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缘切神社外传 ·浮萍

他们的诞生,不是祝福,而是一场灾难。

在一个贫穷的、被世人遗忘的村落里,他们降生了。

两个婴儿,共用着一颗跳动的心脏,从胸口处紧紧相连。由于在同一个躯体上生长了两颗头颅,生产的过程中,他们的母亲大出血而亡。本就有着畸形的躯体,还导致了母亲的死亡,他们的父亲,用一种看待怪物的、混合着恐惧与厌恶、憎恨的眼神,将他们包裹在一块破布里,遗弃在了村外的乱葬岗。

他们本该就那样死去。

但他们活了下来。在野狼的怀里。

抚养他们的野狼,不到一年就成为人类的猎物。

所幸,他们起码能够自己行动了。

哥哥,那个后来被称为“阴”的灵魂,天生便比弟弟更强壮。

他用自己小小的身体,为弟弟抵御着风霜雨雪。

弟弟,那个后来被称为“移”的灵魂,则比哥哥更聪慧。

他用敏锐的观察力,为两人寻找着可以果腹的野果与根茎。

他们是彼此的手足,是彼此的大脑,是彼此唯一的心跳。他们是彼此的全世界。

他们就在别人的唾骂和石子里,跌跌撞撞地长大。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家人”,不知道什么是“朋友”。

他们只知道,当哥哥被人用石头砸得头破血流时,弟弟也会感受到同样的疼痛;当弟弟因为饥饿而胃里绞痛时,哥哥也会虚弱得无法动弹。

他们所拥有的一切,就是彼此。

这份独一无二的、血肉相连的“缘”,是他们在这残酷世界上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直到那一天。那是一个黄昏,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屠夫,摇摇晃晃地,挡住了他们回“家”的路。

屠夫看着他们那畸形的、相连的身体,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充满了恶意的狂笑。

“哈哈哈哈!看啊!这是什么怪物!”他一边笑着,一边从腰间抽出了那把肮脏的、还沾着猪血和碎肉的、用来劈砍骨头的屠刀。

“别怕,别怕,”屠夫的脸上,挂着一种自以为是“慈悲”的、扭曲的笑容,陈厚的油脂反射着令人恶寒的光。

“我啊,是来帮你们‘解脱’的!”

哥哥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将弟弟死死地护在身后。

但他们那因长期营养不良而瘦弱的身体,如何能抵挡一个成年男人的暴力?

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刀刃,高高地扬起,然后,带着戏谑的弧度,狠狠地,斩在了他们相连的胸口上。

“——!!!”那是一种超越了语言、超越了想象的、极致的痛苦。

那不仅仅是□□被撕裂的疼痛,更是他们的灵魂、他们的世界、他们唯一的“缘”,被活生生斩断的、毁灭性的剧痛。

他们就这样,倒在了血泊里,眼睁睁地看着彼此的生命,从那道狰狞的伤口中,一点点地流逝。

就在他们即将彻底陷入黑暗之际,那个男人,出现了。他有着一双如同梅花般艳丽的、妖异的红色眼眸。

他蹲下身,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

“真是可怜啊,”他说,“你们想要……重新‘连接’在一起吗?永远、永远地,再也不分开了。”

他将自己的血,滴入了他们濒死的身体。

当他们再次醒来时,便不再是人类。

哥哥变得无比强壮,弟弟更加聪慧。他们受到的任何伤害,都能为对方所用。他们再也不会惧怕一把锋利的刀。

他们回家,回到一座破败的神社,将曾经斩断他们的屠夫,以及村子里所有曾经对他们投来过厌恶眼神的人,都残忍地切割、切割,直到碎肉再也无法被斩开,作为了他们新生的祭品,把神社滋养得繁荣、华丽。源源不断的人们来此祭拜。

那根将他们重新连接在一起的、由鬼血构成的黑色血管,成了他们新的“心脏”。

他们憎恨着世界上一切美好的“缘”,因为那些东西,是他们从未拥有过的。

他们要将那些来这里祈求良缘的、幸福的人们,一个个地杀死,将他们的“缘”,彻底斩断。

这座曾经香火旺盛的“结缘神社”,也因此,变成了埋葬一切羁绊的、名副其实的“缘切神社”。

直到附近几乎看不见人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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