像刀锋般的锐利,可是唇边玩世不恭的笑容又有着平易近人的魅力,他只是清爽地站在一旁,便给人一种花团锦簇的绚烂之美。

老板此刻认出来少年是谁了,惊喜道:“这不是天元大人吗!好久没见了,今日来我们海棠屋玩吧,前段时间来了好几个年轻的小姑娘。”老板见多识广,纵然被美色迷住也不过短短几秒,马上开始殷勤地往店里拉客。

在这个年代的日本,普通人家女子13岁订婚、14岁出嫁的大有人在,许多女孩17岁就早早当了母亲,这个时代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都早熟得可怕......像宇髄天元这种以刚成年的年纪来到花柳巷一点都不稀奇。

游女屋的女孩大部分都从幼年时期就被卖给老鸨,从小谨言慎行,帮忙给年长的花魁干些杂活,耳濡目染下学会服侍男性。老板则提供衣食住行,将女孩们所有开销一点点记录,工作后的胭脂水粉和珠宝、华丽精美的和服更是造价高昂——女孩若是穿得破破烂烂,没有客人愿意捧场。老板们从中提取80%以上的利润,剩下的堪堪足够花魁们的日常开销,女孩能逃离这里的唯一方法就是让男人爱上她们为之赎身。

宇髄天元眼眸微眯,笑得云淡风轻:“今天就不找花魁玩了,我想跟您打听件事,据说前几个月有一些年纪不大的男孩来这条街游玩后离奇失踪,隔了几天在海边的沙滩上发现,都被砍断双手割掉耳朵戳瞎双眼放进花瓶里,听说还都是留着黑色长发的男孩......”

“嘘.....不关我的事,你去问别人吧。”老板听见宇髄天元的话,瞬间大惊失色,犹如回避瘟神一般挥手想赶走宇髄天元,正准备摔上拉门,下一秒木门便被男孩指节分明的大手稳稳按住。

宇髄天元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丢到老板怀里,神情变幻莫测,竟显得有几分凉薄,严肃道:“老板,我知道你一辈子都活在这条街上,跟我说说吧。”

“......进来吧。”游走在黑色边缘地带的老板见多识广,定力远高于普通人,既然有利可图,还是愿意承受一定程度上的风险。

穿过一长串木质的连廊,女孩们随身携带的香囊气味扑面而来,脂粉香浓,金钗玉环清脆的碰撞声不绝于耳,每路过一个房间,银铃般的欢声笑语沁人心脾,宇髄天元忽然安心下来,踩着木屐踢踢踏踏地跟老板走到二楼最里层的房间。

“需要茶吗?”

“不必了,我们长话短说。”

老板迟疑几秒,正襟危坐道:“大概是两年前,这条街最里面有一个洋人投资的酒馆开业了,里面有一堆西洋乐器,经常请人奏乐吸引客人,还有一些不堪入目的表演,因此很受年轻人喜欢。洋酒酒精度数太高,每位客人出来都喝得醉醺醺的,但是那家酒馆只负责卖酒,所以业务上跟我们冲突不是很大.....后面洋人老板要回美国,半年前转手给了一个爱做瓷器的艺术家,谁也没见过那个幕后老板,照常营业.....后面不知怎么的,去玩的一些年轻人进去就没出来,幕府官员白天去过几次也都说没问题,隔几天就在海边发现他们.....因为都是留黑色长发的年轻男孩,很多人猜测是不是有姑娘被这种类型的男人伤透了心、发疯寻仇....我们店也被官员问了好几次。这两个月没有年轻人敢留长发了,事情也就平息下来,没有人再提。”

宇髄天元安静听着,瞳孔幽深,问道:“受害者里面有红色眼睛的男孩吗?”

老板一愣,思索一会儿,说道:“好像没听说受害者里面有这么稀奇的颜色,他们的眼球都被挖走了.....不过因为那家酒馆的表演很有名,上过几次报纸小边栏,所以很多外地游客会住在镇上的旅店,很多还会在游女屋过夜,街上的人基本都见过,幕府的人来问也没人提眼睛颜色的事,大概是没有吧。”

“是这样吗.....现在事情已经平息下来了吗?”

“嗯,两个月没出过事,也没有女孩子逃跑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得到想要的讯息,宇髄天元起身离开,在踏出大门的一刻,老板忽然追了出来,跟宇髄天元说道:“天元大人,如果您要去酒馆的话,还请不要跟他们提是我跟你说的,毕竟都在一条街上.....”

宇髄天元微笑点头:“这种事我还是明白的。”

老板犹豫了一会儿,给了他几张样式考究的邮票,道:“酒馆这段时间以来不接待生客,必须要从熟人这里拿到邮票才能进去,这个给您。”

宇髄天元感激道:“谢谢您,我另付钱给你。”

“不需要的。”老板摆摆手,一脸无奈,“这个小镇上做生意的基本都有,互惠互利的事情罢了,一般是客人在我们店消费后,我们就会送他邮票。我要去忙着晚上营业的事了,天元大人喝完酒可以来我们店找花魁玩。”

辞别老板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各色各样的男人来街上寻欢作乐,宇髄天元蹲在一处建筑的屋檐上,眺望这条灯红酒绿的长街。那座酒馆就在长街的尽头,三层楼高的和式建筑通体挂上了闪着金光的装饰灯,这个年代霓虹灯完全没有在日本普及开来,只有洋人才愿意如此铺张浪费。

这栋在白天平凡无奇的建筑忽然变成夜晚中最亮的一栋楼,夜幕低垂,整条街都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芒,酒馆像一道落到地面的闪电,自上而下金光璀璨,上面是吞没月牙的黑云,下面是灯烛辉煌的花柳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股人流笔直通向长街尽头,酒馆的生意俨然没有受到传闻的影响。

“你还不去调查吗?”

身后传来的声音平静冷漠,完全没有那个年龄段孩子该有的生气,宇髄天元头也没回,反而用哄小孩的音调说:“知道受害人没有你哥哥还急什么?两个月风平浪静没有一个人失踪,鬼可忍不了这么久不吃人......多半是换地方了,鬼不会在一座城市待很长时间,之前来调查的队员也都无功而返。要不是你忽然听说这儿的受害人都是黑色长发的男孩闹着要来,估计这事还用不着柱出马。”

微凉的夜风中混杂着烟草与香囊的花香,下方的街道喧嚣无比。富冈义勇站在屋顶上,眼神淡漠:“我是打算自己来的,是主公大人说你对花街很了解......”

“......你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来这种地方不得被生吞活剥了。”宇髄天元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这个16岁的男孩,语气颇为不爽,“我打听过那家酒馆,每周只有两天会有表演,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受害人基本也是那个时间失踪的......我还得再去多弄些邮票才能混进去打探情报。话说回来我才完成任务就被主公大人叫出来,几个月连老婆都没见,我还在新婚期啊!你这个混小子怎么赔我?”

富冈义勇一瞬间眼神有些游移,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钱包——

宇髄天元青筋直冒:“老子不要你的钱啊臭小子!你和不死川实弥为了找你们哥哥让队员跑了多少地方,主公大人也一直在操心这破事!如果一直找不到怎么办?!”

富冈义勇毫不退让地盯着他,说:“那就找到我死为止......如果给大家添了太多麻烦,你们可以不用帮我,我会自己找。”

“......你这个小子怎么油盐不进?!”宇髄天元火冒三丈,恨不得把这无口无心无表情的三无产品抓来狠揍一顿,

“我是要你做好找不到你哥哥的觉悟!你和不死川实弥每次听到什么风声就什么都不顾,一副很想跟他殉情的样子......饭不吃伤不治的,真嫌鬼杀队柱太多了吗?!你们俩是柱啊,不懂得保养自己身体和找死有什么区别?不死川那小子还有个朋友受伤退役在藤之家监督他,你这个家伙跟个独行侠似的,比我当忍者那会儿还要孤僻,要不是看你受伤我真想揍你!”

“......”富冈义勇缄口无言,他的眼神介于空洞和迷茫两者之间,他的喜怒哀乐从不浮现于表面,每次都把累累伤痕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虽然富冈义勇从头到尾都没提,但是宇髄天元忍者出身何其敏锐,早就看出水柱身上带伤,叫对方趁着自己搜寻情报的时候找个医馆包扎也不肯,非要守在屋檐上听......这种行为既不尊重他也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宇髄天元提到‘朋友’二字时,锖兔沉睡的面容无声无息地浮上心头。富冈义勇的目光忽然坚定起来,说道:“我有朋友。”

“.......你这家伙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老子的重点是这个吗?!你现在就给我去藤之家找医生!!”

猗窝座再次来到无限城城堡的时候,上杉惠正躲在卧室里的大圆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努力装睡来躲避猗窝座的“灵魂交流”。自从上杉惠压制住鬼王力量后,无惨前往人间的频率变高不少,转头让猗窝座和黑死牟“陪他玩”......还是强制性的。

上杉惠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和黑死牟聊了一天一夜怎么就帮他克服“斩首”了?继国缘一死400多年了还能带来这么大的冲击力吗?

上杉惠从没想过鬼舞辻无惨能给他带来欣慰感,鬼王脾性阴晴不定,高傲自负,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他,即便上杉惠从小琢磨大人脸色长大也有些吃不消。可当猗窝座受令找他“沟通交流”后,发现鬼王是这堆鬼里最能正常沟通的一个。

猗窝座的情况和黑死牟完全不一样,黑死牟变成鬼后人类记忆几乎没有损失,只是因时间过于漫长而遗忘了很多事;而猗窝座残留的人类记忆基本趋近于0,没有重大刺激大概率想不起来,变成鬼后只有人类时期的愤怒传承下来。

鬼王对“复述人类记忆以达到克服斩首的目的”并不看好,依然保持原命令不允许任何鬼突破屏障强行回忆过去,但是觉得上杉惠身上的确有什么吸引鬼的地方,便让黑死牟偶尔来照顾他,看能不能再接再厉克服阳光,又命令猗窝座每周都来找上杉惠交流,观察是否能克服斩首。

上杉惠对此很抓狂,很想揪着鬼王耳朵咆哮他不是坐在教堂里聆听罪犯忏悔的圣母......可是鬼王下令不得不从。无惨最近很忙,没有时间带他去人间玩,刚好可以让黑死牟或者猗窝座代劳。

可问题是这两鬼沉迷武术、对易容的能力一窍不通,一个长着六只眼睛只能戴面具出门,另一个浑身上下都是象征着罪人的刺青,走到街上就得被举报......

上杉惠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猗窝座除了武术什么也不想,每次见面一人一鬼尬聊到无惨都听不下去,愤怒地表示如果两个人态度再这么消极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上杉惠禁止外出,猗窝座以后要和童磨一起出任务。

上杉惠还没多大反应,他那会儿病得晕头转向,瘦得一身排骨,除了睡就是吃,留在无限城养膘也没什么不好......问题是猗窝座反应可大了,当天就跑到上杉惠卧室寸步不离,上杉惠翻个身的功夫都能被他折腾起来要求聊天。

上杉惠顶着一头鸡窝头,屡次从香甜的梦中被硬生生闹醒的感受差到令人发指,凶狠地磨牙道:“聊聊聊!!你倒是说说你能聊什么!我发誓你再说你那堆武术奥秘1万遍你也克服不了斩首!!”

猗窝座坦坦荡荡:“只要不用和童磨见面就行。”

上杉惠抓狂到口不择言:“你宁愿被斩首也不愿意跟童磨见面真不是什么好鬼.....强大的恶鬼敢于直面惨淡的鬼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童磨又不能杀了你,你干嘛不愿意和他出任务?!”

没想到猗窝座怼他怼得相当流畅。

“要跟童磨相处的鬼生,我还不如去死。”

“.....你是真不怕无惨大人听见吗?”

猗窝座眼睛眨也不眨道:“无惨大人也嫌他烦。”

“......”上杉惠崩溃地抓起一个枕头砸向猗窝座,“我要睡觉啊你出去!!!你知道你吵醒我多少次了吗?!就算我是佛祖也要怒而杀人了!!!”

猗窝座从善如流地接住枕头,一本正经道:“无惨大人说你是猪转世投胎的,不叫醒你你是不会起床的,你睡吧,待会你翻身我再叫醒你进行无惨大人要求的沟通交流。”

上杉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张嘴就想把无惨骂得狗血淋头,定睛一看这位忠心耿耿的部下跪坐在欧式床边,虎视眈眈地凝望他——行吧,无惨不敢骂,当着猗窝座的面也不敢正面开骂......上杉惠话锋一转,痛心疾首地怒捶枕头。

“童磨你个王八蛋——!!!!”

“阿嚏!阿嚏!!阿嚏!!!”

远方的万世极乐教里,正准备吃人的童磨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与童磨谈了一个多月“恋爱”的美少女担忧地问道:“教主大人,请问是生病了吗?属下这就去给您寻医师。”

童磨笑容灿烂地摆摆手:“没事,可能是猗窝座阁下在想念我,也不知道他和宠物大人相处得怎么样……唔啊~~~好想知道呀~~~”

美少女满头雾水,但教主大人说的话凡人的确不该听懂.....心脏小鹿乱撞地凑上前,谁知童磨又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连帽子都掉了下来。

“......教主大人,我还是去叫医师吧。”

“......不用。”

这下上弦贰揉着鼻子苦恼起来,总感觉面前这个含情脉脉的女人身上的香水是胡椒粉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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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chapter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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